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魔缠身的父亲
文/吴汉祥
掐指一算，父亲已经离开我们36年5个月，从我记事起，父亲就被疾病折磨，不苟言笑，可维持一家老小生活全压在他一人的头上。 民国时期，父亲12岁就背井离乡，从红安老家让人带到武汉，在江汉关白铁铺给周老板打工，少年的父亲长相英俊，眼里有活，老板家家务、杂务主动帮忙料理。不到半年老板破例让他上手，接触敲白铁技能，仅拍板材，至少要练两个月。解放后，父亲的白铁铺被武汉中南二公司收购，父亲荣幸成为新中国产业工人。 冶钢重建初期，父亲是进驻大冶钢厂的第一批建设工人，我们家也进驻到冶钢工人村。供职中南二公司所属韶钢安装公司，父亲先后派遣大冶铁矿、重庆钢厂支持三线建设，颠沛流离。因工作场所不固定，环境简陋，经常风餐露宿。大热天，用一盆凉水往竹床上一泼，躺下就睡，父亲每次回到家携带一堆奖状，奖杯！ 可是自从重庆归来，就染上了内风湿，心脏早博、心慌、出倒汗一直困扰缠绕着他原本的强壮的身体，苦命父亲36岁青葱年华，开始了与疾病作殊死斗争。 黄石一医院，黄石二医院心血管医生没有不认识父亲的！曾两次下病危通知单。那时我在冶钢工人村幼儿园，才5岁。 父亲病情时好时坏，平时靠药物维持。等我们慢慢长大，询问父亲，为什么我们从小只记得小脚的奶奶，太奶奶，却从没见过爷爷啊。其实，奶奶是童养媳，爷爷是吴家独子，长相像你弟弟，身材像你，个头高大，一表人才，当年戏称十里八乡的美髯公子。读过私塾，年轻时出门做药品和茶叶生意，天天在外晃荡，难得回家。不知何时叫同是药商的云南美女勾搭一起，起先还寄些银圆回家，在父亲十一岁那年，悄无声息地再也没回来。断绝与家来往时，留下一张纸条，写下隽秀的八个字；“儿到十五立父志”。那年，你大伯十五岁。在清末民初，家里能请得起长工的吴家因缺劳力和资金支持，家道中落。基本靠卖田维持生计。所幸的是，解放后吴家土改成份划为中农。安排一名吴家子弟到武汉学手艺，是爷爷临别前良心未泯。父亲依稀记得客商到家里，看到两个儿子，出了一道智商题，他问哥俩，一根扁担掉到地下是什么字，大伯愣了一下，父亲抢着回答，是“一”字。自此，哥俩命运重新改写。
父亲的一生把荣誉看得很重，1952年入党，一直担任厂里钣金班班长，支部组织委员。1961年，韶钢安装公司整体让刚成立不久的大冶冶炼厂（有色）收编，工作才算稳定下来。 父亲钣金下料，不用绘图，90度管材直接剪下，分毫不差，拿到当年钣金工最高级别薪水。厂里先进，公司标兵，黄石市劳模等荣誉镶满了客厅与卧室的墙壁。 父亲厂里发给职工两毛钱保健舍不得吃，留着带回来给孩子。下班到家抢着生炉子，扫地、洗菜、洗碗，父亲常常边做边喘着粗气，唯怕惹的母亲大人不高兴。那时职工是免费医疗，内科医生都认识他。记得有一次，父亲半夜病发，我和姐姐披着月光，抹黑急赶哭喊着到医院杨主任家敲门。杨主任穿上衣服就跟我们一路小跑赶到医院。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医生责任心真强。记得，医院还针对老病号大夫轮班定期上门巡诊！ 母亲一直照顾身体日渐虚弱的父亲，家里有点好吃的，首先给父亲盛一碗。但母亲在家强势、霸道，父亲总是忍着，不作声。母亲打骂孩子成为家常便饭，有时棍棒、火钳都用过。可家里四个孩子从不知道父亲的拳头长得啥样，甚至牵着孩子到外边躲避暴力。懂事后我问父亲，为什么在母亲面前如此懦弱。其实，父母相差10岁，父亲早年有段婚姻，新娘放在农村老家。生个女婴后，父亲忙，回不来。可怜的新娘月子里就下池塘洗刷衣物，新娘突发重疾去世，女婴也夭折在襁褓之中。对此，父亲一直自责内疚。28岁那年迎娶了18岁的母亲。不敢怠慢，呵护有加。可母亲是个独生女，从小跟随父母在河南挑货郎担，走街串巷卖毛笔做小本生意，母亲记忆超群，聪明伶俐，且娇生惯养。母亲回忆说，父亲第一次到喻家湾上门，其颜值赛过全湾。看来年轻的母亲是被父亲长相征服。 1976年，我已经参加工作，执意要当兵。母亲同意，父亲不吱声，晚上看到父亲在床上背着悄悄地抹泪，恐怕再见难。果然在寒风凛冽的1977年底，父亲因心脏病住院抢救，病危通知单又一次下达。当父亲从耳边得知恢复高考后，二儿子考上大学的消息，奇迹般地又活了过来。 1982年复员回家，父亲病情不断恶化，中风导致偏瘫，心衰致使身体极度衰弱，我担当起照看父亲的重任。可父亲只要稍有好转，就催我上班，说；你是党员，别让人说闲话。忠厚，隐忍，勤劳是父亲一辈子留给我们的榜样！他说，“无论谁帮过你，记得回敬别人”。 1987年深秋，父亲再次病重，我们借来一辆板车，急忙送父亲去医院，刚拐过楼下房头，正巧遇到原公司书记赵宽铭路过，他关切地问，“吴师傅又不舒服啦”！父亲眼角缓慢地犁出了两行泪沟，什么也没说。路上，我对姐姐说，这可能是父亲向公司告别！果然，一生被病痛折磨的父亲去了医院，再没回来！坚强地与病魔搏斗活过30个春秋，终年64岁，极不情愿地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吴汉祥，1974年参加工作，曾有下乡、服兵役的经历。先后在大冶有色地质队、设计院、职工医院、物业公司供职。当过秘书、宣传科长、办公室主任等。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
点击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