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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中秋丨​偏僻山乡的沧桑巨变

偏僻山乡的沧桑巨变

作者:刘中秋

去年九月上旬,我又到湖北省蕲春县我当年插队落户和当教师的地方走了一遭。

从县城漕河镇到狮子镇花凉亭,是一条进山的路,长达七十华里。在漕河,环境的特点是喧闹,而在花凉亭,环境的特点则是静谧。

县内长途汽车停在花凉亭站。我下了车,轻松地走在乡间的水泥路上,一直来到我插队落户的上陈铺。见村民们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我便在村子里转了转。

村民家家都住的是两层或三层的楼房,外面墙壁上装饰着各种色彩和样式的瓷砖。在楼房之间乔木的繁茂绿叶的映衬下,显得很有气派。我觉得这就是城里人向往的别墅群啊!

九月上旬,村民刚刚收获中稻,不少村民将中稻谷铺在户外晾晒。

我到了细毛子家大门口。大门是铁栅栏式的,中间开有小门。我喊了一声,细毛子快步走了出来,一看是我,连忙开门迎接我。我们手拉着手进了客厅。

细毛子学名叫胡汉明,当年是我的邻居。那时,他还小,才读小学一年级。他跟他奶奶、小姑生活在一起。他父亲在他早年便不幸去世了,母亲改嫁远去,他由奶奶抚养。家里只有小姑一人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因体力弱,所得工分不多,养自己就比较困难,哪里有能力养母亲和侄子。因此,他们家常常一天只吃两顿饭。大人忍得住,小孩子怎么忍得住?但没有办法,忍不住也得忍呐!他过得很苦。我和其他知青同情他,有一次,我们吃饭时见他来了,就添碗饭给他吃。第二天,他奶奶送来两碗菜,一是酸豇豆,一是辣萝卜丝,还流着泪感谢我们。后来,我发现,自那以后,细毛子再也没有在我们吃饭时过来。我想,这是他奶奶管束的结果。

七0年,我离开了我下放的大队,七六年,我调到鄂城县我姐姐工作的地方。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忘怀在蕲春的日日夜夜。现在,我回到了上陈铺,看到了村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细毛子盖了一座三层楼房,每一层都在一百平方米左右,共计三百平米,这俨然是一幢别墅。第一层当中是客厅。我看到墙脚下堆着金黄的稻谷。他说是中谷,有一千多斤,准备全部卖掉。我非常惊奇,问他为什么不留一部分自己吃。旁边一位村民说,现在谁还吃中谷,早就不吃了。我问:那现在吃什么呢?那人说,吃晚谷吃早谷,那好吃些。还有人去超市买泰国香米吃。看来,农民的嘴也变“刁”啦!

细毛子给我下了一碗面条,什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我笑着说:“现在不用留点面条了吧?”细毛子和那个村民都笑了,说道:“那个时候吃不饱饭,才有那个丑习惯。现在,早没有那个习惯了。”那个“丑习惯”现在的年轻人和城里人听了都恶心。原来,那时候,用来招待客人的面条上面铺满了腌肉块,但客人不能把肉都吃掉,只能吃个一两块意思意思,面条也必须留下大部分;剩下的肉块,主人收起来贮藏,留着以后招待客人用,而面条就自己吃。我当时看着难受。那时农民太穷了,只得如此。如今,农民吃饭已经不成问题,也在追求吃好、吃出健康。

我吃完了饭,细毛子请人送我去找詹世芳。那人开摩托送我去。一路上,风驰电掣,先到三叠石,再去余冲村。去余冲村更是进山了。摩托在水泥路面上行驰得非常平稳。我看见到处是三、四层高的楼房;平房也有,那都是用于养牛或保管粗重物件。

到了詹世芳家里,正值吃中饭的时候。他一看见我,马上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兴奋得不得了。

我在他家里聊了很长时间,谈到很多事情。他一岁时父母离异,他在没有母爱的环境里长大。父亲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农民,凭劳力挣工分养家糊口,日子是十分艰难的。周围的人,有的心肠恶劣,就经常欺负他们。这种情况在学生中也有。他只能忍气吞声。当时,我同情他的遭遇,对他尽力呵护,不允许别人欺负他。这样,他视我为贴心人。

他在学校寄宿,这是山区学校的普遍情况。在学校寄宿,就有个烧柴煮饭的问题,就是说,学生必须每个星期上学的时候,自带木柴到学校,过称后,根据柴火的数量发给一定数额的柴火票,在学校厨房蒸一次饭就交一张柴火票。当时,学校一个星期上五天半课,星期六只上半天课,中饭不必在学校吃,这就要有十六张柴火票,星期天下午到校要吃晚饭,又需要一张,总共要十七张票。可世芳生来个子小力气小,打柴也打不了多少,因此只能带十斤木柴。这样,柴火票就只有十张。他常常在蒸早饭时,把一块红薯放进大杯子里,吃早饭就吃稀饭,红薯留到中午吃。这在春、夏、秋季还勉强对付,在冬季是有害健康的。但他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这样“熬”着。我知道他家生活极端困难,有时便把节省下来的馒头给他吃。他后来告诉我,他长到十几岁,只见过还没尝过馒头,因此吃起来特别香。这次见面,他旧话重提,仍然感恩不尽,令我非常感动。

文革后,他长大了,懂事了,追求进步,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党组织的培养下不断进步,现在已经是余冲村的村长和村党支部的组织委员。

他爱人汪银娇是普通村民,非常能干,在家里开了理发店,还兼做缝纫,挣些钱贴补家用。

他们现在生活很好,吃穿有余。我在他家吃了几顿饭,没餐必有鲜肉,有排骨汤,有肉丝、肉块炒某种素菜。我问他现在还吃蒸干豇豆吃吗?他说那早就不吃了。所谓“蒸干豇豆”,就是把晒干的豇豆,切成一寸或七八分长那么一截一截的,放在碗里,用清水浸泡,撒点盐,蒸饭时放在锅里,饭蒸好了,菜也蒸好了。这种菜,除了一点盐味,没有什么营养。家里经济条件好的,还能往豇豆上滴点香油(小麻油),调剂一下;那条件不好的,连油也不滴。为什么是滴油呢?因为当时一年农民分三次油,就是端午节、中秋节和春节,每次分的油不多,所以必须省着吃。当地农民经常这样吃油,是寻常之事。

农民干的是超负荷的活儿,吃的是如此简单的饭菜。这样过生活,体质是大成问题的。那时,当地农民几乎个个面如菜色,男人绝大多数瘦骨嶙峋,而且常常愁眉不展,一副苦相。

我在那个地方前后待了七八年,痛切地感到农村太穷,农活太累,农民太苦,生活太单调。

改开以后,农村情况发生巨大变化。表现在餐桌上,已经是荤腥不断,美味不断。

世芳帮我联系到另一个学生,叫詹中生。我们也见了面。中生自初中毕业后,由于家里穷,只得外出打工。他有上进心,在攒了点钱后,就回到家乡,开了养殖场,养鸡还养牛,赚了钱就开了木雕店。因为生意好,日子越过越红火,在镇里盖了楼房,还买了轿车。这些年,他又同时在某驾校当教练。他身兼两份工作,有着两份收入,以后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好。

说起来,他当年真是穷啊!是七五年年底还是七六年元月的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朔风苦雨,夹着雪花,寒冷异常。我照例在教室里等着学生。天快黑了,詹中生和几个同学到了,没有回寝室,先来我处报到。我非常生气,骂他们磨磨蹭蹭。他们都哭了,中生特伤心,泪流满面。我不经意间低了下头,发现中生穿着草鞋,而胳膊肘夹着一双布鞋。这么冷的天,他居然穿着草鞋!我对当地农民的苦难生活了解得太多了,好多人家连买胶鞋的钱也往往拿不出来,至于棉鞋,不是没布料做就是没钱买,因此孩子们只能穿布鞋过冬。顷刻间,我不再骂他们了,而是充满了对这几个孩子的同情。我要他们快去寝室换鞋。他们向我鞠了一个躬,离开了。我深悔刚才的粗暴态度,就赶回我的寝室,烧了木炭,再把他们叫来,名为谈谈为什么来晚了,实际是让他们烘火驱寒。我见中生过于寒酸,就把我的一双旧棉鞋给他穿。

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这次我们师生见面,他旧事重提,感激不尽。更让我感动的是,这件事最先不是出自他的口,竟然是她爱人提起。可见,他一直念念不忘,跟他爱人说过,估计不止一次。看来,为人还是与人为善的好,你只帮他一时,他却铭记终生,着实令人感动。同时也说明,中生和世芳一样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当老师当到这个份儿上,确实值啊!

世芳带我到中生家里。他家是一栋四层的楼房,一楼开店,里面堆满了檀木,弥漫着使人陶醉的檀香。中生请我吃了丰盛的午饭,然后用轿车送我回余冲。看着他熟练地驾驶轿车,想到他家里的华丽,我简直不能把当年的穷酸中生和现在已经成了老板和驾校教练的中生联系起来;但是,事实摆在那里,我必须承认这个事实,令人欣慰又激动人心的事实!

世芳也一样,当年他那么弱小,如今竟成了掌管一千六百多人命运的村长。他告诉我,我的另一个学生柯月香在村党支部当了十几年的书记,前年才退休。

我还到过我曾经教过书的鲇鱼地中学去了,见到一位姓田的村民。他们夫妻俩经过多年的奋斗,积攒了些钱,买了一辆面包车跑起了运输,由红石到花园镇,接送旅客。当地村民以前去花园镇得步行,现在全是坐车,既方便,又舒服还快捷。

农民不单在餐桌上生活发生巨变,在餐桌外的生活也发生巨变。詹世芳购置了三乘摩托,他和爱人、女儿詹小敏各一乘。我问他,其他村民是否都有摩托?他说,现在家家都有,至少一乘。他的说法是可信的。去年七月中旬,我和我老伴随同儿媳妇到她的家乡——湖南省会同县清朗乡——去玩。我看到当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骑着摩托。我问过儿媳的一位亲戚,这里骑摩托的多不多。他肯定地说:家家户户都有摩托,有的还买了轿车——这我亲眼见过。想当年,广大农村连自行车都很少见到,如今摩托已经是寻常之物了。

我还去了我曾经教过书的另一个地方——花园镇。在镇上“喜洋洋酒楼”上鸟瞰花园镇全境。看着鳞次栉比的楼房,看着一条条宽阔的街道和在街道上川流不息的各种车辆,我发现,这个当年的山区小镇的规模比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蕲春县城还要宏大,更有气势。

改革开放给我国带来这么大的变化!抚今追昔,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也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我要把我所看到的这些美好的情景记录下来,告诉所有的人。

文/刘中秋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个人简介:刘中秋,男,多年从事语文教学工作,兼教历史。本人爱好文学、历史,对其他学科也有所涉猎。在网络上发表过上百万字的作品,有小说、散文、诗歌和论文。近年,也在某些刊物上发表作品,如2016年刊登在深圳福田区庆祝中国共产党九十五周年专刊《一轮红日照东方》上发表散文《重访上陈铺》、在《秦风》第二十六期上发表散文《怀旧,不恋旧,向往未来》,在3月22日发表于宝安日报C12版发表散文《外婆家的甜米酒》,论文《深圳的古诗词群体》发表在深圳四季花城文学社主办的杂志《晚霞》(2017年第一期)上。《五律·深圳早春》于2017年5月获“横岗杯.魅力家园征稿”优秀奖,小说《假如一只蚊子成了精》在深圳市福田区作协主办的杂志《莲花山》2016年第十期上发表并获得三等奖,在深圳福田区第五届《千里路万卷书文明人征文》大赛中获得优秀奖,诗歌《我们的三沙》于2018年获得中国首届郦道元山水文学征文比赛一等奖。于二0一四年加入深圳市作家协会。

5000人关注的大号《金秋文学》微信公众号(微刊)是开放性纯文学电子刊物,守住文学最后一片净土,留下心灵最后的精神家园。因所刊发的内容优质,2018年7月16日正式应邀入驻自媒体《趣头条》平台,2018年9月18日又应邀入驻百度旗下百家号,凡在《金秋文学》平台刊发的作品均有可能同步到《趣头条》和百家号平台。现面向全国(海内外)华人作家、诗人、编剧、评论家等文学爱好者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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