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南充诗人展
特约组稿：黎大杰
鲁川：男，四川省作协、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作散见《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四川文学》等全国各报刊1000余首，曾多次在全国文学大赛中获奖，作品入选《实验诗选》《2006中华诗歌读本》《2006中国最佳网络诗歌》《2008中国最佳网络诗歌》《2007-2008中国诗歌选》等选本，曾荣获《都市作家报》“2002-2003全国十佳诗人”、首届“诗国杯”“全国十大抒情诗人”称号，出版诗集《消失的村庄》。现供职于四川西充县文化馆，系《西充文艺》主编。
■鲁 川
村庄 回眸或放大（组诗）
∑我不知道 还有多少光阴
大平原 霎沉的落日
黎明到来前 退缩的黑暗
当一个遍体鳞伤的人 走上河床
回首 是泪痕的虎斑 訇然关上的门扉
爱与被爱 早已灰飞烟灭
遗憾 难以修补
大象的骨架 蚂蚁的细节
黄昏 如期来临
旷野遍燃 灰烬的余光
是谁 在哼着别离的小调
伤心的人 骑在露珠上 渐行渐远
我不知道 还有多少光阴 可供挥霍
假若时光 是一头饥兽 它正等待舔尽
晚餐 最后的汤汁
∑一切 都已平静下来
云岗 乱石 飞沙
鸡鸣 狗吠 牛哞
犁铧的薄片 乌鸦的列阵 暮归的黄昏
一切 都已平静下来 平静得令人难以自信
只有背篼 还在喘息
年迈的脚步 逼近庄院
愈发显得趔趄
高耸的柴垛 仿佛要与西天的霞霓对接
蝙蝠降临 它的翅膀 已驮不起飞翔
雨 是今夜最终的驿站
抓住根茎 攥紧泥土
劳动的果实
张开了小嘴品咂 沙沙作响
一切秩序应该归拢 没有谁能怀疑
当然 平静下来的还有墙角的蜘蛛
牛圈的光晕 母亲的疼眠
∑多年前的一场大雪
多年前的一场大雪是什么模样
屋檐下的冰，滴成透明的冰糖葫芦
沿着指缝刮下，窗玻璃哐铛一声
风，一个劲地往屋里钻，炭火虚弱
炕上的人，仿佛被沸水灼伤
依呀呀跳起来，还不停地唱
那些样板的词 一节节缩短
像我大姐，骑在街上的灰色毛巾
∑风在跑
风一边加快速度 一边奔跑
它知道 天就要黑了
它知道 乌云正在后面追赶
而我不疾不徐 逆风行走
我是一个被尘世湮没的人
我浑身肮脏 满脸污泥
躺在路边上 无人理睬
一如那株麦穗 星稀吐着糖芽
∑病 季
我看见的脸是一张熟悉的脸
我听见的风 是昨夜的风
很多往事蛆死 又活过来
活在空气里 再次把细菌
扬起 院坝空落
风车老掉了牙 吐出几粒陈年的沙子
鱼腹泛白 顺沟渠流下 呈网状
腥红 苔滞 锈迹
象这个季节 咳嗽不停
命若游丝
∑蝶恋花
恋 就恋呗 谁让你那么多情
今已黄昏 明芳归何处
所以拼命地追呀 逐呀
淡淡胭脂 纤纤划痕
越过千山万水
一生的情 一世的爱
在夕阳下 扇动翅翼之光
完成深情地一吻
何谓夫君 娘子
何谓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为你：舍身 跳崖 赴汤 蹈火
舍我其谁
这夏日最后的残景
销形骨立 支离破碎 一片狼藉
花 是昨日的黄花
一只 两只 三只 在荷塘
形影相吊 去而复返
∑与世无争的村庄
与世无争的村庄
一粒微尘 被鸟鸣擦亮
无风。无雨。 也无烟
退后一步 天高地远
还有多少谷麦 可供收禾
还有多少背影 可以辨认
道路扛在肩上 锯子保持沉默
牙缝剔不出骨渣
洗净夜。苦胆。鱼腥。
蚊叮虫咬
草丛间的风 一直坐到天亮
∑老 爹
披衣起床
黑夜中的摸索
象一把窝麻 杂乱无章
清晨。早起。雾气朦朦
鸡公车 推着寒风上路
捏下的鼻涕 冬天般漫长
瓦檐上的草 走亲戚的麻雀
数落的语言 一一剪辑
人狗厮守 墙角里的影子
沉默是金
∑醉 酒
离重阳节 尚有几篇
残缺的日子 风声鹤唳
马蹄 淹没在草丛中
父亲 又一次醉了
踉踉跄跄的酒杯 沿着桌边倾斜
酒话在呕吐 骂骂咧咧的
夹杂着刺鼻的方言俚语
说不清是第几回了 每次大醉后
必定大醒 醒来后
扇自己耳光 痛哭一场
然后是犁铧上身 牛归磨道
依然是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晚 景
一群鸟在与天光争撕暮食
大地上的虫豹倾巢出动
最勇敢的莫过于打架
一只鸡的败走是它的麦城
老母猪的哼哼让奶浆流动
小小的院落纳不下一粒柴火
迈着小脚匆匆往返
一盆水泼了夕阳一头一身
勤劳与懒惰斗狠
慈祥让桌椅生辉
∑这些散乱的村庄
风在飞 田野时隐时现
村庄零星地散落 像大山夹缝里的石头
一个人的命运 多么不可预测
不时从云雾里 传来一两声鸡啼
割草农妇的脸颊 在路边一闪而现
我加快了脚步 这么多年来
这些村庄 人面 畜禽 稻穗
与我非亲即故 我熟悉它们漂浮的气味
上升的空间 冥冥的摆布
就像熟悉自己胸腔里的肋骨
时不时 隐隐作疼
∑路过那片山冈
空气有些潮湿
晌午的草皮 闪着绿莹莹的光
一只狼的眼睛 仿佛一直跟在身后
嗅觉 吐出舌头 涎水
弯弯曲曲 不见头 也不现尾
浓荫深处 藏着一窝墨汁
蛇 昂首起舞 它把花衣裳 脱下
挂上枝头
一座孤坟 平躺在那儿
脚步渐渐加快 毛骨悚然
风 在嘿嘿笑
早年村里老人讲的故事
一茬茬 又开始返青……
∑高粱地边
一前一后，俩个人
推着载重自行车，从高粱地经过
有一言搭无语的，额头的汗珠
正沿着细密的叶子，慢慢滴落
一阵子，空气好象凝滞了
带着那么一股焦灼的气味
风，掀起衣襟，露出白花花的肉
一两声鸟啼，擦地而起
有谁，会往这边撩望呢？
在这袅袅的正午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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