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不在乎自己的生日,如果说偶尔在乎,也似乎是关乎别人的感受。比如母亲在世时,儿生母苦,是不是应该给母亲做点什么。比如是不是应该邀约几个在乎我的人?他们是否偶尔记着这个日子?是否期待我的小酌邀请?……
五十年来,确乎有几个生日是有些记忆的,但那几个关乎生日的记忆,似乎遗憾从未缺席。
有着记忆的第一个生日,当是十岁生日吧。那天,外婆舅妈姨舅似乎都来了,家里的饭菜似乎也丰盛。吃过午饭,我便照例跟伙伴们一起准备去放牛。放牛之前,我们集在一棵古老的大枫树下,这棵大树足有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地面以上的树干几米以内,没有枝丫,也没有可以攀爬之处。
那天,也许是有些兴奋,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攀上了那棵大树。也许因为这古树太过老大,也许人们向来敬畏有加,从来没有人攀缘过。当我攀着纵横交错的枝丫不断向上的时候,一根树枝突然断裂开来。直往下坠落,魂飞魄散着的我,幸好被下面纵横交错的粗壮的枝丫们兜住,最终没有跌落到地面。
那天,我的英雄壮举——掏八哥窝也就作罢,幸运的毫发无损的安全着地。那次没有掏到八哥窝的遗憾,却让当时的我似乎明白了很多。生活中危险是无处不在的,有些“神圣”(如那棵古树和那树上巨大的鸟窝)是不可随意侵犯的,人生是不能随便冲动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特别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倒是从那时那地开始,一直激励着我——我可是有“后福”和“厚福”的人!从此,比别人更谨小慎微,从此比别人更努力读书,从此出类拔萃,学习工作一路凯歌!那一切,如今想起,怕是得感谢那个十岁生日的乐极差点生悲的遗憾,怕是得感谢那次攀爬没能一探无比神秘的鸟窝之遗憾罢。
在离开小镇的前几年,有一个生日正是暑假开始不久。那天傍晚突然想起生日之事,兴之所至,邀得几个好友到正热闹的特别具有小镇特色的夜市小酌。酒过三巡,一再被好友情绪感染,终于自己不忍,告诉大家这次小酌是因为生日。座中大家再次兴奋起来,这确实很合我的心性。遗憾的是,其中一个本来不在邀请之列者终于有这么一说:“那今天的单,应该是我们来买?”当时的我,顿觉这次生日小聚小酌索然无味起来。
细思量,自参加工作以来,如果偶然想起生日的事情,我总会不拘形式邀约三五好友小聚小酌,但似乎从来没有告诉大家,那一次次小酌的缘起是我的生日。我知道自己特别享受那种氛围,自己高兴,有人陪伴,别人也单纯的觥筹交错高兴着。这次自己的不忍,这次那一语导致的索然,让我从此不再邀约三五好友,在偶然想起的生日小聚小酌,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好在不到三年时间,我便调离了家乡小镇,距离和时间终于成了问题。这次生日的遗憾,虽然让我失去了兴之所至的生日小酌之偌多情趣,但也因此更加坦然面对每一个偶然想起的生日,更加深谙:只要内心丰盈,无关阴晴圆缺风花雪月!生日,最起码对于我来说,其实也只是一个日子而已!于是更加云淡风轻,也似乎这才是我骨子里喜欢的样子!
调入小县城后,每每生日那天,总是想起独自生活在小镇的母亲,但似乎没有一次是因为自己的生日,回到母亲身边。有时确实是因为忘记,有时因为正上着班,有时也因为那点来往的车费……唉!这才遗憾起那些在小镇的日子,离母亲那么近,也几乎没有因为自己的生日去陪伴母亲。距离真的不是问题,如果无心,近在咫尺也置若罔闻;如果有心,也能不远万里。2015年母亲去世后,虽然偶尔想起生日时那个“儿生母苦”从未缺席的遗憾,依然噬啮着我,但毕竟慢慢淡然超然起来,反倒让我更加珍惜我日益在乎着的眼前之人,更加热爱生活,倍加珍爱生命。
近几年,一些机缘,常常被邀约参加三五好友的生日小聚,但总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于是一再建议,在每个人生日的时候,应该不拘形式主动邀约大家小聚小酌,但竟然更多的是一再爽约错过,而且似乎主要责任在我。纠结了很多时日,想着这从未缺席的关乎生日小聚小酌之遗憾,又偶尔一再想起那些在小镇时候我曾经特别钟爱的生日小聚小酌,也许那三五好友正如我之当年。正可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可不能如那个当年不在邀约者列之一语之索然,其实不必在意,其实当任其自然,其实当率性而为,若然,那何尝不是人生最好的状态!
人生,固然遗憾多多,何止是关乎生日!也许正是那些从未缺席的遗憾,教会了我们:人生,遗憾定然多多;生活,依然可以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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