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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独立】前沿38-吉克布诗歌评论专辑

稿    

2020【独立】前沿”是【独立】新设的一个栏目,请朋友们来稿支持,尤其欢迎探索试验先锋作品,长诗、组诗、短诗、散文诗、诗剧、诗小说等皆可,行数在500行以内,附简介、相片一张、诗论随笔(诗歌感想、诗思)等,除以上纯文学作品外,也欢迎其它艺术种类中先锋的文字作品等类型,审编后先在微信上专栏推出,以后如征稿达到预期,将以纸质刊形式存档。
截稿时间:2021年31日前。
稿发邮箱:2077043901@qq.com
发星致谢!
 吉克·布,女,彝族,写作者,绘画者。198612月生于大凉山甘洛县,现居西昌。重庆大学艺术学院美术学研究生毕业,近年在海外留学。参加画展若干,发表诗歌、散文、论文若干。生活容易把人搅浑,但诗歌让人见心明性。

2020【独立】前沿38-吉克布诗歌评论专辑

    
 
沿着记忆的香,我能找到我的小村庄和童年
——吉克布诗浅论/发星 
我比那些枝条还不知所措
——读吉克·布诗歌/汪峰
越是民族的离心灵就越近
——读吉克˙布近期诗作/熊国太


沿着记忆的香,

我能找到我的小村庄和童年

——吉克布诗浅论

    

当下,面对全球一体化浪潮与主流话语的咄咄逼人,作为一个有良知有魂灵的边缘民族知识份子应发出自已独特的声音,吉克布的诗歌《妈妈》正是在这种不同文明(文化)间的冲撞中,浮出在我们视界的一曲不悲不亢的深沉有力之歌,她以自已离开大凉山外出求学的生命历程,诗写了一个彝族现代诗人在自然文明与现代文明间的思考与展望,现在,让我们进入这首诗。

诗人第一次被所谓的现代文明撞得疼痛是在:“妈妈,那年我坐上绿皮火车去远方求学/那年我也剪掉了长发/短到齐耳,循规蹈矩,正如学校的要求。/我也不再穿那些美丽的/缝着花边的黑底红袖的衣服/和彩色的百皱裙”。/你教给我的那些山歌/那些古老的传说和月光下的神话/都如无声的黑白影带/在默默倒退。/妈妈,我想念那个遥远的午后/你为我梳发 。

妈妈在诗歌中其实是一个母族文明的意象,通过抒情与表达,诗人将这意象认定是自己永生永世的精神与灵魂家园,所以她在第一次疼痛之时起,就以反刍母族文化的原生自然饱满之美来回应诗人自已所处现实环境的窘迫与空黑,获得精神与现实生存的多重灵魂需求,这正是敏锐的诗人特殊的地方与她们生存的另一种意义。

“妈妈,我留短发好多年了/ 生活过去很轻/现在很重/压得我又黑又瘦/长期异乡人的身份/不合习俗的短发/奇怪的着衣妆扮/妈妈, 部落文明和氏族友爱在渐行渐远/没有人告诉我,是谁打翻了我们的家园。”

诗人深陷于另一个文明的大海,身心得到严重的摧伤与挤压,但其灵根未死,还在呼喊:“妈妈,我想念那个遥远的午后/你为我梳发”。

“妈妈,我回不去了/回家唯一的路被坏心肠的巫婆阻断了/没有谁想请来毕摩驱逐她/对,没有人会杀鸡打狗的诅咒她/那棵古老的槐树还在/祖辈们的灵魂还在/还有那些我爱过的/高峻的群山,宁静的村庄/低矮的草垛,欢乐的鸟雀/和头那一抹纯洁的蓝/这一切的一切,依然站在那里 。”“现在我回到这里/先把火塘的火升起来/再把酒敬给祖先的灵魂/然后认真的擦拭这屋子里每一粒灰尘/我重复那时你做过的一切/妈妈,当阳光透过那片玻璃瓦射进屋子/我看到时光里流转的一切/天黑的时候山野死一般的沉寂/一些人赶早睡去/一些人围坐在火塘边喝醉/他们都是怯懦的人/各自抱紧那点残梦/深怕听见夜里的猫头鹰叫/带来不祥”。“医院里,风吹过空洞的过道/黄昏在低处,影影绰绰/你在昏沉,魔鬼在窃窃私语/神灵在催我签下你的生死状/我看见神灵的右臂揽着魔鬼的脖颈/妈妈,我四肢发抖,嘴皮干裂/拿起电话不知道该往哪里拨/妈妈,你给了我生/给了我骨,给了我血和肉/也给了我尊严、民族和命运/然而,我怎么能决定你的生死/你看悬窗的是故乡的蓝月亮/彩云追随它,星星追随它/黎明就在它的弯钩上/黎明会叫醒一切的恶梦,生活就是这样/不停绝望/同时也不停希望/不停狭窄的同时也不停开阔”。

诗人通过祭师般的神性诗语,在文明与文化,在生存与苦难,在个人与家族来回冲荡中上选择魂灵居住的家所,这几段诗句也是本首诗最有份量与质量的。祭师的自言自语是背靠大凉山彝人传统文化中经文语式与民间自由流传的神话歌式等的复沓与回旋,流云的飞奔与醉者的狂唱,以及女人特有的天灵之悲恸敏觉之词等构成一个如群山般涌来的厚重与深沉与悲伤之美的多重混语语境。这也正是当今彝族现代诗给中国汉语诗歌带来的冲撞与杀醒,就是在汉语抒写中,把彝人原文化的根感搅入写作空间,获得一种别开洞天的轰然诗境。把一张薄薄的纸变成世间最黑沉最黄金的篇章。由此我想到当代中国著名学者、诗人林贤治先生为什么被《妈妈》打动了,因为这吉克布式的混血汉语抒写中,融入了彝根文化原生特质的语感与语觉,使干枯的汉语肌体得以鲜枝疯长并叶茂黑沉,这正是吉克布诗歌的力量所在。在第二母语(汉语)的抒写中,将第一母语(彝族母语)的原质原生插入汉语肉血,获得混血与杂交优势,使汉语回望母族文化黑根,黑根弹醒汉语肌体,新型诗性汉语产生。吉克布是继巴莫曲布嫫、鲁娟之后,第三个具有创造性的彝族现代女诗人,她的出现延续着黑族女性写作的光芒:独立、个性、原黑沉深。同时让我们确信,大凉山这个出优秀诗人的沃土,又站立起一个独立现代气质的女性。她是画家、诗人、文论等多种才华的聚合体,她的出现本身就是这块神性黑色土地的又一传奇之一。诸多迷语只有我们去看看大凉山那些野性苍凉雄厚的群山就会明白。

“妈妈,我又重新蓄起了发/现在它们足够的长/如以前那般乌黑而曲卷/阳光温热的午后,我慢慢地梳理/它们散开在我肩上/如一切春天里的花朵/沿着记忆的香/我能找到我的小村庄和童年/在重庆的森林里苏醒过来/飘出喉咙,一些打包在行囊里的远歌/妈妈,我想念那个遥远的午后/你为我梳发”。

诗人的长发被剪后多年,现在长起来了,它们散开在金黄阳光爆响的春天里,大凉山的女儿只有在八百里的阳光中回觉自已的黑血,让黑血让野马一样在旷野自由奔腾,魂灵不管在天涯何处都能苏醒与沉醉,都永远能在妈妈的身边。妈妈这一具象与无象,只有写作者与灵启者浸入了自己的母源文化根系之黑,然后再远望世界,收摄自已所需之光,然后再回视这片土地,获得距离的弹性感觉,再下种在这片土地,播下你的梦幻与密林,让梦幻与密林随风而生,随雪而长,随黑经而疯狂,那么,你就可说你是幸福而快乐的彝族人了。

沿着记忆的香,我能找到我的小村庄和童年。有香味的记忆就是不死的活血与生命的跳闪与流动的记忆,这个记忆不光只有村庄与童年,还有我们用梦幻与汗水建构的彝族现代文化艺术,只要有了自已的现代文明(文化)的构建与成型,那这个民族的传统转型与延血就有福了。2012年春秋,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界一股黑色诗潮风暴刮响诗坛,数十个诗人在汇聚奔突,他们达达的马蹄撞响这片诗性黑色土地再次进入兴奋点,这股黑色诗潮中,有许多彝人博士、研究生、大学生,他们正用自已的呼吸与深沉黑语,建构一个民族现代诗的巨堤,而吉克布便是其中优秀者之一,人们有理由相信这股黑色诗潮带来的不仅是一个民族现代文明复兴与建设的的时代,更是一个民族现代艺术在中国唱响自已的黑色光焰的时代,这些诺苏的子孙,这些群山的儿子,21世纪现代艺术创造的天空是你们的!你们己经崛起于大西南,向中国诗界盛开你们迷人的彩裙。

2012.9大凉山普格双乳山下


我比那些枝条还不知所措

——读吉克·布诗歌

    

诗歌是创世之光,也是末日之光。诗歌占有的时间越长和空间越大,就越具意义。时间不经意在我们所存在的地域、民族和生活中展开了,它夹裹着生命的感知和觉醒。诗歌是时间的制造物,它因为存在的空间不可穷尽的绵延而颤颤惊惊、莫衷所是。当我们尝试靠近,我们往往远离了它。语言,在抚摸存在的过程中发现了存在本质的多样性。 

诗歌在它之前放置了目标,即我们所称的存在物(地域、民族、历史等),语言通过表达它们的相互关系来表述它们。

在大西南,有一些诗人就此敞开着。他(她)们在汉语和彝语等语言方式中,努力校勘和修正自己的口型,而让诗歌发音。

吉克·布在诗人中一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是开在高山之巅的索玛花一样俏丽的存在。有着很多的受众。我和吉克·布交往已若干年了,也一直是她的诗歌的拥趸者。我早想认认真真解读一下她的诗歌,但一直没有下笔。她的一叠诗歌打印稿,在摄影包里,也随我奔走近一年了。对一个诗人定位是很难的。像鹰一样既要有很高的站位,又要有全息的视野,要有群山一样宽广的胸怀,还要有一株苦荞一棵洋芋一朵野花一样能接地气。文字的机车在大地之上滑动,也有可能穿过山洞进入大地的腹心,也有可能跨过大海跃出地平线。文字在互否中推进,它是一个不确定的存在,而诗人仅仅能捉住它的瞬间。而文字在前,语言在后面,阅读在更后面。诗歌,滚烫的诗歌,我触摸到沸水里的积石。诗人是诗歌的寄居者,也可以是诗歌长出来的一朵花或一片叶……或许有一种秘符(古老的力量)摧动着语言的绽放或摇曵,成为诗歌永恒的活力和流动。语言是一种匍匐和绵延,诗歌的最终目的是带有时间厚度的绵延。吉克·布在她情感饱满的诗歌里,一直焦躁、急迫地类似诘问式地寻求着这种绵延:它来自于故乡,来自己于大凉山的峰峦叠嶂处,来自于一个叫彝的民族的基因图谱里,来自于现时代的玻璃内部的绷紧或松弛,来自于她生命里的积郁和高蹈。皮肤里面的激情和思,在皮肤外面闪着透亮的光。 

荒野花

花在荒野,有被忽视和被弃掷的危险,但也是一种倔强和坚韧的存在。诗人有一部分诗,主要写女人与花。诗人生于甘洛石海的彝人之乡。这里有一座彝族神山叫吉日坡,诗人从小就在山中奔跑,在河里游泳,在乡道上骑马。故乡既有孩提的欢乐,又给诗人带来了深刻的忧郁。《妈妈》中,用了五节来思念离开身边的母亲,童年的记忆,洪荒一样打开。诗人反复闪现这样一个镜头:“妈妈,我想念那个遥远的午后,你为我梳发”,甚至是“剪掉了长发就是一个预兆”,从诗中可以看到诗人生性高傲的母亲受到族群的挤压,最后使诗人童年生活破碎,“我看见神灵的右臂揽着魔鬼的脖颈”,直至,作者不得不感叹“生活会由团聚走向离散/生命会由丰美走向凋零”。诗歌里的感情相当真挚和丰沛。母亲是故乡的伤口和盐,母亲会时时趴在血液中呼唤儿女的名字,母亲会雨雪一样在故乡山山岭岭一样散落。吉克·布有一个勤劳、智慧而坚韧不拔的母亲。母亲出嫁时,还和丈夫住茅草屋,经过她的打理,几年后茅草屋变成瓦板房。而不管世间多么贫困,她家的谷仓总是满满的。母亲的气息温暖而湿润,母亲随意一个生活细节都在眼眶中打转。母亲生生地离开诗人的生活,让诗人的童年慌乱而不知所措。经常想念和翘望母亲,母亲脸庞明亮和阴暗交替,母亲和自己的身影不断重叠和分开。母亲像缠绕着诗人周身的花瓣和香气,可伸手一碰,就飘落或散去。诗人像满坡野草花一样充满风中的伤感。这辑诗里,写妈妈的诗还有《听海》《槐花》《野花》等,“野花新鲜又明亮/我也看见了你,妈妈,站在那光芒中。”诗里,已看到诗人因思念而泪光闪闪。诗人的母亲是土地里开放的莲花,而诗人是莲花结下的莲子。那种骨肉相连的感情,离得越远贴得越近,离得越久就更浓烈——艺术家常常把我们引渡到难已复加的情绪当中,让我们同频共振。《外婆》,这首诗,以素描的笔法,让外婆的美丽跃然纸上:“头帕鲜如花,发辫上摇曳/枣红色的珊瑚珠流苏/耳垂上挂着古老部族的银饰”,有声有色,这可能得益作者绘画的功力。美丽又大胆,敢“收割月亮”的外婆,“她跨过河流越过山梁/她点燃自己/如远天最亮的星星”,最终只能“续写家谱”成为“女人时代的宿命”。彝族的日常社会里,女人是劳动的主体,在西南一带游动时,经常看到很多女性在田间地头劳动,背着背篓上山砍柴,而男性则经常聚在一起喝酒,所谓“商量大事”。在彝族的族群社会里,女性的地位是比较低的——诗人像一只云雀,在天空中飞着,而地面上,有一条呼啸着女性血泪的河流——诗人在古老的记忆中挑着油灯的灯芯,不小心把手指扎伤了。诗人在诗歌中自然而然也展开了彝族女人的宿命。长期的奴隶社会里,彝族女性政治地位和女权日益衰落,必然带来女性的悲剧命运。吉克·布作为知识女性,她一直在呼唤内心的黑血,偿试着解构和重建女性在族群中的尊严。她也写了一首《呷嫫阿妞》,一反传统诗歌女性悲悲切切的主题,在诗里,“你把褶裙舞成一道道彩虹……彩虹就隐去了”“你戴上绣花的头帕/别的花就谢了” “你归还给神灵你的光芒/你化生成这荒土上血染的索玛”,诗中歌赞了彝族女性忧郁、倔强、美丽又高傲。吉克·布“对大凉山及母族的爱恋与思考”的诗歌,得到很多诗人的好评,据闻,诗人林贤治偶读到时竟“泪湿衣衫”(诗人发星语),他把吉克·布的诗选编到诗选集《金葵花的土地》。 

    

点、线、面,色彩。山坡与山谷。传说。三星堆、岩画。风一吹就销声匿迹的隐在云雾中的历史。很多问题无解。人类的智力永远处于童年阶段。星象学家、艺术家都想穷尽自己的目力。史诗是部族历史上出现最早的秘符。“通过语言,诗人把前此尚未揭露的东西揭露出来……凡是要表现的东西都表现出一种质朴无文的符号……当时诗人仿佛是第一个在教全民族把口张开来说话”(黑格尔《美学》第三卷)——彝族的史诗是庞大的,《勒俄特依》《玛牧特依》《梅葛》《查姆》等,把彝族的历史、彝族的气质和文化等的密符藏于其中。彝族的文化依靠毕摩来传承。在《勒俄特依》中,提到族群的起源问题。宇宙之初,万物发生由“三场雪”来融化,“结冰成骨头,下雪成股肉,吹风来做气,下雨来做血,星星做眼珠,变成雪族的种类,雪族子孙十二种”。为此,以“雪子十二支”,来演化万物。其中无血的六种:蒿草、白杨、水筋草、铁灯草、针叶草、藤蔓;有血的六种:蛙、蛇、鹰、熊、猴和人。人类渐渐分布开来,遍及天下。据彝家的根谱记载,大约在西周末年,彝族区域洪水泛滥,先民由部落酋长“笃慕”率领,迁到洛泥山(云南会泽一带),后由武、乍、糯、恒、布、默六个部族,分别向三个方向迁徙,后糯、恒两部先人曲涅和古侯从居住地兹兹普乌(云南昭通)过金沙江成了凉山彝人的由来。

吉克·布集诗、油画、布艺手工于一身,她通过自己的艺术手段和审美来阐述自我民族符号。在油画中,她会大量运用彝族的题材和对颜色的喜好,把一种神秘的光吸引到颜料中来,增加绘画语言的延展度。吉克·布说:“我的优势应该是母语对我的影响,从绘画题材到绘画形式给了我不一样的启发”。在她的手工布艺中,图案设计,大多以传统的民族图案为主,展示彝族浑朴的天性,她用手织布的质感粗砺,能让人从有规律的经向条纹中找到回归山野的感觉。

实际上,吉克·布在诗歌中,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来梳理民族的根须,她多次跳入血液中去感触自己民族的秘符。根据彝人风俗,人死后,实行火葬,葬礼中要请毕摩来作法,毕摩会念《指路经》,引导亡灵从凉山出发,回到祖藉地兹兹普乌。在诗歌《毕》中,诗人将自己设计成毕摩,为自己作法,手拿神枝和铜铃,充满对天空大地和茫茫历史的诘问:“我从来处来/我从归处归/请以经指路/请以咒施祝” “活着和逝去都将沉重/当我蹭蹭地走向黄昏的山顶”。一方面,诗歌是沉重的(民族、历史、生命或生活等都是沉重的),面对时间,诗人会像午后醒来,脑中一片昏沉迷惑;一方面,诗人又对此在呈献一种神巫的游离状态,飘向自己的山顶。我多次到凉山彝族博物馆去贴近一个民族,去慢慢体味有一种神秘力量充盈着的毕摩作法中的民族。毕摩的“毕”为“念经”之意,“摩”为“有知识的长者”,毕摩神通广大,学识渊博,主要职能有作毕、司祭、行医、占卜等活动。毕摩既掌管神权,又把握文化,既司通神鬼,又指导着人事。在诗中,诗人也以毕摩的身份,摇动法器、握着神枝,在《一棵树》中,诗人用意像派画家的笔触,直接把眼睛、耳朵、嘴巴画在树枝上,眼晴仰望星象,耳朵竖向山野,嘴巴从不开口说话,树仍是毕摩的神枝,插在地上,形成星辰的阵势,指向那宇宙莫测的深处。《失落的秘符》中,把秘符比作“祖传的种子”“神授的粮食”“神枝和火”“流浪的牧歌和酒”,这秘符是族群的源头(“长成天菩萨”),是身体的养育者(“喂给我们苦荞和燕麦”),也是灵魂的引领者(“把灵魂指向不朽的居住者”),更是流浪者的还乡病,但毕摩驱着灵魂越离越远,人们命定接受宿命:“醉着醒着都回不到故乡”。诗人的哲思是深邃的,她尝试着揭开彝人和人类的梦呓。从何处来,实际上是回不到何处,因此诗人把诗题叫“失落的秘符”。这从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诗人对本民族的深深怀恋。有着优秀文化传承的彝人,在人类逐梦的过程中,渐渐衰落了,在诗人的心中,是否有着一种复兴之梦。还有《雪子》也是基于对传统的吟咏。彝族是一个崇尚火的民族,在《火与节日》的诗中,作者除重点在写火的狂欢外,还对火进行诘问:“母语中的母语?还是骨骼中的骨骼?”语言峭拔,突兀,让人读着读着不禁一咯噔。“母语”是一个虚词,“骨骼”是一个实词,在虚实之间,诗人试图接近自身的无解的历史。

说到神巫,当说德布洛莫。德布洛莫,彝语音译而来,意为鬼魅聚集之地,位于甘洛县拉莫乡境内,主峰最高海拔约4000米左右,西与越西县交界。这里山势雄伟,起伏连绵,远观德布洛莫山体,形似圆锥。四周有高峰三座,犹如彝人火塘上的锅庄石,将其围在当中。三座高峰交错形成的三道垭,被当地彝人称之为“鬼门关”。据当地彝族村民相传,魔鬼之王“厝者酥阿和”(吃人的魔鬼)一家就住在德布洛莫山上,终年守护着德布洛莫山。“厝者酥阿和”的妻子是有名的女鬼“穆裘惹妮”,他家女儿就是变化无穷,吃人无数,十分凶恶的阴阳鬼“兹兹尼渣”。彝族典籍《万物起源书》记载:“不吉不祥的德布洛莫在甘洛上方,魔王老巢在德布洛莫,凶神三户和畜鬼三口都居住在德布洛莫。德布洛莫是凶神开会的地方,野猪磨牙的地方,公鹿磨角的地方,石板滑人的地方,水塘淹人的地方……天下所有的彝人驱妖赶鬼都朝德布洛莫赶,打狗杀鸡牛头马面都朝德布洛莫送。”德布洛莫被称“鬼山” 和彝人“禁地”。这样一个地方,在吉克·布的内心,也肯定充满好奇。但她通过反传统的路数来渲泄她的秘符,在她的德布洛莫画中,以黑为主色调加上蓝绿的冷色,显得幽深而神秘。在她的诗《鬼》中,德布洛莫的鬼,她用“魅惑”“野鹿”“舞手蹈足”来描述,“鬼”显得很美丽,很随性,并且在你躁动不安时,反而是你在空中抓住的温暖的稻草一样的依靠,并不显得阴森。《姑娘,姑娘》,虽是写持黄油伞唱朵洛荷的彝族少女,但我更多地读出了以“兹兹尼渣”为原形,像屈原的山鬼一样的少女,她走过荒野,赤足散发,临水照镜,“众神的语言长成岩石的伤口”,这样一个自由而忧郁的女神,连诗人也禁不住向她借“木炭绘画秘符和路经”。文化的对立和否定,构成诗歌中真正独特和永恒的部分。 

山水志

一朵棉花在布上盛放;染料来自植物、矿物,来自广袤的自然:这样的布料便多出一些温度和细节,而生活、历史、工艺、传统、故事都在布上。《凉山日报》记者李远超在《左手写诗右手缝制艺术品》的文中,这样描写吉克·布对布艺的感受。彝人生活在西南部大山之中,对自然有独特的感受和理解,他们的生存经验使他们与生俱来有一种和大自然通灵的能力。诗人裸伍拉且写到:“有一根无形的链子把我们拴在一起,‘我们’是指和生我养我的土地以及这块土地上生长的所有动物和植物。”人作为存在物和其他存在物一起,构成了大自然;人从灰土中来,又最后回到灰土;人的喜怒哀乐和爱恨情仇,使大自然有了温度。

天空浩大,面对灿烂的星群谁都要逼问我们的灵肉。群山埋下头颅,大地却在退隐。相传,在天地之间、在大地中央,有一个地方终年被一团团红云和一片片白云掩映,天上的神、地上的人,只有在红云和白云交替的时候,才能看得见这个美丽神奇的地方,这个被描绘为“苏祖博涅(冷杉林地)”的地方,就是大小凉山——彝人在这块土地牧耕渔猎,生息繁衍已经很多年了,大小凉山的很多地名也烙在彝人的血液里了。诗人因一个民族站立在黎明的山岗而欣喜,因沉入黄昏的地平线而悲伤。

吉克·布画了很多山水画,《德布洛莫》《走向一棵树》等,在画中,她在体味和展示她和这一方山水的关系,并把情感拌入颜料挥洒在画布中。

她同样写有很多诗。

在《日史博肯》中,吉克·布在沉入,在慢慢敞开,在放肆地奔跑。“绵绵山脊通往/云端”“神秘的山谷/寄存着世代彝人的记忆”“像走在来时的路上/像走在回归的途中”,在祖灵徘徊的日史博肯,有着散落的马、阳光的山坡、索玛花、土房、一条鱼的咳嗽等,诗人旷大而又细腻,通过意象的叠加和通感手法,让人感受到来自日史博肯的旷远、深厚、温暖、孤独、灼痛。

而洒拉地坡的云,是时间的过往,是不可复得的伤感的记忆,是另一种远方:是消失了的夕阳、村庄和童年,是雨水的姐妹,从“阿妈的眼角滑落”。

在吉布拉特,诗人的诗歌展示给了我们几个画面。在《吉布拉特》诗中,诗人落墨于这个“以刺猬和松林命名之地”在“变旧/变暗”,同时“从山谷到山脊/一块耕地沿着一块耕地/裸露,空无一物”,“贫瘠”“荒芜”,接着山鹰在空中“坠落”,乌鸦在河谷“嘶啼”,最后站在逆风山顶的我们躁动不安:“白雪盖着好看的索玛花丛/裹着花骨朵”。诗人采取递进的手法,让墨色越积越厚,越积越浓,人的悲伤情绪也一步步加深、揪紧、充血,最后索玛花一样地颤栗。这首诗,首先用鸟瞰的画面,以大的视觉作为背景来展示吉布拉特,为后面的诗歌进行铺垫和烘托。接着诗人写了《吉布拉特,路》,以“一条忧郁的山路通往那里”起句,而后呈现给读者一幅这样的画面:“那个年轻的寡妇/四季都在上山拾柴/在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生火、守火/而外面,车轮滚滚/来自过去也来自未来”。时光可以更叠,但艰苦的生活一如既往,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其他什么?诗中有很多信息。在《吉布拉特,孤儿》中,又是一幅画:孩子们穿着盛装,在一群可能像上帝一样的人群面前表演:“举起黝黑、冻裂的小手/他们拍掌,表演感恩的歌舞/天生悲凉的吉拉布特高腔/唱的是亘古的离别和哀愁/从他们小小的身体里流出/同周围的积雪一样散布寒冷” 最后:“孤儿们列队站在阳光下/瑟瑟发抖”。看完诗歌,感觉到寒冷入骨。诗人像火柴头上的磷,在一方水土上磨擦着,一不小心就被点燃,自身会被烧成灰。当代彝人集中居住在大小凉山和云南、贵州高原,地域相对偏僻,经济文化相对落后,随着经济文化的挤压,造成彝人传统生活的断裂和文化的窒息,给彝族知识精英精神嬗变带来巨大的痉挛。诗人是痛的,诗歌是痛的,只有痛才能打动读者,只有痛才能让整个社会坐下来,对痛进行刮骨疗伤。现实主义诗歌,始终最有冲击力。

彻骨之痛,实际上是倾心之爱。这山水中的一只鸟,一匹马,一根草,一棵树都浸渍着诗人的膏血。在《峨尔则峨》中,紫色的小花开着,小花在崖壁上滴着露珠,云雀在远处丛林唱着歌,这一切都是诸神“庇佑着美”。“你一言不发/只爱一棵孤独地/坐满山顶的巨树/你为它写下绝望的歌”(《远》)。实际上,诗人在触摸自己在大地上的成长性,诗人是大地的另一个肢体:“我的写作自然是离不开这片土地的,我想这也是我写作的根之所在。”

一个女诗人,在山冈上奔跑,在石海、吉日坡、吉布拉特、小相岭的索玛丛中,在古里峡谷索玛峰群之间奔跑,像一个精灵。在大凉山的峰峰岭岭,她拖着长长的影子。诗人的出现,一方山水便有了灵性。当然吉克·布的行止不仅仅限于某个地域,她的诗和足迹还触及贡嘎山和喜玛拉雅山峰的孤傲和圣洁,还触及到更远。

“我知道我频繁提及高山和河谷,就是我干的,我负全责。”吉克·布拥高山河谷入怀,她对土地的挚爱融入了她的诗、画和手工。对脚下山川的理解,在她的《山水志》诗中得到诠释:

每当我走向荒野

我感到隐藏于身体里的

山水的意志 奔突而来

像渴望的爱和恨

它们来自——

一个念经的男人 和一个弹弦的女人

但我生命中最深远的痕迹

定是来自高山:

峰峦重叠的骨骼

雨水的血液 山风的气息

至于我内心伤感的旷野

它恍惚来自:云雾里那匹

悄然离去的雪白马。

    

暖歌,即为暖色调的歌,即为掀开帐蓬的一角,让阳光照进来。暖歌在一种唤醒状态中,面对郁暗、冰冷、神秘、荒芜,诗人的感觉必须复苏。诗人在这一方山水中,最眷恋的还是她的故乡。诗歌从生活中来,从童年的记忆中来。吉克·布经常给我讲起她的故乡甘洛石海,屋后的松树林,彝族神山吉日坡,门前的小溪。她从小就像野孩子一样在山上奔跑在河中游泳,在乡道上骑马,跟着大人去耕田、插秧、引水灌田。累了安睡在草坡上,周围的花朵、动植物围着她,像大地上的精灵。故乡有母亲、祖母的痕印,在忧伤中充满温情。情感从来处来,回到来去去。故乡是诗人的出处。诗人的天职是还乡,回到诗人的本源之处。故乡向诗人敞现过痛的一面,同时也敞现作为灵魂栖息之地的终极幸福和安宁。小村平凡的山路,“独语/颤人心魄”“你/宛如我的爱,我出生的昨天的乐土” (《乡途》);“云朵集聚拧下雨来”“蜜是甜的,你们也是” (《小村又一日》);“彩虹的幻觉挂在天边/一棵苹果树在远方结满果”(《迟暮》)。在《飞翔》中,作者还用明快的调子打开了一个灵魂飞翔的村庄:“几个孩子在坝上奔跑”,他们张开双臂,表演飞翔。他们上下翻飞,像雏鸟出巢;他们平衡滑翔,像在长空遨游一样幸福而自由。他们“目光攀过群山,离奇走远//灵魂的速度快于手脚/他们在大地上飞来飞去”,作者以孩童隐喻村庄,以孩童隐喻民族,整首诗浸渍在浪漫主义氛围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诗人还把故乡作为爱的开始和终极之地。爱情,像一根藤条攀上黄土墙一样自然。在故乡明净的窗后面,在火堆旁边,诗人时常被诗歌激溅,被语言推动,被情感照耀。《蜜语》是一首极有温度的诗作。“他古铜般的肤色像我梦着的/情人的月光/他耳垂上挂的蜜蜡珠散发/让人轻颤的气息”,从“四月”到“九月”,诗歌随时间递进,像谣曲一样反复咏唱,“他已沿着四月走来/脚步所到之处承接春色”“他已走进六月/手持红色玫瑰在众里寻她”,然而面对“他”,诗人希望成为一棵树,在村口;成为一只羊,在山头仰望。诗人是羞怯的,“我的沉默之中溢出心声/我担心没有人告诉他”,“至终/却不曾/走出那个脉脉的眼神”。这首诗也许是作者爱情的纪实,是爱情的歌谣,但我更相信,这首诗更是对民族、对乡土的恋歌。诗人对故乡是敞开的,赤裸的。《身体与土地》,也写得深情而饱满:“我看到你行走在这世间/就看到身体和土地的缠绵”,身体和土地的关系即诗人和这一方水土的关系,即缠绵的爱。这首诗,像是一场盛大的婚礼,被激情演绎。手与手紧紧地相握,干涸的河流也开始悄然流动;眼与眼深情地相望,星辰与星辰隐秘地结合。举起酒杯,感恩土地。“在一个悠悠的黎明,青涩的/我解开盖头就在一棵苹果树下/我的新郎是一棵苹果树/它的根在土里,它的心在土里/我哭啊哭啊,然后喝下那泪水/那泪水真甜,真甜……后来苹果花/开了,我也开了/后来苹果树上结满果子,我也熟了”。土地是最初的母亲,身体是母亲书写给世界的美,爱是身体在土地之上的盛宴。面对故乡,面对民族,面对世界,诗人的爱又是颤颤惊惊的,“我只身躺在冬天的树林……我比那些枝条还不知所措”(《三十岁》)。

 汪峰:60后,江西铅山人,现居四川西昌。业余从事诗歌理论研究和诗歌创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越是民族的离心灵就越近

——读吉克˙布近期诗作

熊国太

吉克˙布,彝女,大凉山甘洛县人氏。一个游离或踅伏在重庆大都市与大凉山之间的写作者,绘画者。按她的话说,自己还是大地上的自由行走者。

吉克˙布的诗歌题材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写亲情,主要献给母亲、外婆和族人中的兄弟姐妹们。第二类主要写个人情感,通过委婉含蓄的吟唱,向读者呈现自己较为隐密的感情纹理;第三类以凉山彝族文化和现实生活为抒写对象,虔诚地表达着对民族神灵的敬畏,对生命的尊重和对生活的渴望。在这类诗作里,吉克˙布仿佛是一个天生的通灵者,善于从民族精神源头和民族生存图景中挖掘诗意,让诗歌的语言听从神灵的安排,让分行的文字成为思想的闪电。

《众神的语言》一诗分四个诗节,每一诗节紧扣“我”接收着“众神”甘露般的洗礼(日史普基的双乳、水与火的语言、月亮的马、众神的火种)这一主线展开。诗中的“众神”将“我”带入森林起舞,赠我诗句、清泉和群星,尽管有些寒冷和忧伤,却可“推我上岸”,渡人又渡己。全诗语言质朴简洁,跳跃过渡自如,读后顿生一种庄严感和神圣感。在《失落的秘符》一诗里,诗人将“秘符”明喻成“祖传的种子”,能“长出天、菩萨和蓝月亮”,是“神授的粮食”,能“喂给我苦荞和燕麦”;“秘符”还是“神枝和火”、“不朽的居所”和“流浪的牧歌和酒”……一系列的明喻,直把“秘符”对生命的护佑抬举到神灵高度。但诗人并未止步于此,诗的后三节来了三次直接呼告或抒发:“来吧,来我的笔尖/让我守住你/千年的孕”、“来吧,来我的画布/让我融进你/百年孤独”、“或者,让我在你的光辉下/黯然欢喜  静静长眠”。如此直抒胸意,怎不让人充分感受到诗人作为一名彝族之子——她奔涌澎湃的民族情感和强烈的民族之爱?

这样的诗,没有一颗纯净、虔诚的心是吟唱不出来的。这颗诗心与自然和神灵相通,她不仅仅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她需要诗人的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融为一体,让真切的感悟从心里流出来,从灵魂里流出来的,继而收到感人肺腑之效,继而再净化读者的心灵。

当今不少诗人喜欢以民族题材入诗。但多数诗人只在民族某些固有符号上诠释“诗意”,以物象串联物象,以概念连缀概念,有的甚至用自己的一孔之见图解那些固有符号。这类诗作读过之后,只能给人以“涂鸦”和“拼凑”的印象。而吉克˙布不同,她是彝族历史文化的浸染者,彝族现实生活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对自己民族充盈的人事怀有喜悦,对正在消逝的东西怀着一种疼痛,或者说,她在审视自己民族生活史的同时,更多地是嵌入了自己的心灵和精神观照。

在《鬼》一诗中,吉克˙布用了一个递进呈现的“山鬼”意象,瞬间将一种诡秘的氛围推在了读者的眼前。但“山鬼”都是一个什么物象呢?“德布洛莫”应是一个地名,而“魅惑的”、“野鹿形状的”、“舞手蹈足的”山鬼,通过“通感”修辞手法,转换成了“躁动不安的夜晚”和“神秘的稻草”。视觉(山鬼)挪移为时间(夜晚),视觉(山鬼)同时又交错着视觉(稻草)。这首精短之作,暗示了诗人对某种生存镜像的质疑,表现了诗人对某些奇特物事的审视。它无关生活的险阻,无关情感的漠然,只与心灵如何呼应神灵有关。除此以外,吉克˙布还写有一组长诗《日史博肯——》《萨喇帝坡的云》《索玛》等。它们从不同角度表现了诗人牵系于心的对故土的挚爱,对民族的忠诚,是爱国主义的一种具体。诗人的诗写表明,越是民族的离心灵就越近。

当然,吉克˙布所抒写的亲情和情感之作,同样具有相当的文本内涵和审美价值。我的总体感觉是,她的三类诗作多用比喻、通感和象征,暗示了一种独特心境和情思;语言质朴又含蓄,使潜于内心深处的情感得以充分表达。

熊国太,男,属虎。江西上饶县人,汉族。现为温州大学瓯江学院副教授、中文系主任。曾在国内外报刊发表诗作和诗评若干,有多篇诗作获各类诗赛奖项,部分作品入选国内各类诗歌选本。著有诗集《踏雪》、新闻作品集《新闻里的风景》、历史文化图文集《鹿城记忆》(文字部分、西泠印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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