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姜礼云的随笔《一生中的贵人》

一生中的贵人

姜礼云

还有两年我就满七十了。都说人老就怀旧，在我身上还真的是这样。现在睡觉少，特别是晚上，常常在不经意间就想起了曾经交往的人和做过的事，尤其是那些老领导们。尽管他们大多都已作古，但时常出现在梦里，甚至在梦中哭醒。  

我16岁参加工作，48岁从副县职公务员岗位辞职，55岁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在三十多年的工作中换了六个大单位，单位内部之间的部门调动还有十多个。遇到的大小领导对我都很好，让我难以忘怀。不知怎么了这几天特别想念在调动时遇到五任（七位）领导，他们都在我的人生节点上起了贵人相助的作用。他们对我培养爱护有加，只是自己当时不懂事，不会感恩没予以回报，工作也努力不够。现在深感惭愧对不起这些贵人的相助之恩，特写出来以表我对这些领导们的忏悔和思念之情！  

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家中老大从小就饿肚子。WG期间停课闹革命也没有读什么书，父母怕我下农村，初中一年级就退学在外做临时工。1971.5月我不满十七岁，因家庭困难居委会照顾介绍到黄石市南湖养殖场参加工作。当年招工的人见我又瘦又矮差点还不收，在我不断哀求和在居委会主任帮忙说好话的情况下才进的漁场。  

当时场里的书记是军转干部刘合明，我在养殖场两年先后在养殖队、巡湖队、捕捞队、收购站、淀粉厂多个岗位工作并没有与刘书记单独接触过。1973年我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到湖北省水利电力学校读书。这个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竟落到我的头上。可我母亲居然跑到养殖场找刘书记，说家里太困难不让我去上学。刘书记给母亲做工作，这是关系到你儿子前途的好事你不能阻拦呀！刘书记还说：场长的儿子想去都没给他，很多人都想去还去不了，唯一的一个指标就给你儿子了，你还不要他去，将来会影响你儿子一辈子的。正是因为刘书记对我的偏爱并做通了母亲的工作，我才再次跨进了校门。也正是因为上学从此就改变了我的人生。第一个领导造福了我一辈子，这份恩情终生难忘！  

两年后从学校毕业，按政策应该是从哪回哪去。本应回原单位南湖养殖场的我，结果分到黄石市水利局作短暂的停留就调到黄石市东风农场。在这里我遇到了第二个领导南下干部农场的党委书记曹凤阁。我在农场和曹书记也没有什么接触，只是彼此认识而已。  

在东风农场工作仅四个月，因农场移交大冶县又被调到黄石江北农场三分场。在三分场工作的时间更短，又调农场场部生产计划科，在第三任领导周光照科长手下工作了三年多。周光照科长是五十年代省农校毕业的老中专生，专业知识一流，工作认真，为人正直，他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有一次我与他发生争执，我说想不通。他怼我，想不通，长江又没有盖盖子，他就是这么直爽和霸气！  

在计划经济时代，生产计划科掌管着全场的蔬菜，供应香港的活猪、活鸡、鲜鱼、粉条、酱油、豆腐等副产品。还有水泵、船队、车队运输等生产计划的下达和完成情况的统计，对口市政府农办、蔬菜办、省进出口公司等众多部门工作量很大。周科长无论是酷暑寒冬还是刮风下雨，几乎每天都带着我骑自行车到各分场的田间地头，鱼塘、猪栏，食品加工车间等各处现场查看生长和可收获的情况。全场跑一圈下来累个半死，晚上他制订各项计划，我刻钢板印成计划书第二天交给通讯员送到各分场（单位）进行下达。周科长每天都是这样带着我没日没夜不知疲倦地工作，深深地影响着我也锻炼了我。记得我们出口香港的活猪在火车上经常出现超死亡率，周科长安排我跟车押运查原因，结果我发现在供港活猪专列上的其他单位押运员与铁路员工勾结偷卖饲料，把饿昏的猪扔给铁路职工从中牟利。我向周科长汇报后，场里下达了猪死亡率硬性指标，从而改变了这种状况，为此我体会到周科长每次都要亲自到现场工作的重要性。  

（1976年押运供港活猪在广州照片）  

在周科长手下三年多的时间，他有意施压给了我很多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使我从中学到了很多工作方法和为人处世的技巧受益匪浅，对我后来的工作帮助很大。后因东风农场曹凤阁书记调大冶有色金属公司，他要调我过去。周科长不愿意放我走，跟我谈了他的想法和对我下步的安排。那时我一心想离开农业单位，以父母都在大冶有色公司为由坚持要走，周科长最终还是同意我调动。我对周科长充满了感激之情，我调走后不久周科长被提任江北农场的场长。  

1980年我调大冶有色金属公司，又回到第二任老领导曹凤阁手下当办事员。曹书记在东风农场当党委书记是正县级，调大冶有色金属公司农牧处副处长，后任经理办公室副主任，分管工农关系办公室（均为正县级）。工农办主要是处理协调对农业的污染现场查勘拿出赔偿建议与当地政府交涉，再就是各厂矿征地招工名额确定和经济补偿与大队，公社，县政府谈判，以及地方政府求援磷肥，柴油，抗旱排涝等众多涉农工作。那两年曹书记每次外出与地方领导接触和到冶金部开会都把我带在身边。  

曹书记是个老革命，说话轻声细语，很受地方政府官员的尊重。在处理地方关系时他同情弱者，总是把利益倾向农村和农民。但大冶公司个别人说曹书记吃里扒外，让他受了很多委屈。我理解曹书记，因为他是从农业单位出来的，深知农村农民之苦难，我很想为曹书记打抱不平，可没有这个能力。  

有一次我跟曹书记到冶金部参加一个会议，按规定他坐卧铺我只能坐硬坐。但他要我买两张卧铺票，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卧铺，可见对下属的爱护。这次返程时，我陪他一起到邢台一个农村去看他的战友。曹书记告诉我这个战友是他在部队当指导员时的连长，在去攻打海南岛时脱离部队回老家后一直呆在农村。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战友，俩人相拥而泣，我也跟着哭了。战友家中十分贫穷，借被子给我们睡的觉。分别时曹书记把余钱全部留给了战友，可见是多么的重情重义。  

（1980年陪同曹书记看望战友邢台照片）  

两年后王树法任大冶有色公司保卫处副处长（后任处长）选调人员，王处长也是曹书记的老战友。考虑到在保卫部门更有利于我的发展，于是推荐给他的老战友。我是怀着十分不舍的心情离开老领导进了公安保卫部门。第一次在东风农场离开曹书记没有什么感觉，这次离开则有着深厚感情和十二分的不舍。我深知曹书记是为我好，是为我的前途在考虑和谋划，他有着十分宽阔的胸怀。  

到保卫处接触了我第四任的三位处级领导：处长王树法，副处长余明精、曹显达。三个领导对我都很好，也很信任。调去仅三个多月，就送我到省公安学校脱产学习了半年。又让我脱产复习去考省公安专科学校，可惜没考上。王处长那时去市公安局和省公安厅，虽没我什么事，却有意带着我多结识一些领导。几次与王处长出差在外面吃饭，那时没有招待费和公款报销，都是王处掏钱，他说他工资高。那时我也很傻，不知抢着替领导付钱。对比之下，现在的领导与过去的领导真是天壤之别！  

1983年严打，案件多案卷材料多，我们几天几夜不能睡觉，曹处长为我们当后勤服务员。余处长看材料审材料，他十分细致认真错别字和用错的标点符号都指出来。我把殴打他人的殴字写成欧字，他把整本案卷中的错别字都一一给挑出来，现在想起来我都脸红。领导的件件关怀指教时刻温暖着我，激励着我。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工作努力还不够，对不起他们。  

我的第五任领导就是贾鸣凤处长了。1986.6月大冶有色金属公司撤销保卫处成立公安处，贾鸣凤同志从铁山公安分局调任有色公安处处长。贾处长上任之前我仅与他在去武汉的车上有过一面之交。他上任后对处机关的八个科室（队）的负责人进行了重新调整任命，此次我被提拔为刑侦科副科长（没有科长，由我牵头）配了一个副指导员，这年我33岁，38岁时又提为正科。我在贾处长任期内提副科、正科、入党，还被送中国刑警学院脱产学习拿到大专证书，所有这些都为我在43岁时提副县级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贾处长退休后，公安处转制划归地方公安局。  

贾处长是18岁参加公安工作的，当过交警，户籍警，刑警，预审员，派出所长，刑警队长，公安局刑侦局长。他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为人正直，工作经验十分丰富。在他任期内，有色公安处系统共有400多人的队伍（公安干警，经济民警，消防员）没有一个干警违法乱纪受到政纪法律处罚。他廉洁自律，女儿出嫁我们全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不请客请客不收礼。他亲弟弟从农村来投奔他想找份工作，被拒绝后在他的辖区内捡破烂路人皆知。他夫人在职工澡堂收门票直到退休都没有换份工作。贾处长被人送一绰号“假裸马”。我想，此绰号的褒义应该多以贬义，如此廉政的干部是我党的宝贵财富，更应该是干部们的学习榜样。多年来贾处长既我的领导，更是我的良师益友。  

（1992年底授警衔照片）  

我所遇的五任领导们都是我党的好干部，我的榜样。他们都是好人，是善良有责任心的人，是无私心有担当、对下属爱护关心培养的人！是我十分敬重，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好领导，好前辈！  

我一直十分愧疚的是：我今天能拿到公务员副县级的退休工资过着充裕的幸福生活，离不开这些领导们的培养、关心和爱护。可是我在职时从没有请过他们吃一餐饭，喝一次酒，抽一根烟，送一份礼，甚至在春节都没有去拜过年，连他们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为此我一直非常内疚，总觉得对不起他们，我真是一个忘本之人，无情无义之人，后悔晚矣！  

2022.12月

姜礼云，1954年生人，大专文化，1971年参加工作，在黄石南湖养殖场任渔业工人。有过工农兵学员、国企干部、警察的经历。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