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水仙
程祖国
去年的某天，我出去开完会回学校时，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学校大门外，专心地看着在操场上做游戏的孩子们。我的第一反应是，此时还没放学，这个学生怎么就跑出来了。我连忙走到她身边，厉声呵斥道，你是哪个班的，赶快进学校去。我伸手拉她进校园，可她迅速脱离我的拖拽，向学校附近的楼房跑去。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我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孩子怎么就不爱读书。这时，学校保安开门让我进去，并对我说，这个小女孩常来学校门前逗留的，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我去上班时又看到她站在校门口，望着陆陆续续跨进校门的学生，眼睛里充满羡慕与期盼。当她看到我走近后就躲躲闪闪，等我走远了，她便又折回倚靠在校门边。课间，我下楼到操场上做运动，看到她竟然还在校门口。我远远打量着她：个头矮小，穿着朴素，头发凌乱，面黄肌瘦，大概十来岁的样子。享受国家义务教育可是每个孩子的权利，一个儿童怎么就没读书了呢？不行，我得去问问情况。小女孩看到我走近学校大门并没有离开，她知道大门是关着的，我在大门里面，她在大门外面，我不能把她怎么样。我问她想来学校读书不，她说想。听她声音清脆有力，脸上还露出了微笑。我叫她回家让她爸爸来学校找我，她说她爸爸白天要去工地做事没时间来，我说那你叫你妈妈来也一样，小女孩听到我的话后，两只小手扯着她上衣的两个角，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妈……看到她眼眶湿润了，我也就没再问什么。看她单薄的身躯，我暗下绝心，一定要让这个小女孩能有书读。之后的一个雨天，水仙爸爸带着水仙来到我办公室，说他就前不久从乡下过来，租住在学校旁边的民房里，白天他要去上班，没时间照看女儿，问我能不能让他孩子来学校读书。我严厉地批评水仙爸，不送孩子上学是违法的。水仙爸爸说水仙心脏不好，经常要去医院看病，一直是在学校断断续续的上学，九月一开学后几次晕倒，学校建议他送水仙到大医院治疗。于是，他就带着孩子来到城里，边打工边给水仙治病。当水仙爸告诉我，水仙已满14岁，现在上初二了时，我感到很惊讶。这么小的孩子，身高还没一米二，说话的声调充满着童稚，竟然读初二了。原来，水仙长期生病营养跟不上，不怎么长个。我这是个小学，不可能收下一个学籍在初中，且又身患重病的学生。水仙爸似乎从我的表情中看到结果，用乞求的口吻要我收下水仙，不管让她上几年级都可以，只要能让她多认几个字就行。这时，水仙开口了，她亲切地叫我老师，说她每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在治病和休养，坐在教室上课的时间少，反正这些年基本上没学到什么知识，要是为难就算了，并对我的好意表示感谢。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子，我内心五味杂陈，顺手把办公桌上我的三年级语文教本打开，找一篇课文叫她读，没想到她真的有好多字不认识。接收水仙来学校上学，是不现实的，把一个想求学的孩子拒绝千里之外也太残忍了。思索片刻后，我就对水仙说，只要你有空就来学校，我教你认字。之后，水仙每天来学校，我叫她去我办公室，她不肯，就在学校外面等我有空了来教她识字。我每天教她十来个字，并叫她回家把每个字写十遍。她把做好的作业送我检查时，总是面带微笑。有一天，我有事请假没去上班，后来听安保说水仙在学校外面等了我一天。她坚持得很好，认识的字越来越多，可是她脸色越来越差。跟我慢慢混熟后，水仙也跟我聊她的事，医生说她这病要动手术，医疗费要几十万块钱，她爸爸进城打工就是为了早点赚到钱给她治病。说着说着，她突然流泪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想妈妈了。我问她你妈呢？她说她妈三年前外出打工一直没回来，可能妈妈是想攒足手术费用后才回家，然后带她去武汉动手术。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水仙每天很亲切地喊我老师，我也习惯了有这个特殊的学生。某天，水仙没来学校，我以为她有事去了，但是接连三天她都没再出现。我准备给她爸爸发微信问问情况，打开微信，我看到她爸爸发了一条“水滴筹”的朋友圏。水仙病情加重，正在ICU抢救，面对每天巨额的治疗费用，她爸一个人的能力很有限，就想到了众筹，我立马献了点爱心，并附上“祝早日康复。”水仙没来学校后，我突然有点不习惯，好像丢了什么似的，没事时，我就去看水仙爸爸微信朋友圈，想从中看到水仙病情好转的消息。 一个星期后，水仙爸爸发了条朋友圈：水仙走了，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关心，她会在天堂保佑大家平安健康的。
程祖国，大冶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今日大冶》《黄石日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铜草花》《今古传奇》《速读》《文学百花苑》等纸质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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