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阿尔加维海岸
伊比利亚半岛除西北角比利牛斯山与大陆相接外，几乎四面环海。在漫长的海岸线上，我选择葡萄牙阿尔加维大区驻足欣赏，只为其嶙峋多姿的海蚀风光。一切的缘起是一张贝纳吉海洞的照片，于是在我的西葡行程一变再变之后，唯一没有放弃的自然风光就是这片金黄色的石灰岩海岸。
（本图片引自网络，吸引我的照片）
清早与里斯本告别，我忽然发现酒店楼顶餐厅才是拍摄的绝佳角度，旅行就是这么多遗憾。不禁回思，在每一段旅程留下的记忆中，遗憾和错过最为鲜明。追求完美本身就是谬误，我们所见的世界永远只是所想见所能见的世界，能知觉错过，能感到遗憾，正说明自己的识见有了扩展和延伸。年轻时，我总对错过而抱憾，现如今，我能为遗憾而欣喜，这是我与自己的和解，也是我与世界的和解。从中部的里斯本到南部的阿尔加维，车程三个多小时，越是往南，车辆越少。无尽的大平原上种植着橡木和橄榄树，天气阴阴的没有色彩，风景也是淡淡的没有变化。
导航至贝纳吉海滩（Praia de Benagil）停车场时，我还以为走错了，阴云笼罩、四野荒凉，看不到海的踪影。似乎远处有人影，循着走去，穿过稀疏草木，直到断崖之畔，才看到翠绿的海。没有光，就没有彩，也没有冲击视觉的风景。风大浪高，看不到游船的影子，自然就无法探洞一观。我选择沿着崖顶前行，丝毫没有走下沙滩的兴趣。行至中途，有一大洞，正是贝纳吉海洞的天窗，探首下望，可见海水沙滩。洞中仰望的风景很是奇妙，洞外俯视的景象非常平淡，可见风光的高低优劣只在于时机和视角罢了。
见无甚可观，我继续前行，来到拉格斯的佩达德角（Ponta da Piedade），这里的海岩最是嶙峋。沿着石阶可以走到海边，这里没有沙滩，只有码头，风平浪静时可以乘船观岩，如今只能看到海水拍击码头激起的浪花。这片海上礁林很紧凑，孤峰、叠嶂、水洞、石桥天然成趣，应有尽有。峰峦一角峥嵘，波涛半面汹涌，来途曲折隐见，去路飘渺无踪，这片山水直可入画。如今缺光少色，不似油画浓重，更像水墨精深。中国山水画讲究可观、可玩、可居、可游，这里倒是俱全。我看山岩上有前人踩出的野径，也跟着手脚并用爬上高处，果然风光更佳。俯瞰之下，山海玲珑，恰似盆景一般。
来到葡萄牙最西南端的萨格里斯，亨利王子在此处建立要塞和航海学校，拉开葡萄牙海洋征程的序幕；西班牙与英国的圣文森特角海战也发生于此，新旧霸主的更替无可阻挡。记得伦敦特拉法加广场的纳尔逊纪念柱基座有四幅青铜浮雕，是其一生最重要的战役，也是英国崛起最重要的战役，就包括 1797年圣文森特角战役、1798年尼罗河战役、1801年的哥本哈根战役和1805年特拉法加战役，可见此战意义非凡。寒风凄切，阴云漫卷，一人一车驶在笔直的公路上，奔向海角尽头的灯塔，很有公路片的即视感。我很好奇，是否每个海角都有灯塔，但这里必须有，它是地中海的航船进入大西洋前所见的最后一座灯塔。灯塔周围的平台只是供人休憩的好地方，并非最佳的观景角度。要走得远一些，到壁立的悬崖边才好，把灯塔作为焦点，画面才会完整。这段海岸本身也值得静赏，山岩笔直尖锐地插入海中，很硬的感觉，更贴合尽头的含义。唯一突出的礁岩，像只靴子，一步跨出，决不回头。在这里，我给一整天的阴沉找到最合适的理由，那是上天让我体会海角天涯最本色的感受——萧索寂寥无所依。
上天总是恩惠的，他给我应有的感受之后，在卡武埃鲁——我今晚住宿的小镇——赐下一抹余辉。卡武埃鲁是漂亮的白色小镇，白色也是伊比利亚半岛南部最常见的城镇色彩，或许是为了防晒吧。日落后天空蒙蒙的紫晕，让白色不再单调，街灯亮起，更添温暖。我漫步小镇街头，寻找客栈主人为我推荐的家庭餐厅。能在当地人聚集的餐厅用餐，也是很好的体验。餐前面包抹上鱼子辣酱，点缀一颗橄榄，引起许多食欲；前菜的黄油焖虾热腾腾的很有满足感；主菜是厨师推荐的菜单之外的当日鲜鱼，简单用橄榄油煎过，肉味格外鲜甜。既然是家庭餐厅，主厨、侍者都会和客人闲聊两句，看来都是熟识的样子，对我这个游客也挺热情。有一刻，我真想多留一天。感觉与环境相互成全，一同拨动着我的心弦。
第二日清晨，注定继续前行的我，又收到上天的礼赠——在游览相邻的Praia da Marinha海滩和Praia de Albandeira海滩时——遇上穿过云层的一线初阳。终于见到金色的海岸，虽然只有一瞬间，依然莫名感动。随后海雾浮来，又是一番韵味。见到海岸不同的情貌，我兴奋到大惊小怪。但在鸥鸟的眼中，皆与潮起潮落一样寻常，引不起它半分兴趣。两片海滩都有标志性的断崖，如天生之桥，跨于海上。石桥看似危岩，实则坚固，可以步行其上。小心低头行走的我，发现岩石间嵌着许多贝壳，这片奇岩应是海底沉积而成，抬升出海，水蚀风刻，换了新颜，沧海桑田的故事就在眼前。
告别阿尔加维海岸，告别葡萄牙，今日我将返回西班牙，前往塞维利亚。路上，很自然地比较起已经走过的葡萄牙和西班牙风景，一座半岛上的两个国家，有些不同，更多相似。或许是葡萄牙要小很多的缘故吧，景点间更紧凑，感觉上更丰富，要更好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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