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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艺术》【放歌春天】吴开展的诗

《忏悔书》


我是你了无生趣的男人 
不会买玫瑰,也不善于口腹蜜剑,败笔诸多
 
数也数不清。更让你可气的是
 
我还爱诗如命,趋于偏执
 
还背着你胸藏一堆不着边际的理想 

 
七年之痒还没过,就让你失望了 
如今,你已经安然地认领了命运
 
你无奈时的表情
 
就像我们当年媒妁的第一次邂逅
 
都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 

 
对不起,亲爱的 
当你和生活之手曾试图把我擦亮时
 
我却没能点石成金
 
生活拥堵时
 
本来是男人的担,你却帮我挑了
 
每次我羞愧地接过你平和的慎怪
 
温良的笑脸
 
我说:我哭过,你相信吗?

《回家做你的父亲》

终于回到了家,我要做你合格的父亲
此时,你和妈妈都还没回来
你们不在家的时候,这老房子
就显得特别大
我从这个屋,走到那个屋
就爱去你的房间转转,看上几眼
你的房间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
其实家就是用来乱的,就像闺女
就是用来疼的
多么荣幸,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么个
十分浅显的道理
因此,我要为曾经对你不止一次的责备道歉
想起你嘟着小嘴或嬉皮笑脸的模样
真的好想你
我把影集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看
看你怎样从摇篮里爬出来,爬到门槛上
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看你趔趄着去追逐春天,并被一只蝴蝶摔倒
你终于能够在蓝天下奔跑并牵着风筝欢笑的时候
女儿,我的仰望里是辽阔的欣慰
和蔚蓝的泪水

此刻,这泪水又回到了我的眼里
我用手背擦了擦——这动作,多么像小时候的你
窗外有鸡叫和蝉鸣,夏日慵懒而漫长
麻雀们在对面楼的屋檐下说话,叽叽喳喳
声音细细娇娇的那个,显然是女儿
嗓门又粗又高的那个呢,一定是父亲
我傻傻地站在窗前,内心幸福而平静——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动了晾杆上妈妈
和你的衣裙……

《供词》
 

  
人生至此,无需你询问,我已习惯了反刍人生之重,保持个人的警醒。
                                       
——引子

六岁前我身体孱弱,头上长脓包
父母忧心破碎,泪眼迷蒙,母亲像个老中医
找草药,挑脓包。深晚在小油灯下煮野菜饭给我们五兄妹
那些年的阳光和多年以后一样廉价,照着穷人的屋顶
头顶被草药敷过的颜色长成一生的胎记
八岁那一年,十万油菜花天兵天将,桃花开得像流出的血
天空美极了。我与伙伴们放牛,偷黄瓜
恐慌中掉进水沟,差点淹死,母亲带着田野里的汗水
跑来,跪在河边祈祷着什么
十岁时偷过母亲的钱,用餐票兑换游戏币
逃学,一掌把母亲推倒在地。母亲的手
扬得高高的却没有落下来,突然抱着我哭了
十三岁时暗恋门帘一样齐留海的班花,无数次在她的语文书中
夹过这样的纸条:“小树林,我会一直等你”
也嘲笑过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因为她长得丑
十五岁时把父亲打过来的扁担扔进河里,互为顽疾
父亲丢给我最狠的话,“就让他死在外面”。母亲做着两面派
十六岁时书包里藏满金庸小说,憧憬着打马江湖
侠义恩仇的人生。日子像埋在火盆中的豌豆,噼啪作响
十八岁时血管已捆不住心脏,小宇宙跳来跳去
对身边事物的兴趣甚至超过
尝试理解所处的年代。水汁丰沛的青春,交付给了星辰
十九岁时路见不平一声吼,躺在医院半个月
无人问津,从此我学会着了在人群中沉默
二十岁时外出打工,在工厂间被贩运,面色憔悴
飘摇,有时是一艘失去舵的船,有时是一只遍体鳞伤的鱼
至今也没有把握自己命运的能力
二十二岁时以廉价的虚荣,错失晋升的际遇
昂贵的换得领悟掩耳盗铃的真谛,被生活狠扇耳光
二十三岁时送被机器咬掉手指的下属去医院的车上
他像一摊烂泥,我捧着他两根连皮带肉的断手指
人生第一次把一个男人搂紧在怀里
二十四岁时第一次被老板炒鱿鱼,流落在职介所
那年深圳工业区的气温很高,而比气温更高的是我的高烧不退
带病的疲惫和饥饿,找工的渴望
就像路边一只废弃的易拉罐
期待有人弯腰拾起,或者狠狠一脚
二十五岁时父亲动手术,在医院陪床,父亲翻身时枯瘦的肋骨
把我的心抵痛,我才开始学着写诗
匍行在一堆无用的文字里救赎,哭出对不起

时光多像一串泪珠。转眼间就到了嗟叹流年的
不惑之年,一个男人前半生的潦草和琐碎
浩瀚而无言,两手空空就苍老了
生活的惩罚验证了父亲所有的严厉
如今像雪球利滚利回到我的面前
好在我已掌握了锱铢必较的生活法则
体内的江湖,逐渐平息了风浪
结满籽粒的心弯垂着沉沉的金色
好在我已学会遇事三省而为之
不再轻易修改任何事物的流向
不再去介意太阳照耀好人也照耀坏人
相比较于高大的事物,我更愿意低下头来
低于尘埃和生活,看护我脚下忙碌的蚂蚁,和春风中正翻书的少年
好在到了这把年纪,父母依然健在,我还是一个来路
清楚的人,那透支的索取和舐犊之情
我将一分一厘的积攒,偿还
好在我还有理想的庠和点石成金的梦
培植隐忍的韧性,喂养心中高飞的鹰
天天向上。那些颠沛的行程,那些突如其来的苦楚
我都放在迎风的兜里,什么都别想把我吹灭
好在妻子原谅了我迟疑与愚钝的天性
安然地认领了命运,不再对我叹息,掉眼泪
我们已懂得怎样将一锅米粥慢慢熬香
好在我还可以低眉顺眼地写着温暖的文字
写下故乡,亲人,渴望和我
齿轮一般咬合在一起奔跑,竭力地举起生活
好在我还会开怀的笑,还会泪流满面的哭
还会难过,即使无人理会
我还会说我爱

《母亲总不时就喊我乳名》  

那时,母亲还年轻,嗓门粗大  

腔长,身矮,总不时在棉田深处  

喊我的乳名。我从不答应也不喊她  

在田埂上,我发若张飞  

只关心搬家的蚂蚁,被绑上腿拖青草的蚂蚱  

丢失的弹弓.........更多的时候,当太阳升上高空  

空气中飘来五谷的气息,我玩会就睡着了  

棉袋上,很柔软。醒来,母亲也坐在田埂上  

撩起打湿的对襟粗布衫,拭着汗,搂我在怀  

摘下草帽,为我扇风,然后给我戴上  

而这次回来,还是这畴棉田,这些温暖的阳光  

这条田埂……它们是如此亲切  

可棉田还在淹没母亲啊!几亩白发  

更弯了的腰身,匍行起伏,青衣起伏  

我站了许久,依然没有喊她  

心早已跪下  

《邵家沟》

顾名思义,这个
一条沟穿村而过,沟连着沟
坎连着坎,被广袤田野淹没的小村庄
在江汉平原的大粮仓上
它不过是一粒不起眼的稗谷

如果寻根溯源,它不是我的出生地
但我的各种器官在这里拼命的长成
多年前,当我削尖脑袋
惦起脚做长子,终于把身体搬进城里
就羞于再提及它,如今人到中年
到过这么多的城市和地域
说着别人的方言和字正腔圆的国语
我却时常问自己,对人性和生活的参照物
为何一直会有它的影子
和无以言状的隐密?

《回故乡》

这半生,历经过太多不想记住的地名
与颠簸。十二年了
一轮生肖,异乡那么蓝的天
我没有爱过,那么细的雨
也不是我的,陌生的人
我更没有喜欢过,偶而
也叹漂泊的苦,悲思乡的愁
血液中的乡愁惊涛拍岸
我几乎撑不起中年
但我心路依旧清晰,辽阔

回到这里,我将会得到一小片土壤
和一群命里分摊的亲人......
故乡的气息,这已足够
我也相信,生活馈赠给你们的阳光
也会不偏不斜地照射我
在故乡,我将以小草之心写下:
我又成了有家的人
这半条卑微的命,我要重新来活


《诗和远方》

在远方
打工,写诗,寄钱养家
再多一个我都承受不起
整日像灯泡一样光秃秃地亮着
傻乎乎地幸福着

去城中村租下房子,转三趟地铁
早点起没关系,晚归也没关系
回出租屋前,绕道去天桥下吃晚餐
只买那个跛腿女人的

夏日里,孤独给了我最美的痛苦
开始亲近这座城市
每日像约见情人那样约见自己
小马般谨慎过河

秋日的风总是悄然无息
午餐后,常在丛林般写字楼的缝隙里
仰起头,享用大桶大桶的阳光
为自己写下一首生日诗
竟让自己在办公室里哭出声来

这个百年一遇的冬天,我盖三床棉被
自己抱紧自己,捂住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早起
指着镜子里的几根白发说:你长吧
在远方,我什么没经历过
还会怕你几根白发


房东的女儿伶牙俐齿,喜欢朗诵我的诗歌
脆声的喊我老师,背地里给我少抄电费
那笑容特别美,很像我的诗和远方之间的关系

地铁口,大街上
到处荡漾着城市文明,年青活力的脸庞
时刻引领我回到青春的状态,昂首挺胸
在星巴克,与这些时代新贵们风雅慢饮中
彼此附庸,我还是会经常走神

周末,偏头疼还是疼,止痛药
想妻儿,写下的几首乡愁诗
没有几句经得起推敲,更谈不上发表
电话里,父亲的耳朵越来越聋
气息越来越弱

夜醒着,烟灰引燃了枕头
火势,像思乡的愁,控制不住
惊慌地泼冷水
整个凌晨一点半,只有忧伤在
整个房间里,只有孤独在


作者简介:吴开展,湖北人,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北京文学》《企业管理》等近百种刊物。入选《2013年中国诗歌精选》《2014中国年度诗歌》等多种年度选本,多次入围华文青年诗人奖,荣获中国十佳新锐诗人奖,《打工诗歌》编委,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高级人力资源管理师。著有诗集《我写下的越来越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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