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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头条]曹中江的随笔《那无休无止的乡愁》

那无休无止的乡愁

父亲在时,我没有乡愁;父亲走后,我的乡愁无休无止。一一题记  

曹中江

很长时间,故乡于我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故乡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湾子后面是一座不太高的山,树、草、花、木,平平无奇。虽然不乏美丽的传说,但与我有多大的关系呢?虽然,我生于斯,长于斯,曾经的少年,在山冈上奔跑过,但如风一般过去了。古人言,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那说的是衣锦荣归之人,而平庸如我,在城市漂了很多年,后来买了房,但至今房贷尚未还清,确乎无炫耀资本,因此,我视自己为故乡的一个过客。我的身份很尴尬,城市人不像城市人,农村人不像农村人。故乡有我不多,无我不少。  

我的故乡叫三英,我很长时间没弄清,准确的写法是"山英"还是"三英″。在祖堂进门的右壁上,刻着由父亲执笔的《祖堂重建记》,谓水有源,木有本。2021年秋天,父亲带着许多未了的心愿走了。我在祖堂里走了一圈,偶然发现,在名为"三英学子"的榜上,竟有我的名字,那也是刻在壁上的,我知道,那是父亲所为。父亲在故乡生活了八十一个春秋,他与这块土地血肉相连,从未分离。我理解的故乡的赤子,指的是父亲这样的人。  

前几年,父亲带着继母,如燕子衔泥,吃了不少苦,建起一栋新房。在二楼,父亲专门为我做了一个大书柜,将我放在十多个蛇皮袋里的旧书旧杂志,一一擦净,整整齐齐地摆在上面。父亲走了,每次回乡,走到大箕铺山颈,望到长眠在对面山上的父亲,我感到父亲在用慈爱的双眼,看着我一步步回家。当我到家,我必走到二楼,在书柜的最高处,放着父亲的遗像,他穿着黑西服,打着黑色带花的领带,和蔼地看着我。我不忍多看,多看一下,我的泪就下来了。  
怎能忘记,2021年上半年的一天,大冶石应高村的舅娘因病不幸去世。出殡的时候做拦路祭,我跪下读毕祭文,站起身,已是中午时分。因下午要回黄石上班,我离开时,父亲送我到一处山坡,我让他回去,不要送了,他答应着,站住了。我走了一段路,回头一看,父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瘦瘦的身影并不高大,风儿吹拂着他的白发。我迅速转回头,加快了脚步,我知道,父亲会和奶奶那般一直望着我,直到看不见我的身影。小时候,我背着书包去上学,奶奶常常站在坡上,望着我,直到我的身影走出她的视线。这样的情景,在我的脑中、心中永远定格。  
谁能料到,几个月后,父亲因肠胃炎,痛得厉害,才去镇里卫生院住院,几天后转到大冶医院,未几,再转到市里医院。  
本来,父亲和我、和我的妻子说好,9月份开学时,他要来团城山我家,给最疼爱的孙子辅导算术。孙子当时6岁,准备上一年级。可8月下旬父亲病倒了,竟一病不起。  
我的儿子出生后,父亲是多么高兴。他为了帮我,给我送来8000元。他知我一家4口,妻子儿女,靠我一人的工资生活,日子不太宽裕。他总安慰我,你有困难,我会帮你。没有过不去的坎。  
湾里和父亲走得近的祥祖叔告诉我,父亲多次和他说过,有了孙女,他盼个孙子,还流了泪。有了孙子,他睡觉都笑醒了。  
父亲给孙子取了学名,一个寄托了长辈对后代美好愿望的名字。  
孩子满月那天,在大冶桃李酒楼,为表庆贺,摆了几桌酒。父亲抱着孙子不放,慈爱的目光久久望着他。  
父亲生病转到市里医院后,病情日益加重。他非常牵挂孙子。那天,身体极度虚弱的父亲,让继母将病床摇高点。继母扶着他,将枕头垫在他的后背。他说太想孙子了。继母在妻子的帮助下,通过手机视频,让父亲看看孙子,孩子当时正在家里学打算盘。父亲通过手机屏幕盯着孙子,那满是慈爱的目光久久不忍挪开。当父亲艰难地躺下去,眼里溢满了泪。  
一天,我去医院看望父亲,他全身插着很多管子,本来削瘦的他更加瘦弱了。我安慰他,您什么也不要想,一心一意治病,家里那一大瓶泡的药酒,等您回家喝。父亲摇了摇头,轻轻地说,我不能喝了。  
真的,我鼻子发酸,强忍住泪水。父亲的爱好不多,爱喝点小酒。这点爱好也遗传给了我,我曾经陪父亲喝过多次,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父子对酌,岁月静好。可我因身体原因,遵医嘱,2021年没沾一口白酒。父亲生病前,好几次问我,中江你能不能喝点,我总是摇摇头。父亲便自己斟酒,坐下来默默地喝着,我只好吃饭陪着他。  

父亲走后,2021年底,我痛下决心,做了手术。2022年春节后,我开戒。几乎每天中午,只要在家,我总要倒将近一杯白酒,自斟自饮。喝着喝着,我看着对面酒柜里放着的一个白玻璃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那是以往父亲专用的喝酒杯。父亲从老家来我家,每天中午,他总要喝一杯的。如今,那个酒杯空空如也,正如我空空荡荡的心。  
父亲住了一个月医院,被病魔硬生生地带走了。除了通知亲属和单位,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深知,父亲不愿给别人添麻烦,这点愿望,我还是能满足他老人家的。  
那个秋日,似盛夏一般炎热,一家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父亲的学生熊定宏兄偶然得知老师离开了,给我打电话,说要来。我说天气热,不必劳动大驾。但定宏兄执意要来,他和女同学曹玉英,代表大箕铺高中全体同学,租车前来送老师最后一程。  
父亲从大冶师范毕业后,当了乡村数学教师,教了四十多年书,育人无数,桃李满园。  
父亲的一名外地学生,给他寄来好几袋茶叶,珍藏在家中,舍不得喝。  
父亲的学生、曾给过我很多帮助的曹庭进先生,从我的一篇文章中得知父亲走了,他特意给我留言:深切怀念曹祥兴老师!  
怎能忘记,我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在曹家晚中学教书。几乎每天下午放学后,他要回家照顾奶奶。吃完晚饭后,天已黑了,他背着我,要走约四五里路回到学校。我趴在父亲并不宽厚但温暖的背上,享受着父爱。父亲几乎整整背了我两年。为人父、为人子,父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每每念及此,我总自问做到没有?唯有自惭!  
父亲退休后,和继母一起,种了地,还种菜园。他一生离不开家乡,离不开土地。家乡后面的山,我总叫它"糯米山″,后来是父亲纠正了我的错误,它实际上叫"岳旻山″。父亲在岳旻山和大箕山上砍过多少次柴,我数不清,他后颈上因为挑过无数次的柴担,鼓起一个包。  
父亲被父老乡亲誉为最勤劳的人。退休后,他一直闲不住。父亲走后,视父亲为师的祥川叔告诉我,2021年春季的一天,祥川叔在家里没找到父亲,便找到地里,父亲正跪在红薯地里,举着锄头,一下、一下地挖着。听到这里,我的眼泪涌出。当时,距离父亲离开我们不到半年时间,父亲的身体已严重透支。可父亲将这一切深藏心中,从不告诉儿女,他怕我们担心。父亲啊父亲,您为何总是想着别人而不顾及自己呢?  
妹夫说,有一次他晚上到三英。在村头,他看到父亲打着手电筒在挑井水。父亲挑起满满两桶水,妹夫想接过来,父亲不让,说自己做惯了,并不累。  
湾里的兴争哥说我很少回湾里。是的,我承认,我确实很少回老家。  
在家里,我是一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对故乡,更是淡漠,如今,悔之莫及。  
父亲是个热心人,湾里的红白喜事,多请他去主持,他从不推辞。村里的很多老人离开后,墓志铭多是他写的。他走后,我看到家里的笔筒里放着几十支他用光了的中性笔芯。  
父亲离开后,姐夫饱含热泪写下一副挽联:  
礼义仁智信践行先师遗训,  
温良恭俭让任凭后人评说。  

清明渐近,细雨绵绵,思绪万千。我将回乡,看望在岳旻山里长眠的父亲。  
我知道,是父亲将我和故乡紧紧连在了一起。只要我在世间行走,无论离故乡是远还是近,我的乡愁就无休无止。  

写于2023年3月24日


曹中江,从事新闻工作,爱好文学,偶有习作。老实做人,真诚为文。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法律顾问:刘太平  向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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