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 说 菜 品
余言菜蔬六品。曰俗物,滋味,灵性,清新,野趣,小雅。
土豆茄子类,菜蔬之易得者。生无骄奢之地,食无四时之分。形貌既不可陈,滋味亦不出众。一入鼎镬往往浊烂。谓之俗物,无非果腹尔耳。
稍上者,如辣椒,如番茄,如苦瓜。酸甜苦辣,各俱其味;又绿肥红瘦,形容俏丽。谓之滋味,取其迥异寻常也。
瓜、豆,余谓灵性。自夏而秋,瓜豆正盛。房前檐下,方寸之地便可为之。修竹为架,荷锄成垄,或藤或蔓,其实葱茏,绿如新褪蝉翼,黄如老蟹脂膏,朝有蜂蝶起舞,夜听鸣蛉作歌。依露而生,随霜而衰,灵性如此。
复芹藕莼菱之辈,多生渠塘,青白妙曼,姿色天然。谓之清新。
荠菜、马兰乃至薇、椿,皆田边之物。时于春日,东风正好,万物初发,稚子老犬为伴,蓑衣竹笠为篮,随意摘采,尽兴乃归---是为野趣。
至于笋,箘,竹荪者,久煮不损其型,越烹愈彰其味,君子也。又雨露滋养,生而天然,形质清虚,随非书画琴棋之类,也可算得小雅。
世间万物,本来无分,麒麟蝼蚁,各无高下,余言菜品,博君莞尔也。然庖厨久已,些许心得:俗物果腹,小雅怡情,人生之道与此无异也。
宋公明琵琶亭上多吃了几杯,就想要一碗鱼辣汤来醒酒,由此又结了一帮祸害。坐牢也这般安逸讲究,当真是个“贼配军”。只是鱼辣汤从此让我萦怀----以我想来,鱼本有腥味,用来醒酒单靠一味辣尚嫌不够,恐怕还要用醋吊一下味道才好,要是加点胡椒芫荽堪称大妙。奈何年光久远,施耐庵又只写杀人不写做菜,这鱼辣汤究竟何等滋味,终是不得而知。
杭州的宋嫂鱼羹原是开封人南迁带来的菜肴,想来跟鱼辣汤有些渊源。只是江南人不甚吃辣,便做了改良,只用盐、醋调味,煮好之后淡点胡椒,薄散芫荽,略略一撮姜丝,勾了芡端上桌来,酸香润滑,用来醒酒再合适不过了。
皖北一带也有类似的吃食。若干年前我去宿县,正值寒冬。下了火车已是夜半时分,饥寒难耐,却见火车站旁搭着一个破旧的草席棚,也没有招牌,只在门前驾起一口大锅,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热腾腾的汁水,异香扑鼻。花五毛钱叫上一大碗,里面内容不少:鸡丝,黄花菜,千张丝,磨碎的油炸花生米,打散的鸡蛋花。也是厚厚地勾了芡,桌上有炸好的辣椒油,胡椒粉,香醋,随个人口味增添。热热地喝一口下去,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问老板这叫啥,老板笑道:“啥!”再问,还是“啥”!奶奶的,敢情这东西就叫“啥”
河南人爱吃胡辣汤。做法也是大同小异:海带丝,豆腐丝,腐竹丝,花生米,煮上一大锅,调味勾芡,重重地撒上胡椒粉,淋上小磨麻油和香醋,配着馒头大饼,稀里哗啦喝下去,豪迈的不行。
前阵子别人送我一篓螃蟹,家里人丁不旺,连吃几天还没吃完。眼看着螃蟹们奄奄一息,干脆一锅蒸熟了,慢慢剥出肉来做蟹羹。锅里加上两三碗水,烧开之后放醋和一点点盐,再把蟹肉倒进去,也可以把小半块豆腐切成丁一起下锅,煮开之后用水淀粉勾芡,再打一个鸡蛋花倒在锅里,用勺子搅匀了,撒上姜丝和切碎的芫荽,稍微放一点胡椒粉就算大功告成。一般两只螃蟹的肉就能做一碗。等到螃蟹肥美的时节,不妨多买一些,剥好了放在冰箱里,等到过年胡吃海塞之时,热热地喝上一碗蟹羹,醒酒解腻,只怕也有三分贼配军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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