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金辉,1956年2出生于大冶茗山，初中毕业在家务农，其间进城做过外包工，当过生产队长。1978年3月入读黄石财贸学校，毕业供职于黄石市房产局。从小热爱阅读，然沦贱艰虞，无甚建树。退休后聊以阅读、抒写丰富和拓宽徂生。
老家叔叔来电话说，过几天湾里人都要去阳新祭奠太公，问我去不去，他说这个太公是我们这支的鼻祖，我当时答应争取去。不知怎的，放下电话忽然又想起了去世多年母亲来，而且近来十几天母亲的音容笑貌总在我脑海里萦绕，在世时的点点滴滴历历呈现于眼前，挥之不去。感觉总有好多话要说，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多事想写，但拿起笔来又不知写什么，每每提笔凝思，凄恻难言，汪然泪下起来。
二十五年前，家的经济状况已完全好转。我满以为再通过一两年的努力，会让累年劬劳，穷困潦倒的母亲嘉享几年清福的，但谁又能想到天不作美，母亲早上突患脑溢血夜晚就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这犹如晴天霹雳，一家人嚎天喊地，恨苍天无眼，悲痛之状难以言表。我苦命的母亲，卒年只有六十三岁，使我的“行孝计划”落空，真是“子欲孝而亲不待”啊！
一
我湾子位于大茗山脉的山峦脚下，山地多水田少，地上种的红苕不能上缴国家的公粮、余粮，公粮余粮只能早谷上缴，晚谷还要卖增产粮，两季剩下来的稻谷不多，红苕就成了我们生活的主粮。一日三餐几乎有两餐吃苕，一般是早餐是湿苕，中餐不是纯干苕片就是干苕丝煮饭。吃苕混饭的时候，母亲总是撇开苕把饭盛给我们，把苕都留给自己。端午、中秋过节若能买上斤把猪肉，她总是优先父亲，说家里靠他赚工分，其次是我辈，她自己总舍不得吃一口。吃粥，她总是给我们捞稠的，自己总是吃稀的，有时只喝剩下的一点米汤。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全家五口人，只有父亲一个劳动力，年年都是缺粮户，一家人缺吃少穿，尤其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更是度日维艰，饔飱不饱。母亲长年劳累饥饿，身子瘦得皮包骨，但还是坚持抱病出工干活，多次患重病都没钱看医生，能在死亡线上挣扎着活了下来，既是苍天给她的恩赐，也与她的顽强分不开。
二
有个蒙眬的记忆，萦绕在我脑海里几十年。应该是我三岁多一点的时候，我在一个深夜突发急病，全身发烧，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母亲见状惶恐不安，当时父亲生产队派差在外，姐姐又小，母亲在孤单无援的情况下含着眼泪只身抱着我去远隔三十里的保安镇求医。
长大后才知道，在去保安镇的路途中，从上汪到陈悟那段路都是群山连绵的山峦野岭，丛林茂密，山径小路在丛林中蜿蜒，沿途两侧残碑坟茔多处，七八里程都荒无人烟，冷不防传出猫头鹰等各种鸟兽的怪叫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民间相传神乎其神，说这段路打过仗，死过好多人，孤魂野鬼多，夜晚非常阴森恐怖，时有鬼哭狼嚎，还经常出现“倒路神”戏弄行人等等。附近湾子有个男子更说得活灵活现，说他有个夜晚两个人走到公家水库处被“倒路神”戏弄，走着走着转了一大圈，又转回到了原处，一晚上重复走了三四次都还是转回到了原处，直到快天亮才走出那里。我长大知道这些后，心里由衷的佩服母亲过人的胆量。也曾问过母亲怕不怕，母亲说：“怕，非常怕，当时因为你在生死关头，我只能豁出去了，听见猫头鹰的怪叫也全身打冷颤、出冷汗。”亲爱的母亲啊，这来回五十多里的山路不说您抱着一个三多岁孩子夜晚走，就是白天空着手走也不容易呀！
由于母亲的百般慈爱，自我牺牲，为我赢得了宝贵的治疗时间，把我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让我死里逃生。母亲啊，是您千辛万苦，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三
一九七八年，恢复了高考，我在一位老师的多次劝导下，我报考了中专。当时当上了生产队的副队长，怕别人知道，报名时我把名字改了，白天照常出工，夜晚干活一次也不少（当时三秋完后，公社统一组织农民日夜搞农田基本建设），一般在晚上十点钟收工后才能在煤油灯下看一阵子书。其实很想请假复习两三个月，顾虑怕考不上而没有请。在离考试不到一个月的一个晚上，父亲要我去轧两担红苕（是把红苕挑到大队的加工厂碾碎机碾细成糊状，回来再过滤等加工成苕粉），母亲不让我去，她说轧两担苕来回跑两趟，加上排队等要耽搁三四个小时看书。父亲还是坚持要我去，说我是不可能考上的，理由是我初中毕业种田六七年了，人家不是高中刚毕业，就是教初中的，没法比。当时我也觉得父亲说的不无道理，正准备去挑苕，母亲还是坚持要我看书，而且还跟父亲吵了起来，结果是母亲把苕分成三担自己挑去轧的。当时看着母亲累得筋疲力尽的样子，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潸然泪下。第三担我要替母亲去，母亲决意不肯，还是坚持自己去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真是喜出望外，回想起母亲每次顶替我做事而累得有气无力的情景感愧交加。母亲啊，是您呵护和付出，为我争取到了许多宝贵的复习时间，我能考上，您功不可没！
四
母亲以自己善良纯朴，吃苦耐劳的品格为我们树立了榜样，从小就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善良，做事要认真负责，宁可自己吃亏，不能占人家便宜。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和几个玩伴一起在山上放牛，把生产队地里的包谷扒了几个用山上干草柴烧熟吃了，母亲知道了，不但吼了我，还狠狠的打了几下，严厉教训说：你这种行为是损公利已，是偷窃，是要不得的，以后不管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东西，没有经过人家同意绝对不能动，如果你再做出这样的事就剁断你的手。这次母亲格外的严厉教训让我刻骨铭心，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由于常受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也养成了老实做人，诚信待人，做事认真负责的好习惯。
母亲虽然平凡，她有伟大的母爱。她的纯朴善良，乐于吃亏，任劳任怨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发扬光大。
2018/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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