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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艺术》【精神家园】段遥亭:草树斜阳碧云天

 

       1`

早晨的山坡上潮气很重,青草也显得旺势。放开手脚割起来十分利索。清早的山峦绿意盎然,草绿色的夜露在朝阳里蔓延着湿一股漉漉的气息,整个山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青草味。飞速转动的自行车钢圈上也映衬出一道淡淡的绿意。

我们到山上去割一次青草,家里的驴马牛羊至少可以吃上两三天时间的。

有时候,我们也会在下午时分到山上去割青草。夏日的午后,炽热的阳光橡父亲的脾气一样暴躁。大伙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谈论着村里红男绿女之间的闲话。前排的老马喜欢帮邻居的小媳妇干活,后排的吴会计老是往刘二嫂家跑,刘二嫂的丈夫在矿上下井,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家。大伙说着笑着,一路走着闹着。领头的那个家伙刚结婚不久,他歪着脖子吐出一口烟雾之后说道:“小兄弟们,你们别瞎笑!等你们娶了媳妇就明白男欢女爱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说,这女人就像庄稼地一样不能老是荒着,得有人去播种才行。他的话弄得大伙心里酸不溜就的。有人就骂他饱汉不知饿汉饥。

那天下午割草时,大伙明显缺乏干劲了,手里的镰刀不再像往常那样呼呼生风。午后的青草晒了一天太阳,恹恹地,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大家都跑到背阴处的山洼去了,没有人愿意呆在阳坡割草。割草这种活计,最好是在早晨或雨后,青草有一种朝气蓬勃的力量,人身上也有一种势不可挡的干劲。人与草的交锋就显得有意思了。刀子与青草的格斗像冷兵器时代的边关战场,茂密的野草在铮铮作响的较量中纷纷落地,割草的人就有了一点雄心勃勃的英雄气概。尽管野草的生长不是为了等待镰刀的割爱与收获,或者说是蛮不讲理的掠夺与剥削。野草也不愿意终其一生默默无闻的在山坡上凋落。除了对于大地的守护与热爱,野草可能还有一种梦想,那就是挣脱牛羊的踩踏与啃食,它们渴望跟随着刀子去流浪,去游荡。这一点就像世间男女们那种“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之气了。除了极少数名贵的草种根茎枝叶可以入药或者用来编织民间工艺品之外,大凡能够食用的野草都会变成了牛马的草料,最后又变成了农家肥料,被送进了麦田或玉米地。我想野草不会后悔它当初的选择与理想,就像一个人一辈子不能老是呆在一个地方不动,那样不太好。树挪死,人挪活呀!你只要看到了外面世界的风光,长了一些见识就行了。人这辈子活的是一个实在而厚重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就在你追寻心中理想的长路上行走。至于最终收获的结果怎么样,那就不太好说了。野草也有它们恩怨情仇的荒野故事,没有简单而绝对的是非功过。

连日来的干旱使得山坡上的野草有些青黄不接,我们都在盼望着能够来一场及时雨好好滋润一下。夏日里的阵雨说来就来了。酣畅的雷雨像一个骑着快马的黑衣游侠一样来无踪去无影,一骑绝尘,豪爽而放浪。我们的草割得差不多了,大伙就叫喊着爬到附近最高的山顶上去登高望远。

“嗷嚎——” ,“啊哈——”

有人呜呼啊呀地胡乱喊叫着,小伙伴们的野声野气招来了山谷里应声阿哥的回应。

山野上空一朵朵浮云轻盈地飘飞着,黛蓝色的山峦蜂拥着,重重叠叠,山峰像凝固了的海浪一样起伏飘渺,涌向未知的远方。我们的目力太有限了,实在是望不到那山的尽头。我们不知道山外的到底世界是个啥模样?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惆怅来。真是心有余力不足呀。

2

头顶上的乌云在你不留神的时候就从山背后升腾起来了,张开了翅膀似地飞到了山空中。太阳被迅疾而来的积雨云遮挡住,天色瞬间就阴暗了下来。我们转身准备下山时,一声野性的惊雷开天辟地般响彻宇空,一道道剧烈的闪电将山岭差点劈成两半。急促的雨点骤然落下,刚才还清爽宜人的山风一下子冰冷了许多。我们在风雨中无处躲藏,密集的雨点像群发的利箭一样射在草树和石头上,劈头盖脑的雷雨下得酣畅淋漓。雨脚毫无保留地肆意踩踏着,大伙浑身上下湿透了,赶紧躲藏在旁边那块大石头背后,遮挡一下劈面而来的雨点。雷雨天的树底下是不能去的,手中的镰刀也要放在一边才行。闪电打雷夺人性命的事情时有发生。几个人缩头缩脑地挨在一起抵御着风雨的袭击,所有的希望就是尽快雨过天晴。

风雨来临的时候,旷野中的赶路者最好的办法就是随遇而安,奔跑与呼喊无济于事。我们在风雨中等待着。雨过天晴,雨过天晴。

过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云散日出了。一道完美的彩虹横空出世,瞬间诞生在碧净如洗的山野上空,把这山和那山连在一起。蓝天、流云、草树、斜阳,组成了一幅绝妙的远山风景画,人间仙境就在眼前了。沿着那道昙花一现的彩虹桥遥望着飘渺的天国,我联想到了银河边上牛郎织女的传奇故事。雨后的山岭苍翠如洗,雨后的草树清美醉人。风、雨、雷、电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天地间好象什么也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山河静谧,一切如故。我们站起身来拧干衣服上的雨水,舒展了一下筋骨。脚下的草地湿淋淋的,下山的小路有点滑人。满山的野草像贪嘴的孩子一样滋润着,呼吸着,欢畅着。我们站在山顶上极目远眺,云淡风轻。雨水清洗过的山野碧翠欲滴,连绵的群山峰峦叠嶂。几只鸟雀摇头晃脑扑棱着清影的翅膀,叫出一个令人心醉的斜阳草树碧云天,我们差点被淹没在了青山绿水的风景里。山峰像大海上的浪涛一样乘风破浪地飘荡着,翻卷着,蔓延着。不知未来,没有尽头。

雨后的夕阳灿烂极了,异常悠远。彤红色的太阳鼓足了勇气,像是谁在操场上抛出来的一个篮球一样悬挂在遥远的天边。说不清是夕阳衔山,还是夏日带晚。含珠带露的草尖极力挽留着最后一缕斜阳,夕阳里的光泽在草尖上跳跃着,抚慰着,纵然是千般恋恋不舍,眼看就要跟着落山的暖阳回家去。回家去。回家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最好而最美的选择。

镰刀收割过的青草在滋滋地生长着,新一茬的嫩草很快就会茂盛起来的。

3

……

日子久了,我出门胡乱远游着,不小心跑到了天边边的西疆。牵着儿女的手掌,站在乌鲁木齐的街边回首望长安,乡关都不见。幸运的是那些草树斜阳一直跟随在我的身旁,羊咩、牛哞、狗汪汪的欢叫声烙印在了记忆的调色板上,镰刀以它粗疏的刀法将我们割草放牛的图画镌刻在我黝黑的脊背上。南来北往,东奔西跑也有好些年了,旅途的风雨怎么也冲刷不掉的。

哎,我已好久没有割草放牛了,渭北高原的雁门山依然林草茂密,野杏正黄,蜂蝶翩飞。听说家乡的方山林场已被陕西省政府批设为省级森林公园,碧波荡漾的林皋湖边也搞起了水上娱乐。村里放牧的牛羊越来越少,外出闯荡的男女愈来愈多。看夕阳,落下去,又回来,村南村北的男女一个个走向了远方。鸟叫鹊飞着,雨后的青草坡上,橙黄色的斜阳打了个滚,哧溜一下滑落到山那边去了。

一阵秋风从田野上刮过,小路边的车前草和蒲公英分明有点寂寞。村里刚结婚不久的小媳妇们新添了一个胖娃娃。老人们说,有苗不愁长呀。故乡的夏日,故乡的八月,望不够的雨后斜阳碧云天,还有那草树蚂蚱。这一切全都浸印在了那件很旧的洋布衫衫上,悠然唱响。



作者简介:段遥亭,陕西白水人。在《中国民族报》《西部》《散文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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