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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王丽霞的散文《“病”之缘》




王丽霞,生于70年代,供职于大冶市某事业单位,喜读书,爱运动。  

“病”之缘  

我有一坛酒。夏天的时候来的,但已经记不清它是从哪里来。  

酒是好酒。虽然不是大厂名酒,但是开坛闻一闻,没有勾兑的酒精味儿,清香四溢,确定是上好的稻谷发酵。如果要刻意挑一点儿毛病,估摸着酒是新酿,缺点儿时间陈放,稍微差了那么点儿劲道。不过这不影响我对它的评价。就像李白,一杯好酒留下千古佳句,你不会计较“呼儿将出换美酒”的酒是陈香还是新酿。而我,也不会因为差的一点儿小节而否定整体。  

可是,吸引我的不是酒,而是装酒的坛子。这有点儿象一些高手的操作,颇费周章立一个项目,想的未必是项目,很可能是谋的项目背后的文章。把这两件事扯在一起,貌似牵强,实则不然。曲径通幽,走的其实是一条道儿,只不过形式不同罢了。  

大凡搅得凡人动了凡心的,总归有其缘由。于我也是。我家有花草,四季不重复。百来平米的空间,不缺芬芳,唯缺与芬芳辉映的好器物。这酒坛子,某个清晨醒来,细细品味,有点儿意思。粗陶暗色,古朴厚重。做花瓶倒是极好。配上去年采的腊梅枯枝和今年入秋的芦苇枝,颇有韵味儿。  

坛子也是好坛子。可是酒也是好酒。就好比椟是好椟,珠子也是好珠子。两两相比,难分仲伯,难以取舍。我估摸了下,好酒不比好水,十杯八杯,一干可尽。这坛中好酒,以我这酒量,怕是喝个一年五载都未必尽然。而我的腊梅枯枝,等不得。  

思来想去,还是两利取其重。世间有语,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这个理儿我借用过来,一表态度:有坛堪用直须用,莫待花去空剩坛。于是,在一个风清气爽的秋天的早晨,我将一坛好酒统统倒进厕所。水箱一冲,一分钟,落花流水春去也。  

晚上,先生回家,一看酒坛插上了花枝,且不赞花美,劈头就一问:“酒呢?”  

我说:“倒了。”  

先生的下巴都要惊掉了,眼神惊恐,语言也差了秩序:“倒倒倒……倒了?”  

我知道,先生好修养,沉默的背后大抵忍下的其实是这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  

对哦,我是有病。  

且这病由来已久。真要算来,不止今生,还有前世。  

我的今生是母亲给的。而前世,流淌着母亲身上的血。以至于今生的很多个夜晚,都听得见前世的血在体内奔涌流淌的声音。  

我只知道,在生我之前,母亲生长在一个满城腊梅香,满村山歌唱的地方。十八岁认识我的父亲,果断退掉了乡下已经定好的后生亲,跟着我的父亲从故乡跑到了他乡。  

这些都是故事了,我只在父亲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听说了一些前尘往事。而我的记忆,似乎停留在母亲做了母亲很久之后。  

自从有记忆开始,我发现,母亲“有病”。这病,仅从一件小事可见一斑。  

大约发生在80年代末期。那时的母亲在一个小酒厂上班,月工资120元。有一天,母亲下班后拎着一个大包裹要我陪她一起去巷子老裁缝家一趟。这老裁缝的手艺,方圆十里都是有名气的。小媳妇的褂子大姑娘的裙子经他的手一捯饬,齐活得不得了。可是,老裁缝的价码高呀。一件春装手工费5块钱,冬装10块钱。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当年的早餐热干面一角四分钱一碗,十块钱能吃小半年了嘞。  

我的母亲在老裁缝家昏暗的灯光下打开包裹,一堆细软闪着迷人的光芒。母亲用温软的声调儿说,驼绒三斤,段子面料四米,盘扣十粒,罩衫布五尺……做两件夹绒棉袄。老裁缝将包裹里的细软拿到灯光下仔细看了看,说:这倒耗费功夫。25块吧!  

母亲:“哪里要得这么贵?”  

老裁缝:“不贵哦。缎子、盘扣是细功夫,驼绒要捻,都是费时的。”  

母亲和裁缝就在一言一语一分一厘之间讨价还价。最后,以22元的工钱成交。  

十天之后,还是那样的一个夜晚,母亲兴奋地取回了老裁缝的活计。  

22块钱真不是白给的呀。那两件收了窄窄腰身的夹袄立着精致的小立领,两件罩衫一件湖蓝一件粉紫,驼绒里子的内胆用大红的缎子面儿包得光滑平整,完全不是粗布包棉花的调调。  

母亲用极快的速度换上新夹袄,在我家十平方小平房灰暗的屋子里转身、再转身,步伐轻盈,腰肢婉转,转得我和父亲、弟弟一阵阵头晕目眩。  

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回想起那天晚上母亲试穿那两件夹袄的情形时,总会联想起王家卫的《花样年华》和片子中张曼玉穿过的那些个旗袍。那也是母亲的花样年华。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这两件夹袄,母亲吃了一个月的馒头夹咸菜。  

父亲听说母亲花了整整一个月的工资来做这两件夹袄时,当时的表情也跟如今我的先生一样,眼神惊恐,语无伦次。我斗胆揣测,父亲心里怕也是在想,是不是有病呢?  

糟糕的是,母亲“有病”却不自知,并且一病就是一生。当母亲年岁渐老时,我常常把母亲有病的故事讲给自己听也讲给别人听。无论怎样,时间早已让我们忘记了当年她“犯病”时的种种,唯有那年母亲在狭小简陋的小平房里穿着新夹袄一转身,再转身的样子如同刀子一样刻在了记忆的存盘里,鲜活动人。  

而以至于我的酒坛子,在看着清亮醇厚的酒液缓缓流入马桶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母亲,也想起了我们共同的“病”。因了隐隐的血肉相连,我们的“病”,怕是同出一脉,无药可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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