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王汉文的中篇小说《四个牌友》（结局）

四个牌友

七  

这个鱼池是由花湖的堰尾港汊筑堤而成的。聪明的老板在堤下做了几条暗沟，一到半夜他就把暗沟打开，大湖的鱼就从湖里游到了小鱼池，因而他的鱼池基本上不用放养鱼苗，且各种鱼都有，钓不钓得着鱼，就看钓鱼者的水平和运气了！  

花湖一带有很多鱼池，但真正钓鱼的人就喜欢钓这种鱼池的鱼，他们称这里的鱼是野生鱼，好吃，且不会钓得很多，八元一斤，也不亏本。而其它鱼池里的鱼都是饲料喂养、催生的，个头大，上鱼快，动辄几十斤，花费数百元，不划算。尤其是罗非鱼，放下空鱼钩都能钓起鱼来，一条一斤多，冤枉花钱不说，鱼还带有土腥味，肉质粗，不甜。  

马六将鱼具搬到了大湖与小池的堤埂中央，架好坐台和钓台，试好水的深浅，然后揉了一大坨饵料扔到鱼竿尽头的位置，打了一个大“窝子”，引诱游鱼过来。  

此时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马六做完准备工作后走到岸边的菜地里去拉屎。这几乎是所有钓鱼人的习惯，也不需要师傅教，因为起床就要赶路，来不及在家里拉，打完“窝子”有一段等鱼前来的时间过程，这个过程，正好可以放松放松，清清肠肚。  

马六的鱼窝子在八点之后才起鱼，而其他人早在天一亮就开始起鱼了，且钓起来的鱼都比马六的要大。马六不甘心落后，经过分析，发现是自己的鱼竿短了，因为天气炎热，大鱼都跑到了中间深水区，靠边当然就只能钓到小鱼了。  

马六收回了五米长的台钓鱼竿，又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根十米长的手钓鱼竿。装线上饵后，很快就钓起了一条半斤多重的黑背鲫鱼，也就是大家俗称的大湖野生鲫鱼。马六很高兴，庆幸自己设备齐全。  

到了十点多钟，他已钓起了七八条半斤以上的鲫鱼，加上前面钓的小鲫鱼，他估摸着有个六七斤鱼了，于是他兴奋的提起鱼护(装鱼的大网兜)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吓他一跳：他发现鱼护中的那些小鱼鱼头都不见了，只剩下腮以下的鱼身子。  

“这是怎么回事呀？鱼护中的鱼怎么没有头了呢？难道我遇到鬼了？”他的魂都吓掉了，于是扔下鱼护，跑到看守鱼池的小房子里找鱼老板。鱼老板听后哈哈大笑，说：“你今天撞大运了，碰到了大黄鳝鱼。你的小鱼头是被大鳝鱼吃的。”  

马六不解：“小鱼都在鱼护里，怎么会被大鳝鱼吃了呢？而且还专门吃头？”  

鱼老板说：“鱼护不是有网眼吗？小鱼想从网眼里钻出来，于是头卡在了网眼上。鳝鱼躲在堤边的水洞里，见到卡在网上的小鱼鱼头就咬掉吃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马六大松了一口气。  

鱼老板说：“这种事在我鱼池里发生过几次了，其他鱼池也发生过。这种鳝鱼一般都很大，也很愚钝，你再把鱼护放到水里去，趴在岸上等候，那鳝鱼还会出来吃小鱼鱼头的。你可以用手掐住它的脖子拉上来，一条一斤多重的鳝鱼拿到酒店里可以卖几十块钱呢！”  

马六吃过鳝鱼也见过鳝鱼，但那些鳝鱼都只有笔杆粗，十几条加一起都不到一斤重。而鱼老板说他遇到的是特大鳝鱼，一条就有一斤多，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钓鱼是个乐子事，更在于竞技与发现。马六迅速回到自己的岗位，将装有大小鲫鱼的鱼护重又放回到水里，然后按照鱼老板的说法，趴在堤埂上看着水中的动静。没一会儿功夫，他就看到鱼护有被拉扯的动作。再定神一看，果然有一条擀面杖粗的深黄色鳝鱼缩进了堤边的一个洞里。  

“有戏，今天我一定要抓到这条从未见过的大鳝鱼！”马六屏住呼吸，将两只手伸进水里，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在鳝鱼洞口打了一个箍，只待大鳝鱼出来就一把掐住它的脖子。  

不一会儿，鳝鱼真又探出头来了。一厘米，两厘米，三厘米，当鳝鱼的头脖子超出马六双手做成的箍时，马六猛地一掐，鳝鱼使劲一缩，溜了。第一次抓捕鳝鱼失败，马六就来第二次。因为鱼老板说了“鳝鱼很愚钝”，于是他继续扒在堤埂上等候。几分钟后，那条愚钝的鳝鱼又慢慢向外探头。  

失败过一次的马六这次总结了经验，他将双手除大拇指以外的八个手指交叉固定起来，留下两个大拇指作咬合，就像一把台钳或老虎钳，底座固定，钳口才会越咬越紧。当那鳝鱼的头再次伸出并超过马六用双手做成的钳口时，马六的双手大拇指突然合拢，用虎口咬住了鳝鱼。掐住了，这回真的掐住了，但那条鳝鱼很粗壮、很有劲，它不停地向洞内扭缩身体，与马六对抗着。经过一番较量之后，马六终于以一身泥土、一身水的代价，将擀面杖粗的特大鳝鱼拉出洞穴，拖上岸来。  

“抓到了，我抓到那条大鳝鱼了！”马六高兴的喊着。  

鱼老板跑过来一看：“嚯，这条真大，像蛇一样，称得上鳝鱼王了！起码有两斤多重呢！”  

马六兴奋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鳝鱼，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快点帮我把鱼护打开，我把它放进去。”  

“不行啊！”鱼老板说：“鳝鱼的牙齿很厉害，他不仅吃鱼，还能咬破尼龙网逃掉的。你等一下，我去拿一个冰铁桶来，放在铁桶里才保险。”  

鱼老板很快拿来了一只冰铁桶，在鱼池里打了大半桶水，叫马六将鳝鱼放进铁桶里，然后又提起马六的鱼护，将那些没有头的死鱼全部挑出来，扔到背后的大湖里。  

过去说贪财是人的天性，而今贪玩也成了人的天性。一部手机，装满了各种光怪陆离的诱惑，明知伤害眼睛且浪费时间，却都要死活抱着，不肯放手。  

钓鱼也是一样，明知钓鱼比买鱼贵，钓到的鱼也吃不完，但却要去钓，不到天黑不收手，不与人比个高下不罢休。  

按理说马六所钓的鱼已经不少了，加上那条大鳝鱼已经够他们一家吃上好几天了，但他还是觉得数量比别人少，重量也不及别人。于是他喝了几口水，点着一根烟，继续在堤埂上伸竿垂钓。  

水中的鱼是有灵性的。因为马六在水边与大鳝鱼搏斗发生了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周边的鱼，因而他那离水岸十米开外的鱼漂，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纹丝不动，没有鱼嗅。  

快到中午时，他的鱼漂终于动了，先是浅浅的点了几下，紧接着鱼漂就不见了。“有大鱼！”马六叫喊着猛提鱼竿：“钩住了，果然是条大鱼，我钓到大鱼了！可能是青鱼或是草鱼。老板快过来帮忙！”马六一边喊着，一边紧绷着鱼竿。  

那条鱼可能真的有点大，马六绷了一两分钟都没有看见那条鱼的头，而且那条鱼大有要将马六拉下水的架式。听到马六钓到大鱼的喊声，看到他紧绷鱼竿左右摆动的架式，鱼池老板和其他钓鱼的人都纷纷向马六跑来。  

就在大家快要跑到马六跟前时，马六的身上突然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电光。原来是马六用力过猛拉断了鱼线，而他高扬的长鱼竿是碳素钢做的，碳素导电，鱼竿弹碰到空中的高压电线，他被电击倒地。  

待鱼老板和垂钓者们找来竹竿、木棍挑开马六身上的碳素鱼竿时，马六身上多处焦糊并冒着青烟，没等120救护车赶到，他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马六就这么走了，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他知道自己逃不脱李四的魔咒，但他却给妻子、儿子创造了一笔他一生都赚不到的钱，他的各项意外保险理赔金加起来接近1000万元。  

四个牌友终于再一次相聚了。马六的老婆慷慨拿出100万元在马鞍山公墓的山顶上，买了一座最为豪华的墓地，将张三、李四、王五、马六围葬在一起，中间还置有一张石桌和四把石椅，说是好让他们随时起来打牌、聊天，遥看远处的磁湖和各自的家。  

另据知情人士说：马六的死是故意而为之的，因为除了李四的魔咒外，他还患上了严重的糖尿病。他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所以他用买意外保险为自己的儿子与妻子创造一笔财富，好让他们过上幸福、自由的生活——他的儿子在澳大利亚上大学，有了这笔钱，儿子与妻子就可以移民定居澳大利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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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汉文，湖北黄石人，30多年来，创作发表了大量的摄影、美术作品，其中有40余幅摄影、美术作品在全国性展览、比赛中获奖；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余万字，其中中篇纪实小说《战地生死缘》被全国多家报刊杂志刊登、转载，并在网上广为流传。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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