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草之歌
你若真不想
惊扰这世界
就该倚在
一叶小草的胸前
倾听月光微语
你就相信
这一株小草吧
有她陪你
阅历人世
不要再说什么
人生凄凉
你若真的相信
就该甘愿
成为一个人
远去的根须
从此 与他的天涯
息息相关
2. 数一数年轮
你读懂那棵枞树了么
那棵几人抱的枞树
疤节淌出松脂
呛眼的琥珀
不必借一枚松针
扎进岁月
数一数
树桩的年轮
一个世纪轰然倒下
几只松球沉坠
3. 救赎
无论参天大树
还是低矮的灌木
乃至路旁
没有名分的小草
都伸出了叶子
大的空间
小的空间
一个季节
又一个季节
卑贱的生命
往往就在乎
舌尖上那点温度
4. 往事
手背上的青筋
一条条 像远岭
光滑而温暖
你百年的孤独
仅限于这根龙头拐杖
和门前一鼓草墩
当落日从幕阜山背淹没
我家瓦楞
便升起了炊烟
你说
这是先人的启示
想找回往事
就该沿着
这条路径
5. 手掌
不用抬头看
手掌里
就住着一个天
翻转手背
每一个毛孔
都眨着眼睛
一条河
淌过手掌面
三山五岳
每一方位卦位
驻守千古不变的掌心
人类
一万年变化
不待我说
总在三寸手掌之间
翻过来 覆过去
6. 1958
古木 炉火
红星 紫烟
那年头 大炼钢铁
把我的幕阜山
炼成一座冲天的炉子
箭头射不入的林体
已成灰烬
失去遮掩的大山
再捡不到
羞怯的小星星
7. 生态
风从树杪跑下来
云 从鸟翅擦过
幕阜山接地的气势
重峦叠嶂
罗汉打坐一样随意
湘鄂赣的方言
汇聚鄱阳和洞庭
水母 开出桃花
空气激活 负离子
这些父老的专利
还没挂上政府补贴
尽管 世纪词典
刚兴起新生态的创意
8. 距离
有太多挺秀的山峰
和氤氲的河谷
江西武宁 温汤
那条温热的河流
触景 我的朋友
与共浴的老俵侃起
东莞 女人 性
妓院 一夜暴富
当他们聊起这些
江西的月亮
正升起在不远的船滩
色调冰冷 恬静
9.寄宿
实际我知道 幕阜山外的日子
很丰富。
洞庭湖 鄱阳湖两岸的内容
绝对不止九宫山八山一水一分田
那么简单
几朵云几绺风 腊香味的炊烟
熟悉的矮脚茶 驼背树 灌木丛
带刺的藤萝
还有青枫上酡红的叶子 松针上
沾几点乳白的蜜……
包括白鹭林 一篮一篮的鸟蛋
绝对只青山白云拥有
我是一只归巢的燕子
除了这道日趋矮去的山梁 任何地方
我都不愿寄宿
10.地平线
一辆板车，一辆扎得
山样高的板车
那两根被手掌
磨光了的车辕
当肩上拖着积雨云的大山
要翻过脚下的大山的时候
天地间咫尺视线
身躯则在两者之间
弓成一座拱桥——
额头滴落金子的时光
轮轱一步一寸
碾压过一个年代……
我，当年拉板车的赤脚少年
或许至今还拉着另一辆
走向辽远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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