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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黄朝胜的随笔《“半仙”柯仙宝》

“半仙”柯仙宝  

去年4月份,我一不小心将手臂摔骨折了。清明回老家,邻居家的宝婶拎了一堆礼品上门来看我,我不甚惶恐。春节时,我交代小妹,要照顾一下宝婶,我说她是我们村子的“半仙”,我小时候是听着她的童话故事长大的。不久前,小妹发来了一段宝婶浅声吟唱的音频,絮述她自己的故事,像极了“行吟诗人”,一下子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  
1975年,我在村办小学上学,正是懵懵懂懂少年,文化知识贫乏,家中仅有几本小队发的《毛泽东选集》,经常晚上跑到宝婶家中听故事,有改编的“青蛙王子”之类的,结局是青蛙王子的绿皮衣不小心被善良的农家女送到土灶里烧了,王子回不去了,正好与钟情的少女从此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其实,宝婶那几年一点也不幸福,常遭家暴,她改编这些民间故事,也是为自己寻求心理慰藉。  
那是一个有着惊险体验的年代,在村小学的操场,经常召开群众大会,批斗“地富反坏右”。激情大于法理,家暴这种事,在村里屡见不鲜,四邻见怪不怪。劝架者说:“夫妻打架,家常便饭,床头打,床尾和”。虽然大搞政治运动,“斗私批修”,反对“克己复礼”,并铲除了封建残余,但农村妇女信神信佛者,大有人在,宝婶后来就去信仰基督教了,黄昏或夏夜,有时见她匍匐在池塘边的空地上,做礼拜,唱赞美诗,诸如:“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借此排遣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小时候,我不懂得《新约全书》和《旧约全书》,工作后,有个发小,他到中南神学院短期去进修,我就关注了基督教及教义方面的相关知识。任何宗教均博大渊深,那时印刷的《圣经》很多是繁体字,对几近文盲的宝婶而言,形同天书。教友们利用农闲聚会,听香港的福音电台,我现在不禁惊叹宝婶非凡的记忆力。  
八十年代之后,我外出求学、工作,返乡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没怎么见到宝婶,听说她有几年到处去传教,劝人为善,不作恶。  
宝婶小名宝的,生产队记分员原来将她的名字写成柯宝的,觉得不对,有一次问她本人大名,说是名为柯仙宝。不知是真名,还是她想沾点仙气,遂有意改成现名,无从查考。  
回放宝婶的音频:“柯仙宝呀是真可伶,夜不困呀日不眠,去打工呀不把钱,空手回不了黄宜全,那全家怨,满湾子嫌呀,那家庭里怨我冇请到钱。柯仙宝呀,七十呀七,那个黄六毛,冇得出息,把我柯仙宝当作个正劳力,我冇靠到好儿媳,我挑担苕片子,爬墙壁。日里做到不能恰饭,夜里做到不能休息,那是翻山过岭,扶墙摸璧,一家人贱我,不敢嘴。我走起路来,是有气无力,家中的事情,天天来催逼,逼得我的眼泪不停地滴。我的天父哪,看见我是真伤了心,就赐给我脚力手力,那全身有力,是武艺高强,飞墙走壁。人世告诉我啊,胜过天下仇敌。感谢神”。听完怆然泪下,原来这么多年,她依然过得不幸福。    

黄朝胜,男,年过天命。湖北大冶还地桥人。在宜昌一家企业负责财务。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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