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然离我们很近
你依然离我们很近,已经过了四年有余
你还是舍不得离开。在你眼里
我们永远是孩子。
当我沮丧时,抬头望见你严肃的脸,
好像是在训斥:这样的事还值得悲伤;
当我们欢笑时,你也在朝我们欢笑,
在你爽朗的笑声里,不时地在感染着我
——难以遏制的泪腺。
在你常用的酒杯里,还留着洒香;
在你用手帕包起来的珍藏里,还留有你
让我望尘莫及的字迹和教诲;
在所有的旧事物里,都留有你
不曾退去的味道。
今天,我们父子俩又再次对酒畅饮
一起怀旧,一起聊起家史
在梦里,在沈家老宅里……
★安息吧,母亲
田野不再是田野了
许多魂体,已被告之要挪个地方
后来,一片楼群在这儿耸立
你住进了一个名叫东门村的安息堂里
再后来,安息堂也要拆了
你要搬到,据说是离家更遥远的另一个地方
干脆吧,就把你安放在永安山上吧
这样,你就不必担心再奔波了
更重要的是让你,与正来找你的父亲一起
像年轻时那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南门广场的清晨
清晨,一些人从四面八方集结在这儿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片
晨曦的光彩。着装也统一得
像要上台演出。音乐声
如同放在石凳上的录音机那么小
慢悠悠的动作间,有风儿在流动
树丛中的鸟儿在欢愉和幸福之间
来回地歌唱。这是初秋的一个平常的清晨
我站在邮政大厦四楼,俯视着这绿荫环抱的
南门广场。仿佛这白衣宽袖的方队中
有一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生日的那晚
那一晚,我把空屋子扫了
一遍又一遍。麻木了的数字
未能在我的眼前抹去。
所有的祝贺,从清晨开始
就如雪片般呈现。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包括虚拟的
形如蛋糕的那部分。
真正意义上的庆贺还没有到来
但我已经感觉到了
那是在无声无息的夜色中
在疲惫回家的,熟悉的
脚步声里。
★许多人已在我们中间消失
许多人已在我们中间消失,
但我们常常惦念着他们。
当我们的聚会全成了回忆时
一个消失已久的人
重新回来了,另一些与他相关的人
也随之在脑海里浮现。
在拥抱和握手的瞬间,岁月的热泪
在眼眶里禁不住打转。
他们离开这座小城已经很久,但每一句乡音
依然亲切如初。
忙碌写在他们愈来愈多的白发和皱纹里。
那个英年早逝的人
只留给了我们永久的惋惜
和瞬间的醒悟
他永远定格在青年同学时的模样。
许多人已在我们中间消失,
我们再也无法见到他们。
在这个地球村里,不管他们是活着还是埋葬
我们同样要祈福他们。曾经的同窗
像岁月的遗照
我们会用一辈子去珍藏它。
★屋后菜园
旧屋子静悄悄的
晌午的阳光有点炽热,那片菜地
被一层遮阳布罩着,像一阵阵黑浪
在风里波动。
只有河滩边的果树们
在沐浴着秋阳。
还青未黄的橘子,接二连三地看着我们。
到了傍晚,掀开了那层薄布
绿油油的菜地,在我们的眼里闪现
像见到了久违了的婴儿。
它们还有点稀松和羸弱,我们再次用水
喂养它们。过不了多久
它们会长成很浓很密的一块
像去年我们,欢笑着捧起它们那样。
★秋露
好几次,我在清晨的丛林中
遇到了露水
渗入肌肤里的凉意,让我颤抖
现在,我戴上了帽子,穿上了防水外套
让枝叶上被我碰落下来的水滴
重新回到草丛中
这样,我就会专注于
脚下的昆虫们了,它们正在向
某一个空螺壳里集结
兴许,它们正在渴望着吮吸
昨夜由秋月酿成的新鲜的甘露
★桂花
桂花在秋阳下传来芳香,但过不了多久
她们就要在秋雨中落下.....
我曾蹲在北门庭院的桂花树下
看树上的父亲晃动着树枝,桂花
像细雨一样纷纷落下;
树下的母亲挪动着草席
或者竹匾,小心地把她们聚拢成
小土堆般的收获。
现在,我也学会了腌制糖桂花了
一层桂花加一层糖,把醇香封存在
秋夜里小小的玻璃瓶里,
像一次对记忆的再次保存。
等到来年,当吃上桂花糖糕时
我要告诉我的孩子
这是去年的桂花留下来的芳香。
作者简介:
沈宏,男,1967年生,浙江海盐人。曾用笔名:雨人。九十年代初开始写作。作品散见于《星星》《诗歌月刊》《绿风》《江南诗》《诗潮》《中国诗人》《上海诗人》《岁月》《大河诗歌》等,入选多种诗歌选本。著有诗集《本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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