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奥行迹（十二）——国王湖、萨尔茨堡

在前往萨尔茨堡前，赶最早一班船游览Konigssee湖——国王三湖中最大的那个。晨湖未醒，船在坞中，阴云又重，寒意侵身，好在等船的时候并不久，船舱里还有贴心的暖气。同船的是一班小孩子，叽叽喳喳一路，感受着他们的快乐，欣赏着窗外并不清晰的风景。一路的亮点算船到半途，水手面向岩壁吹小号，回声嘹亮。然后开始下雨，越下越大，大到船至红顶教堂时，我都犹豫该不该下船。狠下心来，成为唯一登岸的旅客，冲入雨中，风把伞骨都吹折了，好容易半身湿透才冲进教堂。红顶教堂的全名是圣巴多罗买礼拜堂，始建于12世纪，圣巴多罗买被认为是阿尔卑斯山里农民和挤奶工的主保圣人。我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避雨，只是发呆，没有祈祷，我坚信旅途中一切都是刚刚好，阴晴雨雪都是最好的安排。果然在登下一班船，前往内湖Obersee时，看到山林间的一抹彩虹。

前往内湖的路，需越过小溪，穿过树林，迂回曲折之后的豁然开朗，更令人印象深刻，不大的湖泊对岸，岩壁峭立，一道飞瀑悬挂其间。天边飘来一朵雨做的云，淅淅沥沥的雨滴确实阻下我徒步环湖的路。在此岸望彼岸。天没有颜色，湖却有色彩，浅黄、浅绿、深碧、苍蓝、黢黑，层层展开，层层深入。鸭子在色彩间游弋，用斑斓的羽毛更增几分颜色。返程时，天色渐好，游人渐多，红顶教堂渐渐鲜明，国王湖才刚刚醒来。

在进萨尔茨堡前，先在海尔布伦宫停一停。这座17世纪的主教夏宫被穿透层云的阳光照亮，格外明艳动人。此宫最别致之处在戏水庭园，需跟着导游分时段参观。庭园延续宫殿的巴洛克风格，瑰奇的贝壳装饰和诡奇的喷水机关交融，如同一个剧场，游人就是演员，导游则是导演，用忽如其来的喷水推进乍惊乍喜的剧情。最出名处莫过主教的餐桌，想象一下正襟危坐的宾客正愉快地进餐，忽然从身下喷出水来，那份慌乱，主座上的主教却可以毫不湿身地欣赏眼前的活剧，实在龌龊的可以。一路上水机关层出不穷，想不湿身都难。诸多小景中我最爱两只小龟相对喷水，只有一条水线，细思妙趣无穷。走出戏水庭园，还有更如画的大花园，开阔中不失去细腻。任何一个人的内心都是丰富多彩的，装着堂皇正大，装着锦绣繁华，也装着滑稽促狭。

萨尔茨堡以音乐闻名，莫扎特和《音乐之声》就是最好的名片，但真正把音乐带给小城的却是卡拉扬，是他倡导了一年一度的音乐节。老城在几座山和一条河之间，很局促，以至于停车场都是修在山腹间的。车库通往老城的隧道，宛若时光穿梭，走出大门，走进历史。

正赶上纪念本地主保圣人的节日，老城一片喧腾，主教堂周围的广场被临时市场、啤酒大棚、游戏乐园填满，到处都是身穿传统服装的人，到处都是喝着啤酒唱着歌的人，到处都是啃着香肠嚼着大饼的人，我也排队买了一块油炸大饼，味道还真不错。过节的好处是特别热闹，坏处是不便参观，很多景点关门，所幸大教堂开着，恢宏的建筑震人心魄，彰显着“盐堡”的雄厚实力。萨尔茨堡历史悠久，699年巴伐利亚公爵将萨尔茨堡献给主教鲁佩特，此后他成为萨尔茨堡的主保圣人。萨尔茨堡的德语意思就是盐堡，因附近的盐矿而得名，主教的收入来源就是垄断盐的销售。欣赏老城最好的角度是僧侣山，有电梯可达山顶观景平台。黄昏越近，夕阳越好，山上的城堡，山下的教堂，蜿蜒的河流，密集的屋顶都可拍进一张照片之中。越待越冷，我没有坚持到华灯璀璨的时候，放弃了拍摄夜景的打算。下山过河找食去，一锅西班牙海鲜饭让我重燃活力，再次加入小城的夜色狂欢。

第二天，节日后的小城，游人散去，广场正在拆除临铺和大棚，满满都是工地感，我则抓紧时间补上昨天没去的景点。大学教堂纯白的装饰非常养眼，宁和平静，巧遇一群人围成圈唱圣歌，阿卡贝拉无伴奏合唱的澄澈歌声在教堂的穹顶下回荡飘扬，感觉很好。雄踞山巅的萨尔茨堡城堡建于1077年，可乘缆车上下。城堡规模很大，里里外外好几层，有教堂，有宫殿，还有博物馆。塔楼的最高处和堡外的大平台都是俯瞰城市的好位置。我对宫殿中保留的主教卧室很感兴趣，老旧的装饰非常繁密精致，螺旋形的石柱很有圣殿的气息。山下的圣彼得修道院可是德语区最早的修道院之一，还保留着岩壁上的洞穴教堂。透过扇扇石窗，可以望见大教堂和墓园，别有一番味道。莫扎特的出生地在粮食胡同，窄窄的小巷两边都是商店，最人气的商品是莫扎特巧克力球。走过挂满铁锁的铁桥，就是米拉贝尔宫，主教大人金屋藏娇的地方。狭长的庭院，不大却美，可以透过喷泉和花圃直望萨尔茨堡城堡，可惜时间不对，有些背光，傍晚来会更漂亮。宫殿现作为市政厅，可进入参观，雕着小天使的楼梯通往华美的大理石厅，如今可是热门的婚礼大厅。

天然的美、人工的美，无分高下，美本来就是人的主观判断。有朋友说，人文景点没啥意思，特别是对不熟悉的文化，比如这些欧洲的古城古镇，无非是看看教堂、宫殿、博物馆什么的，看多了，都一个样子。我觉得，欣赏美需要一些周到和细致，所谓周到，就是整体去看，看城镇与环境的交融；所谓细致，则是关注独特和亮点之处，看关键景物与周围的应和。拿萨尔茨堡来讲，山巅的城堡是全城的焦点，各处景点都与它构成借景或者呼应的关系，恰到好处的高低远近，使得相互间的配合不会那么突兀。一连串教堂的塔楼，又形成似连似断的过渡，把整座城市连贯成高潮迭起的乐章。古城的建筑看似随意，其实是无数代人不断不断打磨而成，细品其中的美好，和看山看水同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