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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缘·诗酒杯”全国第二届诗酒融合文学作品大奖赛入围作品展:骆荣君
酒到底是个啥滋味
骆荣君
七十年代末生产队准备修居民点,把散居在沟道里岔的村民都集中在一块居住,这样既节省土地,又方便安排劳力。修建居民点地址就选在我家所在的位置,谁知道才下了一家人的根基就实行包产到户了,居民点也就无疾而终。
为了修居民点,前两年就挨着我家房子修了大队保管室,它的作用就是储存粮食和粮食加工。修保管室的时候,我整天跟在大人们身边玩,因为领头的是我大姑的女婿,是至亲,所以他们干他们的,我玩我的。
一天上午,十几个人谝着闲传,说着笑话,正干的高兴,忽然一个人一铲子下去翻出了黑乎乎的黏土,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铲土的人惊喜地喊道:“这有酒!”
闻到酒香,其他人也立马围了过来,我也钻进人群,站在黑乎乎的黏土坑前观看着,享受着浓郁的香味,想着这酒到底是啥味。
“打开看看!”有人说道。
于是乎,一帮人小心翼翼用铁锨把黄泥封土铲开,一个长约两米,宽也有一米七八的窖酒就呈现了出来,窖口上面覆盖着竹席,下面是棕垫子,竹席虽然腐烂了,有些篾片还能看得见。揭开棕垫子酒窖里的酒酿子就呈现了出来,已经烂成糊状,仔细看还可以辨认出包谷、麦粒和蔗杆。
酒窖一经打开浓郁的酒香喷薄而出,四溢开来,香味厚重而绵长,我至今都回味无穷。说实在的,这也是我第一次闻到如此醇香的酒味,虽然那时候我才十来岁,但站在酒窖边嗅着鼻子,就跟十几个大人一样,深深吸气,美美享受醇香的酒味。
这座酒窖距离地面有两三米深,少说也有百八十年的光景了。由于自然的伟力将山上的泥土一层层淤积下来,才将它厚厚的埋葬,使它与空气隔绝,才能保留下如此完好的酿造池和酒酿子。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户人家遗留下这么一座完好的酒窖,可以肯定地说它不是被遗忘在这儿的,因为杨泗庙这个地方的人家都是逃难而来,逃难而去的,没有原居民,都是逃难户。它的主人是遭逢劫难被灭门了?还是躲避灾难逃亡他乡?现在不得而知,亦无只言片语遗存,也就无从考证。唯一能证实的就是这座被埋藏的酒窖,凭着酒香去演绎这家人的历史。
大家尽情享受窖酒的醇香和厚重,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我表姐夫说:“我们把它抠出来,放到甑子里烤烤,看能不能考出酒来!”
其他人随声附和。于是放下挖地基的活,人手重新分派,扛甑子的去扛甑子,背大铁锅的去背大铁锅,打灶的打灶,取酒酿子的取酒酿子,弄柴火的弄柴火。
忙忙碌碌干了一上午,午饭都没顾得吃,灶打好了,甑子、铁锅都背来了,架好锅,安装好酒甑子,就把糊状的酒酿子参些黄豆壳拌匀,便于通气,然后装进酒甑子里蒸馏。
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乡亲们搓着满手的黄泥,抠着指甲里的污垢,睁着一双双贪婪的眼睛都盼望着香醇的酒从溜槽里流出。
一根根胳膊粗的青钢木柴火噼里啪啦在锅底轰轰燃烧着,红红的火苗舔舐着黑乎乎的锅底,天锅里的水开始冒着白气,一滴一滴的蒸馏水从溜槽里滴落到灶台上的老碗里,一股清冽的酒香就从碗底飘逸而出,不一会儿就接了半碗,大家伙要竞相品尝。表姐夫说:“这是酒头子,接完了才能尝。”
老碗换成了木桶,接了大半桶酒,谁也没尝一下。直到天要黑了,溜槽里流出来的水没有一丁点酒香这才作罢,前前后后大约蒸馏了两个多小时。
第一灶酒就这样烤焙结束了。表姐夫拿了个小黑碗,舀了大半碗,对大伙说:“来!尝尝咋样?”
他谦逊的把碗递给康家表叔,因为他年龄最大,辈分最高。
表叔也没推辞,接过碗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说:“这酒没劲了,跑气了,做酒引子烤出来的酒应该好喝。”
他把碗递给身边人,一个挨着一个抿了一口,都发出了失望的惋惜声。
于是乎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酒酿子的归宿,最后大伙决定把窖里的酒酿子都抠出来封存起来作酒引子,生产队开个酒作坊,从今年开始烤酒卖钱搞副业。
烤了第一座老酒的灶就这样保留了下来,成了队里建酒作坊的见证。
那个年代粮食紧缺,物资匮乏,为了节省粮食,节约原材料,建酒作坊的同时还建了个粉条生产作坊。队里收的洋芋分给社员做口粮,留够种子,剩下的都运到保管室制作粉条卖给供销社,为队里增加收入。
制作洋芋粉剩下的洋芋渣参进瘪麦子、麦麸子、交公粮风扇漏下的包谷下脚料,再加进些田坎地边种植的甜甘蔗,这就是当年烤酒的原料。
烤酒就要酒曲子,买酒曲子是需要钱的,队里穷,买不起曲子,就让我父亲为队里踩酒曲子。踩曲子需要很多草药,好在杨泗庙的深山老林中各种野生药材丰富,山有千种草,草草皆入药,所以制作酒曲子的药材都是我父亲上山采的。我记得大概需要三十几种草药,其中不乏名贵中药,也不乏毒药。我父亲讲只要草药配伍得当,出来的酒好喝,还能治病。可惜那时我太小,只记得发酵的曲子堆在保管室三间大通屋里就像一座小山,用木铲一翻,热气蒸腾而起,里面白白的菌丝牵丝搭芡,藕断丝连,很是好看。发酵好了,我父亲就和表姐夫两人用砖匣子把曲子筑成一块块曲砖,运到楼上,楼板上铺一层黄米蒿和柏树叶,把曲砖一层层整整齐齐摆放在上面,高约一米五六再盖上黄米蒿和柏树叶,上面用芦苇席子盖严实,用木板压紧,让它第二次发酵,就这样经过一个夏天,入秋后,酒曲子就可以拌进酿酒原材料制作酒酿子装窖了。
待到年关,酒酿子在地下经过两个多月的发酵就可以烤酒了。
第一坐新酒开锅,我就等在酒灶前,想尝尝几十上百年的酒引子烤出来的酒是个啥滋味?
看到天锅开始冒白气,酒就从酒溜子里流出来,清澈的酒液香气浓郁,房前屋后都飘荡着酒香。表姐夫看到我的馋样,开玩笑地说:“第一碗酒都给你,看不把你喝得回不了家!”
我回头看看,我家就挨着保管室,屋檐接屋檐,咋就回不了家?
一滴...两滴... 慢慢地就像自来水一样往下流,不一会儿就接了半碗香气扑鼻冒着热气的酒水,我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又香又辣,咳得我满脸通红。
表姐夫黑红的脸膛笑得前仰后翻,笑够了,才不紧不慢地说:“叫你好喝!酒头子度数高,还充愣喝一大口!呛好了吧?”
我呛得眼泪都下来了,翻着白眼狠狠剜了他一眼,把碗往灶台上一扔,转身就回家了。
看到我愤然离去的背影,他嘿嘿地笑着说:“下一甑子第一碗还给你留着!”
“留着就留着!”我倔强的回答道。进了家门爬上炕晕晕乎乎就睡了,一觉醒来太阳快落山了,我又溜达出来,来到的酒灶前,看到酒甑子还冒着白气,酒还在不停地流出来,浓厚的醇香还在空气里飘荡。
表姐夫看到我又来了,递过酒碗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以为我不敢喝了,我撇撇嘴,接过碗,一仰脖子就喝完了。
这碗酒不辣也不呛,喝完还有一丝丝甜味,味道很好,也很香,我砸吧砸吧嘴说:“好喝!”
杨泗庙是高寒山区,为了驱寒防湿,酒是不二选择,小孩子们从学会吃饭走路开始,大人们就会用筷子蘸酒给小孩子们吃。因此,即使是在缺粮少吃的艰苦岁月里也都想尽办法酿酒。没有粮食,山上的五味子、八月瓜、麻梨子、马桑果都是上好的酿酒材料,就连不挂托的包谷杆都会用来酿酒,总之,只要是没有毒的都能酿酒。人类适于生存的智慧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到现在,许多老人都只喝自己酿的杆杆酒、包谷酒,再高档的瓶装酒他们都嗤之以鼻。
遗憾的是现在酿酒用的酒曲都是现代化工厂生产的,酒味已大不如前,失去了药香和厚重感。父亲制作酒曲的手艺并没有传给我,那些种类繁多的草药也没有人能知道了,手工制曲业已失传,每每回想,我都深感心疼和遗憾。
酒到底是啥味?这次品酒是我这一生中对酒最为直观的感受——香!辣!呛!醇!
也因为这次品酒,时至今日,年过半百,各个时间段品种繁多的酒类蜂拥而至,闪电而逝,品酒无数,再也没有喝到如此醇厚的香辣呛醇的酒,也没有品出酒到底是个啥滋味?
作者简介:
骆荣君,籍贯陕西省镇安县,笔名:岭南居士,天高云淡,鹤之旅。高级工程师。南国作家学会理事,中国乡村作家,中华山水田园诗研究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飞卢签约作家。先后在中省市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小说、通讯、论文若干篇首,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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