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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华绍银的随笔《石板路的幽韵》
石板路的幽韵 
“青石铺成小径幽,踏来觅得地官楼。犹遗石鼓门当立,不见檀香户对留。”绪文先生这首诗,开笔直描曲径通幽石板路,可见先生对这条路独钟。这条路,就在华家塆老庄。  
老庄不大,屋舍挨挨挤挤,大门有东向的、南向的、西向的。村口有一条石板路,分支出三个对外岔口。岔道石板铺送出很远,直至田头地边。对内,石板路连接着巷道,巷道连接着各家。整个庄子地面全部用大小不一的矩型石板铺就。房前屋后、巷道里弄见不到一寸土。宛如一座石板城。房舍大部分为土坯结构,也有青砖的。石板巷道方便了庄人,雨天串门,趿双木拖鞋就可以去邻家。来往于庄内,鞋无半点泥。雨一停,一阵穿巷风吹过,石板路干了,经过雨水洗刷,现出锃蓝色的光。夏夜,后生们喜欢到月台上睡觉。天一黑,竹床一溜儿摆开,睡姿百态。说话不讲究个序,瞎吹乱侃,疲乏了的呼呼大睡。  
挨石板路边有个小巷子,深不到十米,宽约米余。巷子底下是条排水沟,上面铺着石板,沟里的冷气都被石板吸收,沁凉沁凉的,人坐在上面特爽。白天,这条巷子集人,吃饭的、抓石子儿的、打扑克的、走棋的。大家背靠墙而坐,面对面,双脚交叉着。若有人通过,都要收起双腿曲弓着。有小孩过巷,一看人太多,只得绕弯子。也有憨过头的,硬着头皮闯。走到中间,荡子爹伸出脚,张开两根粗砺的脚趾夹住小孩的腿肚,疼得直叫唤。谁家的母猪生下多少崽,谁家的母牛下了儿,谁家的娃子读书聪明,都是聚众咵天的话题。话过一巡,人渐渐散了,荡子爹却闲在那儿,坐在棋盘石上不动。刀儿和双喜找地方下棋,对荡子爹说:“荡爹,你往右边挪挪,让我们杀两盘吧。”荡爹笑笑,不理。刀儿说:“你屁股长了根吗?”双喜动手扯荡爹,刀儿帮着拉。边拉扯边笑道:“帮荡爹拔根耶。”荡爹嘠嘎地笑:“细崽儿,我就想聊你两玩玩。”刀儿、双喜你争我夺,每落一子,石板竟发出“梆”、“梆”响,其音幽韵。荡子爹见他两惊奇,说:“稀罕了吧,知道这石板从哪儿取来的吗?听我爷爷讲,后底沟西边折(侧)子出产梆石,全山唯独那儿石质好,响音独特。”荡子爹的话不假,儿时在山上放牛,我去敲过梆石。那是一块天然石,中间腾空,两头融合在岩石上。手拿小石打击,发出“梆”“梆”声响。曾看过电影里的打更人,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为安民告示,边走边喊:“平安无事啰”,然后梆梆敲两下木筒子。两者声音酷似。整个夏天,巷子从没间断过人。你唱罢来我登台。大人散了,半糙子娃来。半糙子娃走了,稚娃儿来。那稚娃儿特逗,个个赤身裸体。玩累了,躺在石板上,开始还睁着眼,不一会全闭了,横七竖八地躺满一巷子。晚饭后,月台是小孩的天下,他们集中在一起玩耍,勾起一条腿玩碰膝盖的、捉羊的、挤油的。疯疯癫癫,一阵喧闹。这时望弟妈在后巷里大叫:“望弟!几冇早了啊?玩个不脱欠。快把你弟带回睡觉哩!”也有大人来接的。遇上朔月,巷里黑洞洞的,胆儿小的,怯着往家跑。半道偶遇一家打开大门,灯光射了出来,小孩乖巧地说:“婶子门没关了,借个光。”老太婆连忙提灯迈出脚,手举油灯大声说道:“娃儿也,走慢些,别摔着,婶子照着你。”这油灯,犹如照着潘冬子去战斗那颗红星。我家住在最巷尾,夜阑人静,约着玩伴一起回家,路上一个一个地减少,最后独剩一人。我有意用力蹬着光滑细腻的石板,如踩着琴键,一步一响。总觉得那声音又从远处返回来,像有人跟在身后一样。  
庄里的另一条石板巷幽深狭长,从庄口直通庄尾。白天,短巷人多。夜晚,长巷人多。有时开会,全庄人就拢在巷子里,既是纳凉,又是听会。临散场,队长叮嘱一句:“明天献鸡(献:结扎。)的要来,把要献的鸡单独关一个笼里。”三伏天夜晚,屋内热气不易散发,留在家里的老少妇孺,将竹垫、靠椅、门板,铺搭在巷道里,消受着巷里的凉气,美美地睡一觉。晚上行人路过,下脚要轻,尽量减低石板发出的回音。捏在手上的电筒不要乱晃乱照。第二天,献鸡人抢个早,生怕人家把鸡放了。站在巷中,“献鸡、献鸡”地高叫几声。不一会,当家的女人有提着鸡箩的,有双手挽着鸡翅膀的,陆续拥向巷中。鸡献完了,开始阉猪。大门开在巷里的,阉猪人走进猪圈,将小公猪擒到巷里,一只脚踩着猪颈,一手捏住猪卵蛋,另只手用刀一划,割断输精管,扯出卵蛋。扯卵蛋这个词就是这样来的吧。  
石板路东头有一口堰,也有称塘的。堰水清清,从不干涸。如朱熹所描述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如出一辙。堰和水井连在一起,水是活泉,独立成溪。溪下首格洗菜,二格浣纱,三格牲畜饮水。水顺着一格一格往下流,碎菜叶、浣纱荚渣、皂水,未等沉淀就被流水冲走。这便是“问渠哪得清如许”的成因。堰墈边有两棵古皂荚树,树干粗壮,高达二十多米。年年开花结荚,是洗衣去污的环保皂。每年春天,新叶抽芽,浓荫蔽日,覆盖住整个石堰。浣衣女坐于堰边条石上,搓揉捶打,洗汰拧纽,一盆衣服悠然之间洗洁。据老辈人讲,此古树为塆庄始祖兴明公所植,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先后枯萎而死,树龄长达约四百年。水井其实是个石缝,连通黄荆山一条地下河。井的上方也有两株古木,树名细叶枫。树干挺拔逼直,高约十七八米的样子。两树相距很近,高矮一致,庄人称其为龙角。清末年间,本地连续三年干旱,粮食颗粒无收,下游村民背着锄头沿港索水,凡港沟阻水土石,一路疏浚,直达水井。井是活泉,他们把井洞视如龙口,跪地莫拜,祈求龙行善心,口涌大泉,以救民于水火。或许是心诚感动了龙,洞穴深处忽传訇然声响,瞬间泉水喷涌而出,哗哗流向田野。消息不径而走,说塆庄有条活龙,十分显灵。这似乎不是灵异,倒像内蒙古锡林格勒盟的响泉,听到声响震动就冒出大水来。  
石板路西头也有一口井,叫它井其实是口小方塘。主要供近水者洗衣、洗便桶、浇菜等用。曾有单位相中了这口活泉,在井边建造纸厂。造纸石碾已安装好,不知何故半途而终。笨重的石碾至今还躺在那儿。有人说塆庄地脉好,龙虎相护,是个出府官之地。这话倒是应验,明万历年间出了个朝廷命官华衮。  
华衮中举后,仕途通达,由知州、知府一路升迁至户部侍郎。按明朝的等级礼仪,凡骑马进庄官员必须在庄口下马墩下马,乘轿者下轿,步行入庄。先参观地官第门楼,然后进大门浏览内室,逛游全庄。试想,如果庄子建设得太简陋,岂不有失官府颜面。故此,花重金打造塆庄这个形象工程。如今时过境迁,地官第门楼文革被拆,石板月台被水泥覆盖,很多巷道无存。但欣慰的是,古建筑“青紫堂”仍在,地官第门楼的门当仍在,础石仍在。塆庄人受先祖惠泽,对华衮公的那颗感恩之心没忘,其功德永远铭记于嗣孙心中。  

华绍银,湖北大冶人,大冶师范毕业,先后在市枣子山和沿湖路学校任教。后调入西塞区教育局勤办工作。曾任副主任,湖北省勤工俭学研究会会员。在多家报刊杂志发表散文、小说、人物通信、论文等作品。散文“澄月岛赏月”获全国首届文学创作大赛佳作奖,多篇散文入选《黄石文学丛书·散文卷》《黄石散文选》巜粤港奥大湾区文学》,著有长篇回忆录《过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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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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