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邱和平的散文《妈妈的顶针》

妈妈的顶针  

小时候总看到妈妈做针线活时，右手中指戴着一枚圆柱体的银色箍环，上面还布满了麻麻点点。  

记得有一次，我好奇的问妈妈：“您戴这个东西干什么？也不好看，它叫什么名字呀”?  

妈妈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出个谜语你去猜，‘外麻内光，戴在手上，姑娘怕痛，麻子来挡’。看你能不能猜出来？”。  

我坐在小板凳上，偏着小脑袋，眨眨眼睛想啊想，是什么呢？妈妈坐在对面一边纳鞋底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我，像是在给我打气。‘外麻内光，戴在手上’，我望着妈妈手上的箍环恍然大悟，兴奋的说：“是您手上戴的东西！”  

“嗯，算你猜对了。”从不爱夸人的妈妈，这算是对我的夸赞。并从手上取下箍环放在我手上，接着说：“它叫顶针，你看不是外面是麻坑，里面光得很。”  

我把顶针拿在手上反反复复看来看去，心想麻麻坑坑的一点也不好看，跟大舅妈无名指上黄澄澄亮晃晃的金戒指无法比。“妈妈你戴它干什么？”  

妈妈从我手中拿回顶针又套在她手指上了，说：“你莫看它长得不好看，它作用大呀！你看这鞋底没它我针都锥不进去，有它一顶，针就能穿过鞋底；它还能保护我的手指，不被针屁股刺到手，刺不到手是不是帮我挡了痛啊。”  

听了妈妈的演示和讲解，我似懂非懂的了解到顶针的作用了。  

妈妈总是担心我们饿着、冻着！  

记得1961年的夏季，国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城里人闹饥荒，都吃不饱饭。以为农村好过些，有田地种再怎么着也不会饿肚子。  

妈妈带着刚满七岁的我和五岁多的大弟，一起到农村外婆家小住几天，除了想让我和弟弟能吃几天饱饭外，还想讨要一点米面和一点玉米、小麦、蚕豆的种子回来种。因为妈妈在我们居住的房前屋后和荒山上，开了几块地的荒，准备种点蔬菜和杂粮补给补给。  

其实当时农村和城里一样困难，无米无油无柴烧。一日三餐面糊糊、面疙瘩、干苕丝，一碗苦得叫娘的干苦丁菜和干苕藤叶当菜。我和弟弟天天吵着要回家，妈妈因为还没要到种子总是有点不甘心。最后还是表舅娘给了一升蚕豆，小舅妈给了一升小麦种子,外婆让小舅又拿了两升玉米碴子。  

那天下午四点左右，我们正准备的第二天早上打道回府时，只见爸爸骑着自行车，赶了三、四十里地来到丁祖镇陈盛湾外婆家。连口水都没喝，把我抱上自行车的前三角架上，带我到沈家营小学新生报名处去报名。  

坑洼不平的黄泥巴公路，爸爸不辞劳苦，用力的踩着自行车。突然一阵雷阵雨袭来，爸爸把草帽戴在我头上，他光着脑袋顶着雨点照骑不误。我的脚坐麻了，一只浅灰色的皮凉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也浑然不知。妈妈把表舅妈给的一升蚕豆种子，用一方大手绢包着，夹在爸爸自行车后站架上，也不知什么时候颠丢了？爸爸也顾不上。  

当爸爸带着我风燎火急赶到学校时，已是下午六点多钟了。只见学校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最后一天报名报过了，我错失这年上学的机会，整整耽误了一年。  

这一年里，妈妈教我用四根蔑针织袜子。用妈妈种的棉花，奶奶纺的棉线织袜子。第一双是织给我自己的，虽说一只粗一只细，一只长一只短。但终归是我自己织的，穿在脚上晚上睡觉还舍不得脱。  

后来又给自己织了一双，还给大弟弟织了两双，给奶奶织了一双。从那以后每年给全家人每人织两双，其中走路费袜子的人，要织能上袜底的袜子。  

于是妈妈又教我做针线活，如挑衣边，定扣子，锁扣眼，纳袜底等。妈妈用她的门牙把一个小顶针咬紧了一些，箍在我右手中指上教我怎么使用顶针。我这才真正懂得了顶针的用途。  

当我十岁那年，妈妈又生了一个妹妹，我是长女，脚下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小妹，加上爸爸妈妈和奶奶，全家共有八口人。爸爸除了每天上班，开会、学习外，就是（把每月交党费的钱扣除后），五十三元的工资全部交给了妈妈。于是一大家子的吃喝穿用都在妈妈的肩上和手上，因为她是我们这个家的当家人啊！  

妈妈很能干，在我们那个居民小组里，她像一个男人一样。吃苦耐劳，勤奋自立。她没文化，由于生孩子多，没有正式工作。但临时工长期做。粮食局筛糠，钢铁厂磅铁、城建局挑土和泥、灰砖厂搬砖、酱品厂切酱菜等等，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把一家人的早饭做好后，就去菜地里挑水施肥，除草摘菜，然后回家扒几口饭，就匆匆忙忙的赶去上工。下午下班回家后，又去后面“公众山”上去割柴刨草、开荒种地。直到天快黑了，爸爸也下班回家了，才回家吃饭。  

一日三餐我们家每天一大篮子菜，全是妈妈种的。当然，爸爸休息在家时也帮帮忙。我们长大一点，也跟着一起干。  

一年四季我们家里菜地和山地的品种最多！春季里有白菜、萝卜、莴苣、菠菜、茼蒿，豌豆角、蚕豆角；夏季有辣椒，茄子、豇豆、四季豆、黄瓜、丝瓜、冬瓜、南瓜、番茄；秋季有迟茄子、迟辣椒、迟豇豆、土豆，卷心包；冬季有芥菜、雪里红、大白菜、大萝卜。除了蔬菜类的；还有山上的，蚕豆、豌豆、绿豆、饭豆、红苕、小麦、芝麻、棉花等等。  

这些都是妈妈辛勤劳作的果实，给了我们丰衣足食的生活。  

她除了白天不停的劳作外，晚上在灯下还要为我们缝补衣  

服。每次我半夜醒来，就看到妈妈房里的灯还亮着，她坐在床边纳鞋底，那拉索子嗦嗦的声音不停的传到我耳边。我想进去跟妈妈说，让她早点睡别太累了，又怕把爸爸吵醒。  

真是亏得她，我们姊妹几个小时候所穿的衣服和鞋子都靠这双手。听她工友们对我说：“你妈妈一点空不住，挑土中途休息半小时，就连忙把鞋底拿出来纳。”  

妈妈在我心中是一头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不说，还是一只不知疲倦的老黄牛。  

1978年，一直忙着料理家务的奶奶去世了，我们就搬家了，也没有地可以种了。这期间因为我和大弟、二弟都陆陆续续从下乡插队处、招回城工作了，妈妈就在家料理家务或在居民办的饮食点卖早餐。  

后来，直到我们姊妹五个，一个个结婚、生孩子。三个孙子一个外孙女，都是她亲手带到两、三岁后再送幼儿园。  

妈妈这一生是为儿为女劳作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是辛苦的一生！  

2015年深秋季节，妈妈驾鹤仙游了！享年91岁。妈妈的养育之恩永远铭记我心！妈妈的顶针我会好好惠存。  

2019.9.1日

邱和平，网名秋风。现年65岁，一名退休的制药工程师和执业中药师。居住湖北黄石。从小喜欢看书读书，因生不逢时无学可上，无书可读。年轻时爱好文学，喜欢写一点打油诗。退休后尝试写一点文艺作品。如小品、快板词、朗诵诗歌、说唱词、小戏文、微电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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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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