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黄开才的散文《阅读母亲》

阅读母亲

母亲是一部大书，总也读不完，看不够，学不尽，用不竭。  

母亲生于1912年。这一年的1月1号，孙中山宣布：“结束帝制，建立共和，成立民国”。也是在这一年的农历正月十五，大冶保安湖畔的一个小村庄显得异常热闹，男人们在剪辨子，女人们在放裹脚，全村人踩高跷，闹花灯，欢欢喜喜闹元宵。这个时候，一个女婴呱呱落地，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这个女婴，就是我的母亲。外祖父给她起了一个极其普通，但又极具乡土气息的名字：胡细绿。希望我的母亲，像一颗细细的绿叶一样。  

这株细细的绿叶，在美丽的保安湖畔慢慢长大。18岁，已出落成漂亮的水灵灵的大姑娘。嫁给了邻村“黄小海”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他就是我的父亲黄朝德。  

父亲比母亲大3岁，生于宣统元年，即1909年。祖父给父亲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朝德，小名德成。希望父亲永远朝着道德的方向，成功，成人。  

祖父是读过几年书的，在村里算得上一个小秀才。所以，教父亲认字，并供父亲读了几年私塾，父亲也成了一个有墨水的人。他读过三国、水浒、西游等等名著。  

父母结婚以后，母亲成了家里顶梁柱。因为父亲读了几年书，见识广了，不想呆在农村了。父亲天生不会也不想干农活，总想到外面去闯闯。于是，父亲只身来到黄石源华煤矿，当了一名矿工。  

这样，全家的重担落在母亲一人身上。她要下地干活，还要伺候公婆。犁田、插秧，割稻，养猪，种菜等等。母亲干农活，确实是一把好手，村里许多壮小伙都比不上她。  

生活的重担，从来没有压垮母亲。唯独三个子女先后夭折，对母亲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母亲生的第一个是男孩，也就是我的大哥。长到两岁，聪明，活泼，可爱。可是，一场“天花”，也就是出麻疹，竟夺去了幼小的鲜活的生命。母亲生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大姐。出生七天，突然发现口里长了一个疮，也就是口腔溃疡。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口腔溃疡，也使大姐夭折了。母亲生第三个孩子时早产，生下来就没气了。  

命运多舛。三个孩子先后夭折，对于一个年轻的妈妈来说，简直难以承受。母亲痛不欲生，悲痛欲绝！  

苍天啦！你太不公平了，对一个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竞如此的残酷、如此的无情啊！  

悲痛埋在心里，生活还得继续。母亲从邻村抱来一个女孩，抱来时才40天。这就是我的大姐。父亲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黄嫦娥。大姐的到来，给这个痛苦的家庭，带来了一点快乐，也给母亲受伤的心灵，带来了一丝慰藉。  

保安湖畔，驾船的多，在外谋生的也多。我父亲的一个堂兄，在上海开了一家小餐馆，也就是馄饨店。忙不过来，希望父亲去帮一把。这样，父亲和叔父一商量，带着两家人到上海去了。  

因母亲特能干，会张罗，馄饨也包得特好吃，一个小小的馄饨店，被她弄得生意非常之好。这样在上海慢慢立住足了。1948年的秋天，母亲生下来我的姐姐，因为是秋天，所以给她起名秋兰。  

姐姐出生的第二年，1949年，新中国成立了，家乡解放了。听说家乡搞土改，分田地，叔父对父亲说，我们还是回老家吧，上海也不是久留之地，回家分田地，生活肯定会好些。父亲一听，有道理，便带着两家人回家乡了。  

回到家乡以后，父亲又改变主意了。他必竟读过几年书，见识广一点，他认为，城市总比农村强，还是回城去吧。这样，父亲又回到矿里上班了。叔父一家留在了家乡黄小海村。后来，叔父当过大队支部书记。  

我们一家留在了黄石，父亲照样上矿里做工，母亲照顾几个孩子，打打零工。  

1954年的洪水特别大，我们居住的中窑湾全部淹了。这一年的10月，母亲生下了我。大水来时，我还没满月，是母亲把我放在脚盆里，从大水中推出来的，推到了太平庵的一个山坡上。父母在山坡上，搭建了一个简易棚子，直到大水退去。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吃的很困难。我家在城里，父亲是矿工，情况稍好一些，农村就更糟了。总有一些亲戚朋友到家里来，希望能接济一下。母亲自己舍不得吃，把仅有的一点粮食给乡亲们吃。  

自己吃什么呢？吃野菜，吃观音土。观音土这个东西，虽可充饥，但很难吃。吃下以后，肚子气鼓气胀，几天都拉不出大便。有一次，我吃了一点，几天拉不出大便，痛得大喊大叫，是母亲一点一点的往外抠。  

我在家里是老么，父母中年得子，养得“金贵”。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吃。父亲在矿上下井，下井总有几个白面馒头，父亲舍不得吃，用油布纸包好，放在饭盒里带回。  

每次父亲回来，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因为父亲一回，就有白面馒头吃了。哪知道，这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他的劳动量特别大，干的都是重活，后来得了矽肺和严重的胃病。  

记得有一次，我放学回来，问母亲，父亲回来了吗？母亲说回来了，我很高兴，又有白面馒头吃了。母亲说，今天没有。原来农村来的亲戚，母亲把仅有的一点粮食和白面馒头都给他们吃了。临走时还给了他们几斤粮票，几块钱。现在几斤粮票，几元钱已经不值一提。但那个时候可不是个小数目，有时还可救活一家人呐。  

记得有一年，母亲老家侄女的孩子，病重住院，需300元住院费。80年代初期农村家庭，到哪儿找这么多钱呢？母亲知道后忙说：“救人要紧，救人要紧，钱我来想办法”。母亲同我和爱人一商量，把家里仅有的200元拿出来，还找同事借了100元。300元钱可是我当年一年的工资呀。就是这300元医疗费，救活了一个幼小的生命。  

“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东西给别人吃。别人有难，我们就是要倾其所有去帮助别人”。  

这，就是母亲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也是从母亲这本大书里，所读懂的“善良的真缔”！  

1965年5月，由于积劳成疾，父亲病倒了。这一年正好搞“四清”，即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父亲是老矿工，苦大仇深，又有一点文化。矿上和居委会就请父亲作忆苦思甜报告。实际上，父亲已经病得很重了，但他还是撑着给居民们，做了一场忆苦思甜的报告。  

上午做完报告，中午就不能动了。父亲可能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便对母亲说：去称半斤肉，我想吃汽水肉。从来不提出任何要求的父亲，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母亲知道大事不好，马上称了半斤肉，蒸了一碗汽水肉。  

这个时候，我放学回来，闻到肉的香味。说，好香啊，我想吃。母亲没吱声。父亲说，你先给开才盛一碗吧，剩下的我再吃。  

母亲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赶紧给我盛了一碗。我喜滋滋地很快就吃完了。仅剩下一点给父亲吃。当母亲端在父亲面前时，父亲已经很难咽下去了。母亲大声呼唤：德成，德成，你吃啊！吃啊！。  

父亲看着母亲，看着我，看着全家，艰难的把最后一口汽水肉吃完，眼睛慢慢闭上，再也睁不开了。我后悔呀，后悔呀，父亲临终时，想吃一大碗汽水肉的愿望都没有实现。父亲离我们而去，父亲去世时56岁，母亲53岁。  

父亲走了，顶梁柱倒了。父亲去世时，哥哥上财校，大姐打零工，二姐上初中，我上小学。  

一个年过半百的柔弱的女子，能够撑得起这个家吗？哥哥姐姐说，父亲走了，我们不读书了，找工作。  

母亲当时就火了，你爷（大冶方言父亲）走了，还有我。你们谁都不准放弃学业，我没读过书，你们绝不能不读书！  

母亲没有正式工作，没有固定收入，只能靠打零工，母亲干了三份活。  

清晨四点，母亲就早早起床了，把太平庵的环境卫生清扫干净。除了打扫卫生以外，最累的活就是挑渣子。太平庵（源建二村）有几百住户，几千口人，每天渣子量特别多，是母亲一担一担地把这些渣子挑到山边去。把渣子桶清干净。这么苦这么累的活，一个月下来，只有六元钱。母亲说，6元钱也是钱，总比没有好啊！  

做完清洁工，母亲就上山锤石头了。老黄石人都知道，特别是家住中窑、上窑、一门一带的人，没有一个不锤过石头的。  

锤石头，是个很苦、很累、很危险的活。要把山上的石块挑下来，把大石头锤成小石头，把小石头锤成大小规格不等，并符合要求的石头，一立方石头也就几毛钱。  

锤石头，先要从山上挑石头。开山放炮后，把石头山炸开。放炮的硝烟还没散尽，一群人包括我的母亲，就往山上冲。抢占有利地形，找好最佳位子，然后划出阵地，这一块是我的，那一块是你的。  

每次母亲总是冲在最前面，有几次几块巨石落在母亲的面前，差点把母亲砸了，这样的险情多次发生，母亲一点都不在乎。要生活，要养活一家人啊。  

找好位置以后，母亲一担一担地把这些石头挑下山去。在一块搭起来的棚子里，一锤一锤地把石头砸碎。母亲的手特别巧，她做的锤子和箍子特别好用。锤起石头来省力，速度快，效率高。尽管这样的辛苦，一个月下来也就20多块钱。  

清晨挑渣子，白天锤石头，到了晚上，母亲也没休息。推着一个小推车，到一医院门口卖水果去了。这个小推车，是母亲自己做的。母亲的手特别巧，做什么像什么，我小时候所有的玩具，都是母亲做的。  

母亲卖水果经常卖得很晚，有时我们已经睡着了，还不见母亲回来。母亲在医院门口卖水果，看到有些生病的孩子无钱买，也就送上一、二个给孩子们吃。  

母亲就象一台永不停息的机器，从早转到晚，从晚转到早。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妹四人拉扯成人。哥哥财校毕业，大姐初中毕业，二姐师范毕业，我高中毕业。看到我们长大成人，都成读书人了，母亲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面对生活的重压，母亲绝不屈服，更不低头。做生活的强者，是母亲教给我们的又一个做人的道理。也是我们从母亲这本大书里，所读懂的“坚韧的真缔”！  

1972年12月，我高中毕业，想去当兵，又不敢跟母亲讲。  

一是怕母亲担心。尽管我出生在矿工家庭，但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吃过苦。所以我怕母亲担心我去部队受不了，吃不了那个苦。  

二是我是独子，怕母亲不同意。前面我说过，我有个哥哥，但不是母亲亲生的，是叔父的大儿子。那个时候，我们家在城里，父亲是个文化人，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他跟叔父说：你家在农村，子女多，生活苦。干脆叫应如到城里来读书吧。这样，我的哥哥黄应如，就从乡里来城里读书，直到财校毕业。还有一个大姐，是40天抱养的。我的父母把哥哥姐姐视为已出。我的哥哥姐姐也把我当做亲弟弟，倍加关心，倍加关怀。  

我之所以不想跟母亲说当兵的事，主要就这两个原因。后来，母亲还是知道了，她不但没有反对，而且坚决支持，这是我没有料到的。  

母亲说，到部队是好事，应该去。保卫国家是好事，应该做。母亲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不知道古代有个岳母，更不知道“精忠报国”的故事。但她心里明白，没有国家就没有自己。她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知道新社会好，知道新社会需要人去守卫。“精忠报国”这个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己经深深地浸透了他们的血液，已经深深的扎下了根。  

体检那天，母亲特地为我炒了几大碗油盐饭，因为我长得瘦小，母亲想得周到，怕我体重不够，多吃点能够增加重量。好险啦，体重刚刚达标，要不是母亲炒的几大碗油盐饭，我可能真的体检不合格了。  

离开家乡那一天，我没敢告诉母亲。毕竟已经60多岁的老人了，宝贝儿子去当兵，他老人家肯定难过得不得了。  

但是母亲还是来了。在市武装部大院里，母亲没有掉一滴眼泪。反复叮嘱我：“到了部队，要听领导的话，不要太调皮，不要怕吃苦，不要怕吃亏，更不要像家里一样娇生惯养”。  

母亲句句都是实话，我从小就怕吃苦，从小就调皮，从小就娇生惯养。母亲这是给我打预防针。我对母亲说，我记住了，记住了。一边说，一边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哥哥姐姐也在流泪。唯独母亲没有掉一滴眼泪。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没掉过一滴眼泪，今天宝贝儿子当兵，母亲仍然没有掉一滴眼泪。从母亲的身上，我学到了坚强，学到了男儿当自强，精忠以报国的道理。  

1978年12月，我当兵六年了。部队要我提干，我坚决地拒绝了。原因有两个，而这两个原因都与母亲有关。  

一个原因是，部队有位老战友，家在山东农村，家里很穷。他对我说：你家在城市，回去有工作。我家在农村，家里又穷，我真不想回到那个贫穷的地方去了。您能不能把提干的机会让给我。  

看着他乞求的目光，我突然想起母亲对我说的话：“别人有困难，就应该帮一把。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东西给别人吃”。是啊，别人有难了，求到你了，宁愿自己不提干，也要把机会让给他。就这样，我把机会给了这位可爱的战友。每当见到这位战友，他说，感激我一辈子，是我改变了他的命运。  

第二个原因是，我的母亲已经70多岁了，尽管家里有哥哥、大姐、二姐照顾，但我毕竟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呀，我得回去，尽尽孝心。当时我的想法，并没有跟母亲说，一说，肯定又回不来了  

退伍回家以后，就跟母亲住在一起。名义上是回来照顾母亲的，实际上还是母亲在照顾我。  

退伍回地方以后，单位在市内没有住房，我就住在了皇姑岭村，黄石汽车配件公司一个简易的仓库。我觉得很对不起母亲，住在这么一个简易房子里。没想到，母亲一看，说这个地方好，荒地多，可以开荒种菜。  

70多岁的老母亲，又开始干起农村的活计了。开荒，种地，种菜，施肥，除草，每天从早忙到晚。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母亲就到磁湖边挑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拉粪。浇水，施肥，锄草，母亲种菜真是一个行家，菜长得非常之好。母亲种的菜根本都吃不完，左邻右舍都是吃我母亲种的菜。吃不完，还叫我送到市内，给哥哥姐姐和亲戚朋友们吃。  

当时，我的一个同事对母亲说：“黄妈，您的菜种得这么好，又吃不完，干脆拿到菜场去卖”。母亲说，不卖不卖，全部送，全部送。你们要吃，就到这儿来拿。  

后来，我搬到了市内，结婚生子。母亲虽然不再种菜，新的忙碌又开始了，带孙女。我哥哥的小孩是母亲带大的，我姐的小孩也是母亲带大的，我的小孩也是母亲带大的。她可以说是一天都没消停过，带了儿女又带孙。  

我从部队回来以后，调了几个单位，搬了几次家。每搬一次家，左邻右舍都舍不得。都说有福气，遇到我母亲，这么一个好的邻居，好的大妈。  

第一次，我住在疗养院附近，隔壁住的小李小梅一家，家在武汉。母亲经常请他们来家里吃饭，让他们感觉有家的温暖。他们上班一忙，就把小孩往我家里一放，说，黄妈照看一下。母亲说，你们去忙吧。孩子吃呀玩呀睡呀都在我家，都忘了他爸他妈。住了几年以后，我们要搬到市内去了。小梅小李真是舍不得啊，他们说，黄妈真好，比亲妈还亲。  

后来，我搬到了沈家营，住隔壁的居然是我的老战友柯龙宋局长。两家人就象一家人一样，他家的东东成了我家的常客，我家的妍妍成了他家的常客。两个小孩经常嘻闹，偶尔搞点“恶作剧”。母亲总是笑着劝他们，哄他们，给他们说笑话。我家的妍妍爱吃糖，一次，东东糖纸里包了一块煤，妍妍吃的满嘴是黑。母亲知道了，不但没有说东东一句，而是赶紧打水给妍妍洗脸洗口。东东吓得哭了，母亲却笑着说：“没事，没事，你看妍妍脸上擦黑胭脂，多么好看啊”。顿时，两个小孩破渧为笑。  

柯局长老伴左师傅的母亲在农村，一般很少到城里来。自从见到我母亲以后，两个老人真是有缘，就像亲姊妹一样，有说不完的话。三天两头到城里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见见我的母亲。  

后来，我搬到了市委大院，邻居是我的同事胡筱玲。胡筱玲母亲见了我的母亲以后，也是亲热的不得了，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也是三天两头从下陆来，看看我的母亲，同母亲拉拉家常话。  

我真的不知道，母亲这样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两个老太太不约而同地，从大老远来看望她，同她说说心里话。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人格魅力”吧。  

我的战友、同事、同学和熟人，只要见过我母亲的，没有一个不夸奖她的，没有一个不敬佩她的，都说母亲真是一个好人，一个活菩萨。我的一些战友和同事，母亲竟然叫得出他们的名字。有的甚至还知道他们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为什么呢？原来，有的战友、同事结婚或者生小孩的时候，我总要给母亲说一说。母亲总要叮嘱我：“人家结婚、生孩儿是大事，应该看一看，送个礼祝贺一下。这样，母亲就把他们记住了。  

母亲常对我们说：“人与人之间，总是要亲近一些为好。你对人家好，人家就会对你好。你对人家舍得，人家就会对你舍得。你对人家真心，人家当然对你真心”。  

这就是母亲，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农村妇女，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她留给我们最朴素，最朴实，最本真的做人道理。  

我从部队到地方，走过不少单位，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大家都一致评价，黄开才人缘好。我想，这个“人缘好”，是母亲耳濡目染的结果，也是母亲遗传基因的结果。也是我从母亲这本大书中，所读到的做人的最基本的道理。  

1999年6月，我从市委宣传部调广电局工作。因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照顾母亲。母亲也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们。我每天早出晚归，对母亲关心少了。母亲9月初就病了，刚开始只是一点小小的感冒，但母亲一直瞒着我们，怕耽误我们的工作。当我们得知后把母亲送医院时，医生说，来晚了，老人年纪大了，感冒变成了肺炎，肺炎变成了器官衰竭。本来母亲的身体还算硬朗，可以活得更长一些，由于我的关心不够，造成这样的情况发生，我后悔呀，这是我一辈子最后悔最愧疚的事情。  

1999年9月26日，一生勤劳、善良、俭朴、仁慈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母亲1912年1月生，1999年9月去世，按农村的算法，87周岁已满，吃88岁的饭，所以享年88岁。  

母亲走得很安祥。她一生讲干净，讲整洁。临走时，还起来洗了个澡，梳了个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母亲好像算了时间似的，中秋刚过，全家人过了一个团圆节。国庆快来，中间有三四天空档，不耽误事儿。母亲生前为他人着想，死后也不麻烦他人。  

1999年9月28日，母亲魂归故里。这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为隆重、最为盛大、最为感人的送葬场面。母亲魂归的那一天，从保安街口到村庄，几里外的人都来迎接。少先队员打着队鼓，男人们吹着唢呐，女人们扭着秧歌。全村上下几千号人，都加入到送葬的队伍之中，队伍缓缓前行，足有几里路长。  

在农村一个禾场上，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仪式。镇里的领导，村子里的长辈都讲了话。我含泪致悼词，内容已记不清了，但四句话我记忆犹新：  

母亲魂归，全村哀悼。  

“绿草”常绿，精神永存！  

母亲人生中最后的盛大场面，是她用“善良、勤劳、坚强”带来的。是她用“真心、真情、真意”带来的。也是她用一生的“舍得之心，帮人之心，仁爱之心”，无意间为自己赢得的。  

阅读母亲，读懂母亲，需要一生一世。母亲这部大书，我和我的子孙后代，将永远地读下去。特别是她那十分疼爱的孙女，以及未曾见面的身在异国他乡的曾外孙，更应该读下去！  

今年是母亲二十周年祭。  

这是一篇迟到的祭文，也是一篇和着泪水写就的祭文。  

谨以此文献给亲爱的母亲！  

[今日头条]黄开才军旅回忆录（1）《应征入伍》

[八一特刊]黄开才军旅回忆录（2）《奔向太行》

黄开才，文化学者。黄石市散文学会副主席，湖北师范大学、湖北理工学院、黄石老年大学客座教授。长期从事新闻宣传工作，曾担任黄石市委宣传部调研科科长、新闻科科长，广电局副局长，黄石人民广播电台台长。在中央省市媒体发稿数百篇。对黄石的历史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和很深的造诣。撰写了不少“解读历史、感悟人生、穿越时空、意境深远”的历史文化散文，出版了《磁湖秋月》《历史的雕塑》《诗韵墨香》等多部专著。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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