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绵阳诗人展
特约组稿:胡应鹏
马青虹, 1993年生于川西北平武县,旅居北川,鲁迅文学院第27期民族班学员,民间诗刊《在流浪》主编,在《作品》《中国诗歌》《诗江南》《四川文学》《诗歌周刊》《散文诗》等刊物发表文字,入选《青年诗歌年鉴》《中国散文诗人》《中国高校文学排行榜》等多种选本。
■马青虹
马青虹的诗
◎哭过的空酒瓶
向着路边扬起的尘土叩首
向着盘旋头顶的乌鸦叫声作揖
跟在一大串称号后面变成蚂蚁
在炽热的铁板上失眠 翻来覆去 心急如焚
站在自己面前就变成乌云 故意的不故意的
都朝着中心广场坠落
掉下去 掉下去 掉下去
掉下去你就成为臣民 成为宇宙的中心
成为丢失的证据 值得考究的现象
以相对正义的姿态被昏花的老眼发现
被讲稿、论文、书籍争相引用
主席台上的专家说:看
电脑桌旁的教授说:看
办公桌前的编辑说:看
抽红塔的少年悲伤地站在废弃的铁轨上
一只手指向宇宙边缘说:看
一万只手指向宇宙边缘说:滚
少年就顺着声音隆隆地滚向大海
薄冰上喝茅台的男人说:好
十万只手掌噼里啪啦一阵欢呼
看来看去都是活蹦乱跳的鬼影
活蹦乱跳的是一只酒瓶在酒吧里跳舞
舞池中央一口巨型锅炉在蒸煮着不幸
庞大世界向着舞池中央膜拜 姿态谦卑
谦卑的姿态里有一道闪电在孕育
◎白沙街96号
来到白沙街已经八十六天
每天都要路过通往疼痛的岔路口
每天都要路过清真寺、龙尾街、茅坝街
浓郁的生活丝毫不见悲伤
但我们都知道
安昌河的上游有无数黯哑的琴声
兴许它太过久远
又或许它太过沉重
在尚未抵达之前便已沉落江底
只有少数影子湿漉漉爬出来
稀稀拉拉的洒在街上
注:白沙街位于北川新县城
◎笼子里的梵高
把生活看做仇敌
跳舞就是顺其自然的
狗崽练习嚎叫的时候
就把身体架成囚笼
供另一个你安居
如果疾病来个大集合
胃痛骗来月黑风高
失眠把铁链斩断
头疼把最后一道牢门偷走
就是越狱的最佳时机
◎在地铁车站
保质期内的花瓣湿漉漉的挤在枝头
比一个沿街捡取信仰的乐手更可爱
拥抱的姿势是站台口冲向天空的一团白雾
北方的第三十七个夜晚
也许我是帝都的雾霾的元凶
也许并没有那么想念回锅肉
当我再次坐在窗前面对枯木
沉默使一块石头感到膨胀
夜色在它的肋下抽芽 疯狂的生长
◎北方的祝福
我在一座北方的城市
尝试了一千种方式将自己打垮
抽烟 喝酒 吸霾 吃红烧肉
到中心广场上回味生活
在干枯的卫兵和高大的遗像前
以相对显眼的方式自拍,在黄昏
坐上一辆满背枯叶的现代轿车
我出走的方向脱离了中心思想
我离题万里的想起毛毛和葱葱
她们在枫璟成为了风景 成为了生活
我尝试的第一千零一种方式
就是如何在太阳出生之前
将我干涸的双眼
转换成湿漉漉的祝福并寄达
◎而河源平寂如夜
结实的空气中
我认出了脆弱
口齿交合是旧事的坠落
铺满劫灰而无从比喻
一个人在窗前晃了又晃
究竟是谁在冬天里耕种
一个人在窗前晃了又晃
究竟是谁在为自己掘墓
亲爱的人哦,伟大的人
酒局散场
走过的路就是你的闺房
香烟燃烧就是你来的路
晕车的病症是一颗星星被引用
星系旋转如四季的轮替
我在夜里将一口杯子打破
然后我——满地兄弟姊妹
◎冷暖自知
老爷子生前总觉得冷
即使他早在青年时
就开始在身体存储白酒
即使火塘里的火焰已经裹住铜壶
即便过冬的柴火已经堆齐楼堑
他总是感觉寒冷
只在正午时才准人推着轮椅
到院坝里坐上一会儿
他总觉得很冷
除了他死的那个下午
儿女们都从远方赶回
伸手递给他一簇苍白的火苗
◎秋天的鸟
所有的鸟都死在同一天
如果死亡意味着结束
那么秋天的风会绕过陌生的故乡
飞鸟会射中脱下尖刺的太阳
一个人多次闯入诗歌
一个人多次在深涧颤抖
一个人多次在稻草里沉默
我不言语也不作为
长翅膀的人类在河边洗手
长翅膀的人在我的心里钓鱼
那都是不可能的
正如枯老的树桠不可能抓住雪花
由死亡凝聚,在词汇里凝结的悲伤
秋天的鸟在秋天发育
秋天的鸟在秋天死亡
秋天的鸟在夜里互相梦见
◎被百叶窗剪断的叹息
云盘北路,月亮刚圆的时候我被自己兼并
无暇于悲悯、耕种和泥沙俱下的爱情
只在深夜的雨声里才看见苟存的影子
那颗放射出咄咄逼人的光的恒星
如今也只得在天花板上躲匿
终于,命运决堤,从窗户开始
蓝色窗帘上的椰子树
像你隔着一百多公里打出的重拳
我从日记本上开始崩塌
接着是桌子、毛巾、装衣物的纸箱
以及在身体内部偷偷藏了你的那副躯体
就连最细微的呻吟和叹息都被拒绝
在越狱的过程中被百叶窗加工成夜色
人生面对的困境就是如何才能给自己制造
一座永远不能被推翻的谎言的囚笼
我们要做的就是制造并信以为真,假戏真做
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囚徒
相信囚笼就是你的命定
◎信仰需要化妆品来修补
情绪如巨大的锅盖罩在头顶
这让人心慌 这让人心慌 这让人心慌
只有在山脉的最顶端才看得见破败
只有在灵魂的最深处才看得见堕落
城郊的富乐山顶 黑云的凝视下
人早已被欲望洞穿成一张张漏筛
漏筛们在更大的漏筛里拥挤着
他们被自己装进铁盒子如封存一块废石
年久失修的信仰需要昂贵的化妆品来修补
秋天晴朗干燥的天气让我感到慌乱
我在一场大雨里看见一双少女的手
少女在河边捡起一片树叶她的腹部就开始悸动
脑袋嘎吱嘎吱的发出要生吃河水的信号
我长开嘴巴向着阴郁的天空伸长了脖子
关于欲望的索求和对于纯洁的渴望
都带着麦子的重量,麦子的重量是一个错误
不待倾诉,如注的雨水就毫不讲理的漫过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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