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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邱和平的随笔《做人难》

做人难  
总记得四十年前,出嫁的那天上午,妈妈拉着我手哭了一阵子又一阵后,她不得不放开我,去应付人来客往和忙其他的事情去了。可我的心情被妈妈的诉声,弄得寂寂寥寥的很不是滋味。这种滋味,我想和每个出嫁女有着同一样的感受!  
马上就要从这个家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了;马上就要离开生我养我的父母,对别人家的父母呼爹叫娘了;马上就要和弟弟妹妹告别,去和别人家的哥哥嫂嫂共处一个屋檐下唤哥喊嫂了。  
想到这些,我有许许多多的不舍,也有许许多多的不安。我舍不得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长的父母,舍不得和我一起厮守长大的弟弟妹妹;不安的是:我迈出家门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他家的儿媳和弟媳妇了,我将怎么样和他(她)们相处?落落寞寞的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房间不停的思,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正在这时,农村的细舅爷,妈妈的细哥来了。我请细舅爷在桌子上方坐下,随即奉上一杯茶,准备转身进房。细舅爷把我叫住,让我坐在他身旁,和我聊了一下家常。问了一下即将成为我夫君的家庭情况,诸如:“,男方是干什么的?是自由恋爱还是媒人说媒的?父母健在否?弟兄几个?在家排行?”  
我一一作答。细舅爷认认真真听后,端起茶杯抿了抿两口茶,像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放下茶杯对我说:“我给你谈个文”。(方言,讲个故事)  
“谈文?谈什么文?”平常我最爱听别人讲故事,谈文说道什么的!今天我哪有这心情和闲功夫?再说,马上他们家就要来人拖嫁妆了。我苦笑的对细舅爷说:“舅爷,今天谈文就免了吧,我还有事。”  
“有事也得听我说!”细舅爷的脾气我了解,人直,说话干脆,也很威严。这一点连我妈妈都畏他,何况我这个外孙女?  
妈妈姊妹五个,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妈妈是细舅爷脚下的幺妹。据说出生48天,外婆就给妈妈断奶,抱给别人家做童养媳了。妈妈的二姐也是从小抱出去了,女孩子只留大姨娘养在家中。(听说这是当地的风俗习惯,大冶、鄂城一带都是这个乡风。)把自己家的女儿抱出去给别人家当童养媳,再把别人家的女孩子抱回来,给自家的男孩子当童养媳。不过她们抱来抱去也要讲个门当户对!  
外婆家,在当时家境较好、家训很严,教子有方。外公很会勤俭置家,听妈妈说:她小时候回娘家,外公一个煎鸡蛋下酒,还要用筷子夹给每个孩子一点。所以一家人都很礼贤相让。大儿子即我的大舅爷,从小好学上进,饱读诗书,解放前就在重庆轮航公司当高级职员,解放初期轮航公司公私合营后,他就在港务局工作,重庆—武汉—上海,长江一线当业务高管。最后在安庆港务局工作,直到92岁走完了他生命的里程。细舅爷也很聪明好学,从小外公让他学中医,还跟着天主教堂的外国神父学习过西医。他好像在他们当地,还是很有名气的医生,特别是他熬的膏药,人称“一贴灵”。  
两个儿子都能赚钱。特别是大舅爷,每次托人把赚回的钱财带回家乡给外公,外公都不舍得花,就去买田置地。买回来的田地又无人耕种,就出租给别人,自己收租。谁知土改时田地全部被没收不说,还被打成地主。外公因此早早去世,可苦了外婆和陪在外婆身边的细舅爷,每逢运动来时,都要叫去批斗。幸亏外婆一家人乐善好施,加上细舅爷医术‘高明’,每次批斗,只要工作组的人员不在,乡亲们只是走走过场,没让他们吃太大的苦头。  
可能是由于运动太多,批斗太多,细舅爷也炼就一副刚烈的性格。好喝酒,爱发脾气,并且还说一不二,威严的样子,有点怕人。  
记得有一次,我那时只有六岁,大弟弟四岁多。细舅爷来我们家,妈妈连忙炒菜做饭,留他在家吃饭。六十年代初,难得一盘好吃一点的菜,细舅爷拿起筷子刚要去夹,大弟弟不让,还把菜盘子拉到自己面前,用手挡住细舅爷的筷子。只见细舅爷把筷子一甩,手掌在桌面上重重的一拍:“玉,这是你看的(养的)人啊?太无家教了!这伢秉性你不灭,我来灭!”说完,举起大巴掌要打大弟,还是我奶奶赶忙护住,让大弟弟才幸免了那一记耳光。我吓得躲在奶奶身后哭起来了。就连‘威风’的妈妈当时都呆若木鸡!“玉”是我妈妈的小名。那天爸爸得亏没在家,要不这种场面着实让郎舅俩人尴尬无比。  
细舅爷他平时很少来我家,也许看到我们家人口多,经济条件不太好。每次来黄石,只是去大姨娘家吃饭,好多年不来我家一回。用妈妈的话说:“我抱出去的人,就是少痛心,来往是必要少些,不比你大姨娘,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亲热些”。这次是看我出嫁细舅爷才来,也算是天大的面子。  
我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细舅爷对面听他说文。他口才很好,连说带比划地对我说:  
“有一位姓张的人家,家境在方圆一片算是殷实的,他们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娶了外村,富裕人家马家的女儿当媳妇。迎亲时嫁妆丰厚,抬嫁妆的人一大队,二十多抬,甩一长路,把十里八乡的乡邻羡慕得要死。  
二儿子经人说媒,也讨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姓黄的姑娘当老婆,娘家大舅在乡镇府当官,有权有势,家境宽绰,陪嫁的东西也不少。  
张家二老对这两门亲事满意得很,对能娶这两个媳妇也是高兴得不行!觉得给他们老张家挣足了脸面!  
老三读中学时与一位刘姓女同学自由相好,两人情投意合。到了张老三该成家的年龄了,张家二老张罗着,给老三找媳妇。还托人说媒。但是,老三总是东说不成,西说不就。后来二老才晓得,老三心里早有主子了。还打听到女方家境一般,姊妹又多不说,特别是其母得病后,还全家举债为母亲治病,常年的药罐子使家庭更是贫寒。  
老两口从心里不乐意这桩婚事,可是又拗不过老三的执拗,只好依着三儿把媳妇娶进家门。三儿媳进门,嫁妆少得可怜,除了两床被子,大小两个脚盆,一只木箱以外,就是一个光人了。  
嫌贫爱富的公婆自然对三媳妇是冷淡的很,两位兄嫂也是势利小人,见公婆对老三媳妇不看好,更是优越感时时在她面前膨胀。  
人说树大开叉,人大分家。可是他们老张家偏不干,就是要把一大家子人箍在一起。用张老汉的话说:“我是这个家的箍桶匠,你们的母亲就是水桶箍。”共处一个屋檐下,自然矛盾少不了,每次吃哑巴亏的都是老三媳妇。  
张家三个儿子都分别出去找副业做,家里张老汉领着三个儿媳在田地里干农活,婆婆在家煮饭、喂猪、养鸡、带孙子。  
一天傍晚,在地里做农活的都陆陆续续地回家了,三个媳妇回到家都钻进到自己房里不出来,等着老太婆叫过夜(吃饭)。一等没听到叫声,二等还是没听到叫声,只听到院子里小孩吵吵嚷嚷,鸡叫猪哼滴。  
张老汉最后一个进屋,就大声嚷嚷:“人呢?跑到哪里去了?日头都落山了,屋里冷火秌烟的!”  
老太婆裹着头巾,履步蹒跚走出,有气无力的样哎哟!老头子你 回了呀。”往椅子上坐,险些摔一跤。张老汉:丢下锄头忙扶起,问:“你么回事呀?怎么还不饭”?  
婆婆跟老汉说:“我今天遍身痛啊!除了痛,头还昏得抬不起来了,眼睛也睁不开,我就在床上困了一下儿,哎哟天都快黑了。我去饭!”一起身又差点摔一跤,老汉忙扶住:“你动,给我坐好!我把三个媳妇喊来!  
老汉站在院子大喊:“桂花、细芳、冬娥,都出来!”  
大媳妇:“哎……来了!”她名叫马桂花,马马虎虎过日子,做起事来最麻(快速)。听到公爹叫,赶忙跑过来啦!  
二媳妇叫黄细芳,人送雅号黄鼠狼,精明能干耍猾头!光便宜 不上当。听到老头在叫唤,也连忙出来了。  
老三的老婆刘冬娥,从小做事就憨磨,公婆妯娌看不起,冷言冷语也听得多。听到老头子叫,又是最后一个出来。  
老汉指着老三媳妇没好语气的说:“三个人最磨是你,叫半天憨出不了阵。三块田一样大小,你们一人插一块田的秧,也是你摸到最后插完,做事磨磨嚓嚓的。”把老三媳妇训得不敢声。  
“你老娘病了,还没煮夜饭,你们三个先去给我两个老的弄点东西来吃,你们每个人,去两碗,弄好了再一起去做饭。我今天看看,那个先做好,先给我端上桌!”  
几个媳妇同时应声都下厨房去了。婆婆对老汉说:“老头子吔, 叫一个人煮就行了,何必要她们三个人都去煮,煮多了,我们两个也吃不了。”  
老汉:“跟你说呀,老太婆,我们两个已都老了,身体不比以前 了,说来神就来神了。以前我们吃苦受累把三个儿子拉扯成人,帮他们成家立业,你在屋里帮他们引大的带细的,现在也该到了让们尽孝心的时候了。”  
婆婆说:“也是的,我们这把老骨头也一年不如一年了,你也该  歇歇,把田地分跟他们各个人种算了,我们也该交班放权了。”  
老汉:“唉,三个儿都出外找副业,三个媳妇我都看不上眼,不 管是做事还是治家冇得一个比得上你,特别是老三媳妇。唉真不晓得这个班是交给谁接?”  
婆婆说:“老头子呀,你莫总是看不惯老三媳妇,那伢也嫁进来两三个年头了,我看她憨厚老实,心肠不错。”  
老汉:“我就是看不惯她又憨又磨的样子。今天我就是要看看这三个哪个的本事好?”  
二老正说着,大媳妇端两碗面子糊端上来了。“爸、妈你们快吃吧!老汉和颜值悦色“先放在桌上吧”。  
大媳妇刚才抢先来到灶膛前,锅不刷碗不洗,揭开锅盖加瓢水,点上柴耙子塞到灶堂内,水一开就下半碗小麦粉,三把两搅就好了。这不,一刻儿功夫,两碗面籽糊就端到二老面前。  
又过了一刻儿,二媳妇端也两碗上来了“老爸老妈鸡蛋面条煮好了,你们吃吧”。老汉看了一眼说:“先放在桌子上吧。”  
二媳妇刚才见大嫂抢了先,就来两碗水半斤面,打了两个鸡蛋在里边,一匙猪油两匙盐,煮熟就往碗里添,心想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也不出半毛钱,趁此机会讨个好卖个乖!不信二老不夸我孝敬。  
老汉又在问:“老三媳妇的什么?还没端上来?”  
婆婆说:“先端上来了,放长时间也冷了,我们先吃吧。”于是端起大媳妇煮的面籽糊往嘴里扒,刚扒一口:“呸呸呸,老大媳妇你过来,你是不是冇放盐?淡瘪瘪不说,还细饦子糊大饦子生。你再看这面籽糊,多黑锅巴嵌,肯定又冇洗锅?你这马大哈的毛病怕是要跟你一生啦。”生气地推开了碗。  
老汉用筷子挑了一团,送到口里也吐了出来:“马大哈呀马大哈!”无奈的摇摇头,推开碗。把面条端起来说:“这面条看相还蛮好,不知味道如何?老婆子吃吧!”说完,就着碗口边,喝了一口面汤,马上胡子眉毛絿到一坨了,“呸!咸得我无法下咽,像翻了盐船一样。”  
婆婆问二儿媳:“你放了几多盐啊?看把你老子咸得成个么样了。”  
大媳妇和二媳妇小声说:“一个嫌淡”;“一个嫌咸,这做人真难!”  
老汉没好气的大声叫唤:“老三那个憨媳妇还没好呀?是不是到县城现买去了,半天还冇端上来!”  
三媳妇:“来了!二老请慢用。”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摆放一些烙饼和两只盖碗,放在饭桌上。后面还跟着进来大大小小一群孩子,每人手上拿着一个香喷喷的大烙饼在吃,边吃边说:“好吃!太好吃了”。  
老汉见状说:“你做果半天,真的出去买去了?再说这十里八乡夜里也没有卖的呀?你们这些伢吃的烙饼哪里来的?”  
几个孙儿孙女抢着说:“是细婶自己做的,给我们每人一个,又甜又香,好吃!”  
三媳妇细细气的说“既然大嫂二嫂抢了先,灶膛我也拢不了边,  
不如回屋和了几斤面,蒸上馒头烙上饼可供二老吃两天。不过馍还没蒸好,先把做好的端上来,你二老和几个细伢吃了再说。”  
婆婆满意的说:“难得你想得周全!(拿一个饼吃)嗯,好吃!”  
老汉看到婆婆吃的满意,他忙揭开盖碗,看到碗里站着两个小人 ,“哎哟!我的娘,这是什么呀?把我吓一跳!叫你弄点吃的,你做两个面人来么意思嘛?”  
三媳妇说:“做什么都好做,人难做!做人难啊!”  
故事讲到这,我刚刚听出一点味道来,细舅爷嘎然停止了。接着他话锋一转对我说“你也是老三媳妇,你婆家也是兄弟三个,到了他们家要学会做人。真正意义上的做人比这做面人更难做!”  
没想到在我出嫁的当天,细舅爷跟我讲了一个这么有寓意的故事。  
成家四十年来,细舅爷的“人难做,做人难”,具有“超级文化的文”!时刻指导着我做事之前,得先学会做人!  
2019.9.10

邱和平,网名秋风。现年65岁,一名退休的制药工程师和执业中药师。居住湖北黄石。从小喜欢看书读书,因生不逢时无学可上,无书可读。年轻时爱好文学,喜欢写一点打油诗。退休后尝试写一点文艺作品。如小品、快板词、朗诵诗歌、说唱词、小戏文、微电影等。  

[黄石文坛]邱和平的随笔《我的班主任老师》

[黄石文坛]邱和平的散文《妈妈的顶针》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征稿启事:

1 原创首发,诗歌(除旧体诗词外)、散文、小说、评论、收藏、书画等作品,拒绝一稿多投。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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