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降兮。

美丽的异木棉总是在秋冬相交的时节争相绽放。犹记得去年此时，它开得无比妩媚繁华，今年不知为何落寞了，只零星地开着几朵。硕大无朋的枝干，大都枯萎了。只偶有几枝绿叶摇曳，几朵花儿像灵动的美眸，开得笑意盈盈。“愿为飞絮衣天下，不道边风朔雪寒。”待到繁花落尽时，又是绿意满枝头。这只是轮回罢了。

每天在相同的时间穿过河桥，我总能在那里遇到一个跛脚的人。他穿着极其朴素的灰黑色衣裤，步履维艰地走上阶梯，与我擦肩而过。从他神采奕奕的脸上，我并未感受到他对人生的迷茫。他的步伐虽遭受了命运的桎梏，却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我从没过多地注目他，但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傍晚，回家路过幽深的巷子里，我留神放慢脚步。因为那儿有一只花白色瘦小的猫。许久之前，也不知它遭受了什么大病，一直萎靡不振。街坊邻居陆续给它些残羹剩饭，它才得以生存下来。每次看见它时，我总要蹲下身子摸一摸它的毛发，它再也不惧陌生，在身边蹭来蹭去。

每天过着同样的生活，走同样的路，遇着同样的事物，我也一度迷惘在人生的意义上。我觉得人的一生其实都是在混，像梦一场，糊里糊涂地就到了霜降时节。

霜降，降兮。秋冬更迭，天地肃穆。

豺狼当道，捕兽作祭。

草黄叶枯，漫天凋零。

寒气肃凛，百虫冬眠。

生活中那些平凡微末，一棵树，一只猫，一个人，未必都能一直好好地存在着。正如秋去冬来，雪才是覆盖大地的主角。霜只是昙花一现的威屑，它只是有意无意地点缀一下，让瓜果变得甜脆鲜美，让茗茶变得清远香醇。

或许在浩渺的时光深处，除了雨露霜雪间潇洒溢出的对白，还有飘向空气里的芬芳，生活总是有迹可循，只是我们不曾察觉。

从科学角度来说，霜是地面空气遇物凝华而成的白色冰晶。我并不知道霜的背后究竟蕴含多少文化认知，我只是盲目直观地感应到它的审美与气质，像许多许年前的古人们一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青涩而渺远的青春臣服于美梦的醒弄，似一场时光变化的冰冻。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缕缕青丝化为霜，霜何必是霜，是爱的孤寂惆怅，是离殇的沧桑模样。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这满天的“霜”是月光如水的寒江，也是夜色朦胧的雾茫；是生命辗转无限坎坷，亦是深秋笼罩七分寒凉；是悄然飘逝的青春年华，更是不可触摸的家国理想。

霜降，霜降。人生从容向晚，岁月未必悠远绵长。

文字/编辑：文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