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
早先，从黄石到九江坐汉九班小火轮
在船头，看劈波斩浪，江鸥低徊
无猿声。两船相交，如故友重逢
后来，开车走高速，仍有
山花烂漫，牛耕田园
现在五十分钟高铁
窗帘低垂，视频嘈杂
世界缩小到狭长的铁壳内
有时还要跟着它一头扎进黑暗
让本来不够明朗的生活更加模糊
云杉
去三宝树的路上
大片的云杉倒伏
有的彻底伏在地上
有的依靠某种支撑，倾斜如弓
仿佛在冲锋中倒下的战士
山路崎岖，虫声密布
灌木上无一颗野果
来到三宝树下，茅塞顿开
那些倒伏的云杉
竟以自己的死
成就这三颗宝树
千年王位
听泉
空气潮湿，蓝天高远
鸣虫高一声，低一声
坐在油漆斑驳的木椅上听泉
他们都说泉声连续，完整，自在
而我听到的都是断续的，破碎的
且带着尘世间石头深深的划痕
惟自在，不容置疑
它们跟着泉水，一路颠簸
去往深潭
上学路上
像树叶一样，我们被凛冽的风
从坝顶吹落到坝底。沿着河坝方向
在只剩稻桩的农田中，鱼贯而行
我们用退却的方式，表达抵抗
并不表明我们不反抗
一如我们羸弱的身体，在无法承受的
学农运动中，逃避和躲闪
甚至故意弄坏农具。我们会点燃
坝上的白茅和田埂上的霸根草
让它们去和凛冽的风较量
让冻僵的自己站在火的边缘
幸灾乐祸地舞蹈。同时温暖
冰冷的人间
伏天
必须走出有空调的办公室
到车间去。和兄弟姐妹们一样
让汗水自发梢，经脸颊
江河一样流淌。让湿透的工装
紧贴皮肤，山岳一样起伏
即使干不了他们的活，扫地
也要来几场酣畅淋漓的大汗
只有这样我才敢站在他们中间说
天气真热。也只有这样才能读懂
“八月的阳光，有赴死的决心”（注）
注：台湾诗人王红林语
蓝学奇 1962年生，湖北广济人，居黄石。黄石市作协会员。
[经典重温]蓝学奇1997年发表在《诗歌报月刊》第2期上的诗《与水鸟的对峙》
《新东西》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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