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昨天留给自己
郑丽萍
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岁月的列车不会为谁停下，命运的站台，悲欢离合都是刹那……这是电视剧《人世间》片尾曲，我听着、唱着、想着。
记得八十年代，结婚的新人流行拍婚纱照，我马上要领结婚证了，好多知心大姐再三叮嘱我：“结婚前一定要照一张婚纱照，一旦错过，那份幸福，那份纪念，那份激动是以后的以后无法弥补的”。可万万没料到，就是从那时起，别人的婚纱照成了我的梦，我从走进婚姻的那一刻，也开始了现身说法，无数次地拉着身边即将走进婚姻的年轻人叮嘱起来，千万不留遗憾，无法弥补。
那是一九八六年，昔日的老同学在两张结婚证的佐证下成了我的先生，他决定暑假领着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去趟北京，我期盼着暑假早早到来，我期盼着有一天在天安门前和先生手拉手站在一起，我相信天安门前的合影一定比婚纱照有意义，等待的日子分分秒秒都陶醉在从天安门牵手走向未来的画面里，怎么想都是诗与浪漫的远方。
北京城真大！仅我们书本上知道的景点都转不过来，先生精心设计着每天的吃喝拉撒和行程，我只期盼着天安门前的合影。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们来到天安门前的时候，先生根本没有那个想法，我迫不及待提议合影留作纪念，并告诉他今后怎么装饰起来，那一定是我们生命中最有意义的里程碑。没想到，我的话音刚落，先生不加思索：“我不喜欢照相”六个字断然拒绝。我看着先生忙前忙后没有商量的余地，心里想了好多好多的理由，也许是自己不漂亮，也许是不宽裕日子里长大的他舍不得如此消费，也许是和曾经的女同学合影有点不好意思，也许是他也感觉自己不好看，也许……，诸多的也许让初为人妇的我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不忍心让先生为难，只有将唯一的梦搁浅在心里，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前没合影，成了我心中的大憾。
后来，儿子出生了，百天一过，我们一家子坚持每年生日、儿童节、国庆节、元旦走进照相馆，除此之外，还踏着四季的节拍亲临大自然，走到哪拍到哪，生怕把儿子成长的脚步丢失，偶尔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先生总是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再后来，儿子要结婚啦，我拉着媳妇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留下遗憾，选最好的摄影师，好好照，多多照，留住青春的幸福时光。当孩子们把什么写真照，什么艺术照，规格不一的结婚照，大大小小的相册放在我眼前时，我美滋滋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事没事打开相册用手摸摸，端详着照片上的媳妇和儿子，总不由自主地感叹一番，儿子帅气吧，媳妇还这么顺眼。
再后来，孙女也不知不觉长大了，好多好多的瞬间我都收藏起来，第一个眼神，第一声啼哭，第一次洗澡，第一次拉便便，第一次翻身，第一次走步……。每每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着、笑着、争先恐后回忆当时的情景，那种感觉全然不是什么岁月匆匆，我们不约而同地感叹，和孙女在一起的时光原来这么厚重。
草木已发芽，孩子都长大，望着儿子和媳妇拉着孙女向我走来，我由衷地感叹，岁月的列车真的没为我们停下。
人老的标志是经常回忆过往，如今，我拉着老伴走在公园的林荫道上，总要一边走一边打开记忆的闸门，一会说说东一会聊聊西，东拉西扯一通，最后的结束语几乎都是我的埋怨：“如果当年有一张我们俩牵手在天安门前的照片那该多好”。说罢，看看彼此的满头白发，老伴也发自肺腑地感慨：“命运真是一刹那”。
如今，我们都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了。人曰，晚霞不逊晨曦。抬头远望，那即将落山的太阳岂能与晨曦相提并论，往后余生我们还能走多远？既然留不住岁月，那就留住记忆吧，我们俩一同走进了“麦田”照相馆。
没想到镜头下的老伴竟那么温情，回眸间，突然发现他的眼里还珍藏着和三十八年前一样一样的绿茵茵的秋天的菠菜，面对年轻的摄影师，我这个老太婆竟不好意思起来，经不住大家的褒奖，改变了穿平常衣服合影的计划，竟接受了摄影师付的建议，老伴迅速穿起西装，我也披上了婚纱，我们俩手拉着手，有点羞涩地站在了镜头前。
草木将枯萎，我们会老去，岁月的列车不会为我们停下，命运的站台不论风吹雨打都是刹那，当我们感叹回味过往的六十年，总不由自主打开自己的相册，翻过来翻过去，发现我们老两口做了一件最有意义的事，至今有事没事，总想看上几眼那相框里的老头和老太，说也奇怪，真的感觉自己还是六十岁。
作者简介：
郑丽萍，女，山西阳泉退休教师，热爱文学，喜欢散文创作，有多篇散文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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