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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艺术》【孔子文学奖入围作品】巴山狼:梅溪流年


 

梅溪河是一条秀美的河流,本名瀼水,是长江的一条支流,因为水流量不大,加之不是很出名,虽属名门却籍籍无名。说它无名,却又是有名之辈。南宋时期有个诗人叫王十朋,字龟龄号梅溪,是宋高宗亲擢状元。乾道元年7月,诗人王十朋时年54岁,奉诏逢饶州(今江西上饶)移知夔州。在夔州任职时间不长,总共不到一年,他在任上勤政爱民,兴利除弊,政绩卓著,深受夔州民众爱戴。临走时全府民众自发在道旁送行,依依泣别;走后老百姓专为其立祠,编民谣讴歌,并将境内瀼水更名为梅溪河以怀念。

我和梅溪河也颇有些渊源。小学毕业升学,我是全乡唯一考上区属初中的。那时,所考起的学校就座落在梅溪河畔。梅溪河从陕西蜿蜒过来的长龙山脚下一路顺着山势奔流,直到虎包山前,被一只下山的猛虎挡住了去路,河水熙熙攘攘的在这里打转,终不能推倒这座并不巍峨的虎包山,只好绕过山包,经过当时的区政府门前,再顺流而下。当时在县乡之间还有一级区政府,管辖大约十个乡镇。区政府在我这个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眼里,是充满神秘而莫测的一个大院。每次周日上学和周六放学都要经过,绕着政府院墙走,本是低着头不敢妄自抬头随便看的,但是每次都还是忍不住要偷偷瞟几眼院墙里面,总看见那些高楼在绿树掩映下的庄严,有时还能瞥见房间里豪华的设施,觉得那是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端。最是在经过区政府门前时的感觉,总觉得里面有一阵风向我无端的吹过来,或者是莫名的一股力量,从我的旁边或后面袭来,不由得加快脚步,飞也似的逃离那个有着无形力量的区府门前。而区政府门前就是梅溪河,和我初中就读的学校隔河相望,中间有一座铁索桥连接。

我的初中学校在桥的那一边。过了桥,往右走是一个抽水站,是给学校师生供水的设施。那时根本没有净水设备,水就是从梅溪河里直接用水泵抽到学校的一个高处的蓄水池里,然后从管道流出来供我们洗漱和饮用。一到下雨,河里的水浑浊,抽到学校里来不及沉淀就要供我们使用,往往蒸出的饭都是黄褐色,那时没有一丁点儿吃不得的感觉。抽水站那儿还是我们经常洗澡的地方,那时我们称为洗澡,现在被时尚的叫作游泳。好多个夏天的中午,本该在寝室午休的,趁着检查的老师走了,就悄悄的来到抽水站那个地方,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的山势正好可以挡住许多视线,我们一方面可以躲避老师的搜查,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光着屁股从岸上往水里跳。那时的梅溪河啊,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又总是那么宽容,不管我们在里面怎么扑腾,等我们转身,再看刚才闹腾的浑浊的河水很快就变得清澈了。许多年后总能在梦里回想起年少的那些夏天,想起在河水里嬉戏时偶尔看到岸边花枝招展的姑娘那种内心莫名的骚动,有时巴不得能让溅起的水花湿了那心动的衣裙……

梅溪河上那座铁索桥,是连接两岸的一个便捷的纽带。学校会在一个学期的中途或者末尾包一两场电影,而电影有时候是在学校的操场上映,有时候是直接到区公所的电影院里看。无论是在操场还是在电影院,梅溪河的两岸,总能在夜幕的掩护下,有不少成双成对的少男少女在陪伴河水呢喃。如果是在操场上放映,那么晚饭后总能找到一两处院墙薄弱处,男生先上,再拽出女生,然后一起在河边漫步聊天。或者在电影院去看电影,那么几百人要同时过铁索桥,铁索桥会身不由己的晃动起来,一般人是难以在上面找好平衡的,于是男生就顺理成章的拉着女生的手了。在来去观影的路上,总会唱一些歌,夜晚的歌声在梅溪河水面飘荡着,流向远方,流进年少单纯的梦里。无论看电影是在操场还是去电影院,其实平时暗暗心仪的男女生最多也就是牵一牵手,绝没有更多出格的行为,这一点温柔的梅溪河水是可以作证的。毕竟那是多么纯真的时代。

梅溪河水流过了区府继续向前,再走几百米的地方要经过一个农场。那是一个上千亩的农场,农场为了保护生产,在河畔筑了一条宽约两米的堤坝。那道堤坝也是无数学子漫步的好地方。每到周末,离家远的或者想在学校勤奋的学生,总是早早晚晚的来到堤坝上,或走或坐,随意的拿本书,把学习上的烦恼和对家的思念都倾述给滔滔的河水,让他带走,带到远方去。堤坝美中不足的是,在中间有一段被水冲垮了。留下些筑坝的残堆,每每走到那个地方,就忍不住要下到河里,直接与河水亲密接触。河里有鱼有虾,运气好还能亲手捉到。有一次逮到一只通体透明的虾,找了个瓶子装好带回学校,然后喂养在洗脸盆里。等下课回寝室,他直接鲤鱼跃龙门般的从盆里跳了出来,正在地板上喘息。于是再去上课前就找了另一只盆盖上,结果回来一看,虾米已经上西天去了。心里难受了好久,要是不带他回学校寝室,他自由自在的在河里多好啊,他没惹我没犯我的,竟平白无故的要了他的命,这债算是欠下了。

后来一次下暴雨,梅溪河上的铁索桥被冲垮了。河两岸的人来来往往很不方便,只有靠几只渡船了。几只木船应运而生,从这边撑到对岸,不涨水时只需要几篙就撑过去了,涨水时就有些惊险了。木船在湍急的河流里,不由自主的顺流而下,眼看得就要被冲进凶险的滩里去了,船夫连撑几篙,终于转危为安,船上的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才感觉自己的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初中毕业离开了梅溪河,县城读书几年加上毕业后辗转十多年,后来又调回读初中的这所学校工作。想一想,跟梅溪河确实有缘。陪伴年少的我三年,也让少不更事的我任性了三年,最开始进初中成绩还过得去,后来因为贪玩,居然在班级是倒数一二了。幸好进入初三醒悟及时,要不然就没有去县城师范学习的机缘了,更不会有以教师的身份回到母校的这一天。也许这一切都是滔滔的梅溪河水在默默的护佑着我罢,护佑着我这个顽劣的孩童一直走到了今天。

后来,区政府搬迁到不远处的镇上去了,梅溪河在虎包山下渐渐有些寂寞。再后来,我回到母校任教后三峡工程开始蓄水了。梅溪河的水位也随之大幅上涨,从原抽水站和区政府那里开始,一直到康乐镇对面火电厂旁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在学校的操场向外看,距离操场几米远就是湖边,完全可以在课余时拿一根钓鱼竿扔出去,就把湖里的鱼任性的钓上了岸。

对梅溪河的感激和留恋,不光在于他当年包容了我年少的顽劣,还在于他后来成就了我的再一次成长。我是从另外一所中学调回到母校的,调动的缘由是在前一所学校竞聘时被从一个位置上赶了下来。“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梅花总能在寒彻筋骨的时候释放出自己醉人的幽香,从来不挑剔生存的环境是否称心如意。尽管如此最初时还是心有不甘,那时多想从那所伤心的学校直接考到县城里去啊,可是事总不如人愿。最后选择了调回到母校,是一种回归,就像游子在外伤痕累累的归来,需要在母亲的怀抱疗伤一样,在毕业离开16年后又回到了母校。回到母校和当年教我的老师们一起再次成长,我的心更能沉得下来。回到母校,勤勤恳恳的工作七年,再一次从一位普通的教师做到了学校管理岗位,从一个落聘的中干到一个成熟的骨干和领导,这期间梅溪河水在身边的默默流过,像是在对我默默的支持。无数次高三的周末,陪伴着孩子们在学校里与时间混战;无数个寂寞的夜晚,认真的阅读各种教育理论,扎实的探讨各种教育实践。累了,去梅溪河边走一走,在新形成的梅溪湖畔看一看,吹一吹湖边的风,撩一把河水洗去所有的疲倦。

在一个金黄的秋天,一次不经意的应聘考试,竟然成功被一个遥远的城市录取了。再一次要离开梅溪河了,心中有无限的感慨。梅溪河,总是我的一个起点,每一次从他那里出发,每一次都能越走越远。当我在第一所任教的中学有些颓废的回到母校,回到梅溪河边时,曾经在心里以为,梅溪河畔就是我终生的归宿了。殊不知他又一次成为了我人生的一个起点。

再一次在遥远的城市回望梅溪河,河水在遥远的记忆里滔滔向前。梅溪河不只有南宋王十朋短暂为政的清廉,更留下了我太多太多的印痕,就像如今河底的那些鹅卵石,尽管看不见,但他们总是存在的,保存在记忆的某一处,岁月沉淀得越久远,他会像一瓶陈年老窖,闻一闻,就会让你醉倒。


 

作者简介:

巴山狼,本名王家魁,70后,重庆市奉节人。重庆散文学会会员,重庆散文学会会员,九龙坡区作协会员。现居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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