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顺序
春天以一种无人可违的顺序侵入光阴
梨花白,杏花苦,桃花在前,槐花在后
枣花在末尾,闷声闷气,举着无数温柔的剑戟
初春的炉火即将抵达灰烬的悬崖
一匹夜游的马跃身把它接住
驮往河边的柳林,找一间废弃小屋
把炭火捅旺,继续熬煮北风的骨头
补养春天的脾胃,让她有更旺盛的精气
盛装出场,独霸这偌大的舞台
天地惊,世间殊,河流心旌荡漾,万物爱慕
这场盛大的花事一经彩排就再无法上演
总是画着葱绿脸谱的人最先登台,最后谢幕
一场薄命的春雪还未落地就已夭折
雷不炸响,只在头顶轰隆隆滚动
就像我的生活,平坦或者崎岖
都是一种疼痛的方式
就像暮春的一场大风一阵骤雨
最惊惧的,是藏在花朵子宫里的孩子
但不管春天以怎样的顺序出场,我
要么低至尘埃,永无出头之日
要么豢养野心,让万物臣服
★孵春天
一只在我家窗台外筑巢孵化的母斑鸠
二十多天后却没有孵出小鸟来——
当它一脸忧伤恋恋不舍地飞走后
鸟巢里就剩下了那枚“臭蛋”
像一个掉在灶柴堆里的汤圆
浑身沾满草屑、雨渍,和妻子的爱怜
“怎么会孵不出来呢?多么可惜!”
妻子眼里噙着泪花,好像那蛋壳里
包裹孕育着的是我们的孩子
此后我每天早晨醒来,都会先跑到窗前看看
那只母斑鸠又回来了吗?
那个“臭蛋”是不是又奇迹般钻出来一只小斑鸠?
但我更想看看,妻子会不会正趴在那鸟巢里——
见我过来,她没有动弹,却面露一丝
羞赧
尔后冲我努努嘴,我知道是示意我
把早餐给她,端过去
★立春帖
或许是在冰下呆的太久
一条被农历喂大的鱼,突然跳上岸来
用一根柳枝,称量春风
“久坐易虚,久卧必空!”
一只鸟歌喉暗哑也能把我叫醒
从卧室到阳台,是妻子臀部摇曳的距离
这块被我做了暗记的石头
露出季节间似有若无的裂缝
露出比海棠和斑鸠更难按捺的欣喜
露出樱桃和桑葚,葱绿和花萼,
这些繁盛中的荒芜,虚幻中的真实
再一次证实:最深的伤害
都是瞬间完成
★姐妹A本
哦,香椿上的月光,檐下的灯笼
初春的河水爬上屋脊,闪烁,摇晃
一首好诗终于找到了倾心朗诵的南风
哦,薄霜抱紧大地的身子,抱紧半世寒凉,抱紧
殉情前唯一的梦幻——
依附树木或庄稼,离天近点,再近点
哦,我相信你们也曾高傲,热烈
像燃烧着绿色火焰的向日葵,仅仅为了证实饱满
竟甘愿被一刀砍下头颅
哦,一枝花朵或猫的手,轻抚世界的脸颊:
你可以舍弃或忘却我的美丽
但要记住,锋利和温柔
★姐妹B本
她们让故乡的天空荒芜
她们让城市的额头葱茏
她们和男工友开下半身的玩笑,不脸红
她们和女工友谈论孩子老公和房事,声如蚊蝇
她们在高不及腰的茅房里猛地站起身来
撩起衣襟扎腰,擦汗,扇风,露出有妊娠纹的肚皮
通红的乳罩像两朵玫瑰,瞬间刺痛
一个路过少年的羞怯和吊塔愣怔的眼睛
她们夜里却像隐忍绽放的海棠
用力推开比爬架子还要性急的男人:
“你又贪,明天在架子上腿软!”
即使例行“一周大事”,也会咬住嘴唇,被角
咬住透风撒气隔音很差的板房
咬住工友的窥听和调笑
咬住男人粗壮的肩膀和沉重的喘息
咬住架子板搭的床波浪似的摇晃
直至把夜的血管咬断……
她们把该咬的都咬住了,包括生活的舌头
和快感来临时淋漓的叫声
可唯独没有咬住那个春天的梦,一生的花期
英伦,男,原名谯英伦,1957年12月生,山东齐河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诗作散见《星星》、《绿风》、《黄河诗报》、《散文诗》、《山东文学》、《时代文学》等国内报刊,多次被《散文选刊》、等选刊选载,并入选多种年度及其它选本。已出版散文诗集《哭过之后》、《疯狂的目光》两部,散文诗与诗合集《夜行马车》一部,合集多部。因故搁笔20多年后于2014年下半年复出,继续散文诗和诗歌创作。现在齐河县教育局工作。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