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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运:听房记(外七首)

辛丑年都过半了,才于昨天晚饭后突然想在《诗歌阅读》上搞一个栏目:辛丑约诗!

管它的,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不重要。既然想搞,那么就立即动手约稿吧!

感谢他们对我的信任,即时就同意了我的申请,并很快同意了我的约稿!

有诗真好!谢谢大家的支持!

辛丑年六月初四 尤佳

赵思运,山东郓城人,现居杭州。出版诗集《一本正经》《不耻》等多部,学术著作《百年汉诗史案研究》《中国大陆当代汉诗的文化镜像》《何其芳人格解码》等多部。主编《江南风度:20世纪90年代以来浙江新诗群的审美嬗变》《江南风度:21世纪杭嘉湖诗选》《江南风度:浙江传媒学院诗歌档案》《一个字一个字地救出自己:木心的文学世界》等。

·赵思运·

听房记(外七首)

听房记

北方农村

新婚期间

天天夜里都会有人听房

回春是个哑巴

他爹当土匪

很有钱

给他买了一个媳妇

他家深宅大院

村里人没法翻墙去听房

他娘就在窗台下

放了一个

稻草人

农村的规矩

没人听房的话

生下的孩子是聋子

地瓜记

地瓜姓练

山东郓城人

他娘饿得三年没来过一次例假

直到1962年地瓜大丰收

练地瓜才得以

瓜熟蒂落

地瓜应该还会有三个弟弟或妹妹

怕养不起

没出生就被娘弄死了

第一个趴在水缸上硌死的

第二个趴在粮囤上硌死的

第三个趴在床帮上硌死的

蚂蚱记

虎子家有一个

收音机

很神秘

村里人叫它戏匣子

都到他家去听戏

他爹就显得很风光

1972年

虎子五岁

他爹因为偷听敌台

被拘留了

那个秋天

大人下地掰棒子割豆子

虎子就在地里溜达

逮蚂蚱

用干黄的豆叶

点了烤蚂蚱吃

就这样

吃了七天

村里给他起了个绰号

叫蚂蚱

2020.2.17

看瓜记

看瓜是山东乡下孩子

开玩笑的游戏

带有侮辱性质

让一个孩子两手往后背

把头窝进短裤里

孩子太小了不行

不会自己解套

有一个小学生被高年级学生看瓜

扔在路边憋死了

成年人也不行

成年人个子骨骼硬

难度系数更大

村里有个智障周小平

是个光棍

强奸大队里的母牛未遂

被民兵逮住

把头窝进短裤看瓜

第二天死的时候

脖子淤血

肿得跟头一样粗

2020.7.28

范杞良传

范杞良

秦朝人

孟姜女的丈夫

修齐长城的时候

动了风水

地下的冤魂发怒了

为了保平安

在地下埋几条活人

给神献祭

这叫打生桩

范杞良

就被活埋在了长城下

打生桩

据说是鲁班开创的

现在山东有一个风俗

盖房子打地基时

要埋几只活鸡

2020.4.22

怪先生传

我姓怪

汉族

世代都是萨满

我家里堆满了头骨

那些家传的烂木板有几百年历史了

我们没有图腾

没有家谱

我是独生子

没有兄弟姐妹

我父亲有个妹妹

四岁就去世了

我爷爷是独生子

我老爷爷也是

不管什么兵荒马乱的年代

每一辈都只有一条血脉传下来

我是一个纺织机械师

信科学

我是萨满祭司

不跳大神

没有稀奇古怪的把戏骗人

我家的头骨

是占卜用的

人皮书用来传承萨满历史

15岁那一年

爸郑重告诉我

“我死后

头骨要留下来

背后的皮肤要剥下来做几页书籍

要用你的血来写

吴谢永传

吴谢永

无国籍人士

祖籍朝鲜

1924年生于南朝鲜

住在苏联的时候叫

雅西哈拉·雅纳加

他识字不多

在萨哈林州干装卸工

他觉得苏联的生活还不如

日据时期的朝鲜

新年来了

商店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乌黑的面包

像狗屎一样

1953年1月21日

举国哀悼斯大林

吴谢永去跟一个女职员约会

“他玩弄着假奶头

还比划着生殖器的形状

伟大领袖的逝世令他极度痛苦

他的鸡巴都变得

苍白无力了

那个女职员告发他的时候

2019年3月2日

格里戈罗维奇传

格里戈罗维奇

1930年生于波兰

共青团员

小学二年级文化

住在苏联契卡洛夫州奥尔斯克市

做木工

1952年12月

跟宿舍工友一起嘲笑领袖

脱光衣服后

用生殖器笔直地对着床头的斯大林

1953年1月

烂醉如泥的格里戈罗维奇

掏出生殖器

再次对着斯大林

以喷薄而出的洪流频繁发起射击

简陋的宿舍里弥漫着浓浓的

腥味

甩了甩手  他说

你死了

我们才会有好日子

1953年7月18日

苏联检察院做了司法复查

1955年1月29日

格里戈罗维奇获得减刑

2019年3月3日

创作谈

关于诗集《一本正经》

答徐广舟问

徐广舟/赵思运

时间:2020年7月15日

问答方式:网络

徐广舟:记得您在课堂上提到过中间代这个概念。屈指算来,已经有十多年了,您现在如何看待自己和中间代的关系?

赵思运:“中间代”是一个描述性的概念,按照这个概念的首创者安琪的说法,第三代诗人主要是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诗人,他们在1986年两报大展中登场。但是,那次大展是由诗歌集团的方式出场的,有些没有加入诗歌群体的个人,一直在默默存在着,并且在90年代形成了中间力量。于是,安琪就把没有参加第三代诗群的另外一批“60后”诗人,命名为“中间代”。所以说,这是一个客观性的描述。中间代作为一个概念,已经进入文学史。现在的问题,不再是个人在选择愿不愿意被归属进“中间代”,而是文学史在残酷地选择这时间段里的代表性诗人。我同样是众多的接受历史检阅者之一。

徐广舟:《一本正经》收录的诗,写作时间跨度为三十年(1987-2016年),这本集子对您有什么独特的意义?

赵思运:这是30年写作的阶段性总结,以此来寻找自己的诗学历程——从意象营造到口语体的探索;从深受北岛等朦胧诗的影响,到逐渐找到自己诗歌的声调和气味。不变的是对于诗歌精神深度的探索。

徐广舟:书写者可能都希望拥有尽量多的读者,而您的诗集“一般读者难以读到”,为什么把“专业读者和研究者”作为潜在读者?在传播上有哪些困难?

赵思运:之所以说原来那几本诗集“一般读者难以读到”,是因为《我的墓志铭》《不耻》《丽丽传》《我的中世纪生活》等都是民间出版物,印数少,流通少,我主要是送给诗歌方面的学者朋友,做交流或研究使用。所以,没有进入真正意义的传播渠道。《一本正经》是我在大陆正式出版的第一部诗集。我的诗歌创作得到了一些专业学者的关注,但是更多的是普通读者的喜欢。当然,也有很多人不喜欢我的这种风格。见仁见智,很正常。

徐广舟:《一切》这样的诗显然带有习作性质,有模仿痕迹,也被“精选”出来,这首诗有什么特殊的表达?

赵思运:这首《一切》是在粗浅地模仿北岛的《一切》。之所以保留,一是纪念我的诗歌道路痕迹,二是标志着我1988-1990年在曲阜师范大学求学时的精神状态。

徐广舟:这本集子最触动我的两首诗是《在南京》和《丽丽传》,有“诗史”价值。前者让人沉重,后者让人愤怒。不同的是,前者笔调是沉重的,我读出《野草》的味道,似乎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忧伤;后者相当克制,我会想到零度介入这个概念,但其指向依然沉重和悲哀——因为正义至今也未到来。这两首诗中您都关注了个体命运,关注个体什么时候成为您诗写作的自觉追求?

赵思运:关注个体命运大概是在2002年接触网络之后成为自觉追求的。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一个诗学问题,更是一个价值观念问题。2002-2005三年在华东师范大学读博士时期,我更多地思考个体与群体之间的辩证关系,并且形成了我的价值观——经由个体的命运来透视国族命运。

徐广舟:《阉,或去势》也关注个体命运,读来像行刑实录,其中的细节来自阅读,还是想象?您想通过这首诗表达什么?

赵思运:基本材料,甚至细节都是来自“百度百科”。我通过想象,将素材由猪儿这个人物串联起来,形成一个生气灌注的艺术形象。我想通过最具中国特色的极刑,表达中国人的身体观念:蔑视身体的尊严或者说身体从来就没获得过尊严;杀身成仁观念的虚伪;个体生命在国族格局中的渺小。

徐广舟:《少男之心》很有现实意义,叙述者的经历会触动很多人,有多少少年“在微微潮湿的时光里”,被耻感和向上感共存的青春期逼迫到隐秘的角落。我注意到,性意象在您的诗中很常见,是什么契机驱动您使用这种手段?作为一种去蔽手段是您常用的手法,但在和遮蔽力量的较量中似乎很弱势,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将其批判为“黄诗”。您还会继续坚持这种写作吗?这和你自己的生命体验有什么样的独特联系?

赵思运:弗洛伊德说的“力比多”的宣泄是创作动力。不过,我的色情话语大部分都寄予了社会的文化的指向。这种套路我应该还会断断续续探索。

徐广舟:您是在什么情况下和诗结缘的?您说过自己追求“个人的完善和发展”,诗对您的这一追求有什么样的影响?

赵思运:在高一的时候,我经常阅读一些杂志,还做过手抄报《雏声》,我最喜欢诗歌这种短小精悍的艺术形式,于是开始悄悄写作。诗歌对于人性的健全是有意义的。她可以让人更加敏锐地感受生存的细节,越是在细节之处,就越是能够发现生存的真谛,洞察人性的细微,在观察与表达之间,形成自我审视的反思反刍效用。诗歌,让人变得更好!

徐广舟:《毛泽东语录》可以说是您的得意之作,您说过这是不可重复的不可重复的独特价值在哪里?您在《遗书》中还是沿用了这种手法,选择的对象有一到多。这是否意味着,作为一种创作手法还有更多的可能性值得探究?

赵思运:《毛泽东语录》写于2003年春,甫一发布网络,就被广泛关注,成为很多人认识我的标签。我说的不可重复是说这种手法不可自我重复,并非诗歌内部的独特价值。这种写法有很大的讨巧性。这种元素需要采取更复杂的方式去处理,必须显示出作者的独具匠心,才是原创的。生活中充满着大量富有启发性的原始素材,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我们的想象力无法抵达现实的丰富性。我们要养成一种习惯——敏感于社会文本,并且做诗艺的处理。

徐广舟:在阅读《喀麦隆的母亲们》《小便》《刘才》时写过同样一句批语:个体是不被谅解的,现实手握权杖,对人的损害和侮辱总是来得那么及时和合理。有人说岁月让人从批判走向建设,作为诗人,怎么处理批判和建设的关系?您的诗学主张是什么?

赵思运:诗人只要忠实地表达他所见到、感受到、想象到的生存体验和生命体验,我想就够了。诗人不去刻意承担社会批判任务和社会建设任务,那应该有专门的人士去思考。诗人的这种“忠实”是需要勇气的,这种“忠实”会激发读者鞭挞假恶丑,内心倾向真善美。诗歌首先是关乎语言、感情和人性的艺术。诗歌是探索语言边界和人性边界的一种方式,关于勇气、责任、批判、建设,都是诗歌的外围功能。我不会傻乎乎的把诗歌当做挑战社会的武器,也不会不自量力地让诗歌成为拯救社会的政治工具。

徐广舟:您的签名“运”字中“云”向上错了半行,“辶”向下沉了一行,我读出的是“仰望星空”和“脚踏大地”似连实断,您在表达什么?您和时代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赵思运:我是受了诗人刘川的启发。他在赠送给我诗集时,就是这样写我的名字的。我非常喜欢,于是,我也一直这样签名。意思就是:生活状态贴地而行;艺术追求诗思高远。这之间的空间,足够探索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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