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波斯皇陵
生死大事，必须重视。对于帝国而言，皇陵与皇宫是同等重要。
波斯波利斯的皇陵和宫殿上下相望，百柱厅后有路通往半山的阿尔塔薛西斯三世陵墓。波斯皇陵是崖墓，将原本倾斜的山坡人工劈成垂直的立面，远远看去呈“凸”字形，陵前还有四层石块堆起的平台。登上陵墓感觉又不同，陵墓立面其实分成三段：上段较小，浮雕君权神授图，在众人托起的御座之上，君王持弓立于三层小台，天空飞翔双翼的圣灵，还有太阳和火坛。中段刻画宫殿形制，宫门（墓门）、廊柱、双牛雀替、狮子屋檐都与真的宫殿一般无二，周围还刻有长生军士守卫。因由围栏遮挡，无法看清墓门内的情况，据说是凿出石穴，内放石棺，覆以棺盖。网上查到的资料说波斯帝王的尸体会经过类似埃及、巴比伦的防腐后葬入。下端是突出的平台，两侧阶梯可达墓门，阶梯原本并不存在，只为方便游客参观而修，在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墓门关闭后不再许人靠近。墓前的四层平台之上残存墙基，没有看到石制的墙体遗存，可能是类似宝库的土墙，说明建筑等级并不高，可能是神厨而非享殿。况且神殿已刻上墓墙，无需再造一所放在前面。听宝老师说，阿契美尼德信奉琐罗亚斯德教，视死如生，每天上供，我想确实需要一个准备的场所。顺便一提，平台是俯瞰整个遗址的好角度。
阿尔塔薛西斯三世陵墓左近还有一座皇陵，天太热就没去，看起来形制非常相似。据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座未建完的陵墓，可能属于末代皇帝大流士三世。其实波斯波利斯的三座皇陵并没有题记，属于哪位帝王都是推测，只知道是后期的帝王。早期帝王安葬在几公里外的侯赛因山，俗称帝王谷。帝王谷一个四座皇陵，形制完全相同，悬崖壁立，开凿出的崖墓立面呈“十”字形，同样分成三段，上面两段与波斯波利斯王墓完全相同，窄的部分是神授图，宽的部分是宫殿式的墓门；下面一段则不同，一是收窄与神授图等宽，二是不建平台与上两段保持同平面。这使得崖墓更难攀登，只能从下面仰望，我很好奇帝王入葬时是否举行仪式，如果有，难度真大。四幅神授图完全一致，与波斯波利斯的也一样，感觉跟王室统一盖戳似的。唯有一个刻着铭文，属于大流士一世，就是兴建波斯波利斯那位，也是他将阿契美尼德王朝推向高峰，之后的皇陵均延续他的风格。大流士一世得位不正，一生的文治武功都迫切要证明自己才是天命之人（有点像唐太宗），他还觉得不够，留下许多铭文反复唠叨自己的功绩。从李零《波斯笔记》中读到，阿契美尼德皇陵参照的是米底崖墓（位于伊拉克），有类似的柱廊、火坛、日徽（还有月徽）和四翼圣灵，从样式到题材都很相似。
帝王谷还有其它古迹，萨珊波斯留下许多石刻，有帝王克敌、受降、授命图景。其中最有名的是沙普尔一世受降图（可惜在修，搭的脚手架非常影响观看），他俘虏了罗马帝国皇帝瓦勒良，让其跪于马前。波斯人追溯历史，会把阿契美尼德王朝称为波斯第一帝国，把萨珊王朝称为波斯第二帝国，都是古代波斯最辉煌的时代。如今两者同在一片崖面上，不禁让人心生感叹。对比两代浮雕，题材都很程式化，萨珊浮雕更复杂些，略有变化。还有一处半地下的方形建筑很特别，宝老师说是一间火庙，我总觉得空间太小还没有窗，实在不方便祭司守护火种长明不灭。
离开帝王谷，前往帕萨尔加德，看到第三处陵墓——居鲁士陵，却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第一座皇陵。与大流士一世之后的崖墓风格完全不同，更像一座小亚细亚希腊风格的塔庙。陵墓有逐层收窄的六层台基，下三层层高高些，上三层层高低些，产生一种向上耸立的视觉节奏；台基之上是坡顶石殿，山面开门，门很窄小，内部空间应该也不大。陵墓周围什么也没有，它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荒原之上。距离不远，还有花园、宫殿等遗址，我们只去了相对较近的花园。遗址现场，一堆石块，顺着宝老师的指引，努力分别十字形的结构，池塘、亭子的布局，完全要靠想象。这是现存最早的波斯花园，被统一打包进入世界文化遗产。缺少水波斯花园没有灵魂，没啥看头。
烈阳之下，我脑子有些“宕机”，回到车上吹着冷气才想到一些关键问题：为什么居鲁士到大流士陵墓风格突变？没问老师，自己瞎想。居鲁士是开拓者，合并波斯、米底，征服吕底亚、巴比伦，构建起阿契美尼德王朝基本的骨架。他的心胸囊括四海，无论波斯传统，还是外来风格，都是他所创造帝国的一部分，用小亚细亚塔庙风格建造陵墓可由其个人所好。大流士通过政变登上皇位，平定各地叛乱统一全国，采用米底崖墓风格（波斯和米底同为雅利安人）更有利于树立民族特性，夯实统治之基，是深谋远虑的选择。
连看一串墓地，有些“死气”沉沉，需要生活的快乐去平衡。去亚兹德的路上，我们在宝老师朋友的农场稍停，刚下车就遇到一只小土狗，躺在我们脚下求抚摸。主人不在家，我们随意逛，阳光下的桑树结满桑葚，我第一次见到白桑葚，尝过才知道比红桑葚甜得多，一点酸味都没有。莫娜和司机已在榆树下切好西瓜，正好解暑。还有一片马场，马儿见到人来，纷纷从厩中探出头求摸摸，讨得大家都很快乐。到亚兹德时夜已深，我们的晚餐在小巷深处的琐罗亚斯德教文化中心。文化中心曾是大祭司的家，如今改为小博物馆，品尝琐罗亚斯德教传统餐食也是参观的一部分。菜色偏素，茄子丁、豆子酱、腌咸菜等等，有些类似印度的咖喱，主食是伊朗常见的米饭和面饼。披着绿头巾的女主人领着我们参观，可惜说的是英语，我能听懂和记下的不多，例如圣火曾经藏在这所老宅，中庭集中火、水、土、气四大元素等等。我更喜欢老宅中的庭院，绿意满满，特别整洁。宝老师说，琐罗亚斯德教信众已经很少，全球大概不到十万，伊朗有一、二万人，印度更多些大概有三、五万。他们依旧谨守着教内通婚，母胎信教的原则，结果导致信众越来越少。
透过车窗见到亚兹德老城，第一眼就爱上了，土屋连绵，风塔林立，别具特色。所住的老爹酒店也是老宅改建，有着漂亮的中庭和风塔。我和颖登上屋顶，看看夜景，可惜灯光不亮，看不清晰，只能留待明天早起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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