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吴高升的随笔《老庄印记》

老庄印记  

吴高升

回农村过年，绕着户户通的水泥路围村走一圈，映入眼帘的是家家都建了新楼房，户户门前都停有小汽车。然而有一栋连三的青砖黑瓦的低矮平房，躲在村边的旮旯，显得很是破旧，使我仿佛看到了老庄的影子，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五十多年前。  

在我的记忆中，吴二韩老庄有上房、六房、下房、细屋、畈屋共五个房头。老庄建设是以三讓堂（正堂）为中轴线，分五个组团布局形成莲花状。三讓堂一进五重，三个天井。上重安放着祖宗的牌位和神像，是点蜡敬香、燃放鞭炮、摆放贡品、跪拜祖先的神殿。每到过年和清明就爆竹声不断，香火燎绕。中重是下房的正堂，正堂上方悬挂着“忍让谦和”的一块镀金大匾及两块镀金的小匾。据村中年长的老人回忆：这三块镀金牌匾是清朝乾隆时期副相柯谨送给至亲好友灿琥太公的大寿贺礼，可惜的是破四旧时被毁。进大门和中间两重，是生产队开会、办墙报、公布账目和工分的专用场所。大门的门顶雕刻着“三讓堂”三个大字，以纪念泰佰公三让天下的高尚德行。  

六房和下房围绕正堂各建两栋连七的青砖瓦房，住着十几户人家，六个门进出，天井相连，巷道相通，走亲串门，雨雪天不湿鞋。  

畈屋是两栋连五的青砖瓦房，按东西朝向布局，坐落在门口畈中央，自成一体，有五六坵水田相隔，与正堂相距约500米。细屋三家都是土砖瓦屋，坐北朝南，中间有一坵八升水田相隔。下房有两栋连五青砖瓦屋，前栋完好，后栋被日本鬼子放火烧毁，只留下瓦烁和残基。中间有三个禾场，上禾场是两个大门的出场，石头坑下是篮球场，篮球场外便是全村堆裸堆（草头堆成的谷垛子）、打谷（用牛拉石磙的方法碾压稻穗使谷子从稻穗中脱落或手握一把稻穗在木扮桶上、石磙上摔打至使谷子脱落的作法称为打谷）和晒谷用的大禾场，也是小孩玩“调头羊头捉羊鬼”等游戏的场所。正堂北边是上房一栋连五的青砖灰瓦房，是村里最高大敞亮的房子。它曾办过学校，我是在这里发红模的（方言指第一次上学读书识字），是石书生、柯月明两位老先生教我识字，指引我走向知识的殿堂。虽说俩位老先生已作古多年，但他们的音容笑貌仍留在我心中。老庄的建造布局体现着和谐和美、生生不息，浸透着祖先的智慧和期盼。  

老庄的背后山，是大茗山和梅山山脉的延伸，是吴家的风水宝地。山虽不高但林木茂盛，特别是十几棵硕大的百年老枫树，更是吴二韩庄的标志。那片春绿秋红的枫林，是大茗山下的好景色，老远望去夺目而耀眼。我在陈贵读初中时，只要想家，就走到校园中的那个土墩上，遥望着那片枫林，会偷偷地流着眼泪。那年少恋家的场景，至今难以忘怀。  

老庄上房有一口二亩多面积的水塘，叫上塘。上塘坑边有我家三升菜地，小时候奶奶天天带我去菜园种菜摘菜。绕膝奶奶面前，跑上跳下的，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老庄门口有一口五亩多的水塘，叫门口塘。它浇灌着塘下近百亩良田，是村里人的命脉，也是老庄百十口人的浆衣洗裳的地方。塘边的一口水井，井水清澈透亮、清甜可口，是几百年来吴家人血脉延续的源泉。这两口水塘，犹如老庄的眼睛，见证着老庄的沧桑和变迁。老庄在我的记忆中是贫穷和宁静的，那是生养的祖地，是血脉相连的归途。  

那个年代，老庄只有二十多户，一百多人口。大家都围着那三百多亩田地打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到双抢季节，割谷挑草头的嗬嚯声，打谷场上牛拉石磙发出的吱呀声，与儿童嘻笑打闹声融为一体，浑成一幅喜庆丰收的壮观图景。  

而今，老庄已发展到近百户人家，八百多人口，大部分人迁入城镇生活。后背山的那十几棵古枫树，早年就不见了踪影。上塘已填平，那三升的菜地也建成了楼房。门口塘也只剩一亩多的水面，门口垅十几亩良田，全部成了宅基地，建起了一栋栋的新楼。现在村里电通、路通、网通、气通，物资丰富，交通发达，生活富裕。虽然楼房林立，但平时只有十几个老人留守，田地荒废了。过去三百多亩耕地，由于建房及建厂等占用了近百亩良田，现剩下的田地，大部分成了花卉苗圃基地。  

春节回家很是热闹，房前屋后停满了几十台汽车，十几个省的车牌。二十几个大学生，读书走出了农村，几十个年轻后生在全国各地打拼。但后生们的婚嫁大事让人担忧，三十岁左右的大龄男青年有十几人，现在找不到女朋友。还有几个高知姑娘，在一线城市工作多年，待嫁闺中。  

老庄是农村的缩影，老庄的变化使人兴奋，老庄的问题也让人担忧，农村农业问题应引起全社会的高度关注和重视。

吴高升，大专学历，高级经济师，从事农业农村和经济管理工作多年，年轻时喜欢动笔，曾在多家报刋上发表过新闻通讯类作品，现已退休，坚持游泳走路，练太极和书法，偶尔写点小文，打点小牌，喝点小酒，过着平淡安乐的晚年。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