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是六十年代末期搬到上窑来住的,他与我的父亲同事过好多年。
老李头是江西九江人,身材矮小,大约只有1.5米。据说他的父亲是教书人,他曾读过多年的私塾,能写一手好毛笔字,能背许多诗词、绝句。他满腹经纶,却始终没有人器重他,使他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凉感觉。
老李头在黄石没有亲戚,快50岁了依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他常来我家玩,并给我们讲一些古代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幽默故事。他还在自己的房子里写了一副自嘲的对联:守两间东倒西歪屋,住一个南腔北调人。老李头挺随和,不分年龄大小的人喊他老李头他都答应,也不会生气。他常在我们家吃饭,只要是赶上吃饭的当儿,说一句叫他一起吃的客套话,他便会扭捏地留下来。因为他是一个人,故很少开火。
老李头不仅长得矮,而且还黑,此外他还不怎么爱收拾,屋里脏得像狗窝,身上的衣服常常油腻得像烫刀布。于是邻里们都感叹:唉,这老李头看来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改革开放以后的1981年,已过50岁的老李头突然有一天带回一位年仅20岁、身材长相都十分可人的姑娘到他家中。邻里们顿时目瞪口呆,纷纷议论起来:老李头人没人样,钱没钱样,年岁又这么大了,怎么会找到这样一位如花似玉、能做他女儿的姑娘作妻子呢?会不会是他家的远房亲戚呀?要不这姑娘肯定有什么毛病,或者有什么目的?这一夜,有的邻居猜疑得没有睡着,而老李头却睡得十分的香。
第二天一早,老李头的女人就起来了。她把老李头的所有门窗全部打开通风,又将老李头的脏被面、卧单和脏衣服全部抱到油铺湾的方水井去搓洗。邻居们也假借洗衣服围上去与她攀谈,问她是否真的要嫁给老李头?她含羞地点头说是。邻居们大惊失色,这么好的女人怎么会落到老李头的手中,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她究竟图老李头的什么呢?
几天之后,老李头用石灰水将屋内的墙壁粉白了,又将那副被油烟熏黑了的对联用新红纸重新写了一遍:守两间东倒西歪屋,住一双南腔北调人。而后,老李头买了几斤糖果,带着年轻漂亮的小媳妇挨家挨户地发喜糖,以此证实他们从此结为夫妻。
婚后老李头的媳妇显得更加好看,使得上窑的几个小流氓和老恶棍垂涎三尺。他们以各种手段去勾引老李头的媳妇,甚至有一个小流氓公开表示要将老李头的媳妇夺到手。
老李头十分善良,对于流氓与恶棍的行为他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但他不去与他们交涉。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媳妇年龄差距太大,他能将她从农村带到黄石来就行,只要她幸福,她愿意跟谁就跟谁。然而有一天,他的媳妇在上窑街口被那个小流氓纠缠时,竟然当着满街人的面狠狠打了小流氓一巴掌,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在她的身上打主意,老李头对媳妇的自信心也增强了。
半年过去了,老李头媳妇的肚子没有一点“起色”。于是,有些邻居又开始议论了:怪不得这么年轻嫁给一个老头儿,原来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就在某些人自以为是、幸灾乐祸时,李老头的媳妇肚子突然间高高耸起,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男孩。这一年的冬天,老李头上班去了,他的媳妇在家里为儿子烘烤尿片。由于儿子夜晚哭闹影响了睡眠,媳妇在儿子睡着后自己也睡着了。就在媳妇昏睡的当儿,一块尿片从铁丝做成的烘罩上掉进了炉火里,顷刻之间,网罩上所有的尿片全部烧着。当老李头的媳妇被烧醒时,大火已烧着了半边屋子,连进出的门口都被火焰封锁了。
也许是心灵的感应,也许是第六感觉的确存在。此时老李头正好请假回来了。他见大门已被火焰封锁,于是绕到后房窗前,捡起一个石头将玻璃砸破,然后在邻居们的帮助下勇敢地钻到屋里去,将媳妇与儿子一个个从后窗里救了出来。那次火灾,老李头家烧得只剩四堵墙壁了。但自那以后,老李头成了英雄救美的人物,从而也让人肃然起敬了。
如今老李头虽已不在了,但有关他的故事还在上窑老街上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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