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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头条]易发生随笔《正月十五闹花灯》

1941年9月11日出生于武汉市汉口西马路,1956年毕业于汉口61小(西馬路小学),1959年毕业于武汉市30中学,1963年毕业于湖北工业学校,1963年9月22日分配到黄石工业局工作,曾就职黄石矿务局袁仓煤矿、黄石农业银行,1998年退休。。


易发生


正月十五闹花灯


正月十五年年有,唯1947年的正月十五,一直留在记忆里。  
那年春节的一天,我和玩泥巴的街坊:憨头、咬齐、玖玖围在杂货店灯笼的摊子边,不愿离去,尤其插在柜台上的飞机灯笼,飞机风轮呼呼地直转,引起我们的好奇。  
看了半天,憨头说:“飞机灯笼简单得很,我们自己扎。”  
憨头六岁,他是年头出生,我是九月出生,我喊他憨头哥,他爸爸在国民党当兵,以后失踪了,留下他妈带他生活。也许听他爸讲打仗的故事多了,他喜欢发命令,经常像指挥官一样,命令我们做这做那。  
今天看上了飞机灯笼,说不定又在打主意,指挥我们扎灯笼。  
果然,他说咬齐家里卖的干柴(芦苇,解放前汉口人叫干柴)可以扎灯笼。  
咬齐家的柴火铺在我家对面,他爸用锄刀锄成一段一段的干柴,卖给居民烧火做饭。  
那天,咬齐从家里拿了好多干柴杆,交给憨头扎飞机。结果不行,干柴没有让性,一弯就断。咬齐指着我说:你隔壁住的篦匠有青竹篦,可以扎飞机灯笼。  
憨头命令说:发生你一直喊他叔,你去要,我们也去!我壮着胆子说:“好,我们现在就去”。  
我们一行四人,立马跑到了箆匠家里。  
箆匠姓刘,黄冈人,他租住在汉口,挑担子走街窜巷修竹床、竹椅、竹篮子、竹烧箕和其它竹器。他的担子一头是腰子型的矮木箱子,箱子当櫈子用,里面还放了许多箆匠用的工具,担子的另一半,是竹篦编的篓子,放的竹筒子和一圈圈捆起来的青竹篦条。  
进他的家门,我们蛮甜的喊刘叔叔新年好!刘叔叔新年好!刘叔叔见四个街坊的小伢,甜蜜蜜地不停喊刘叔叔,心里喜啄了!忙答应唉!唉!唉!我连忙说,刘叔叔,我们四个人想扎飞机灯笼,冇得箆,么办呢?刘叔叔说:“你们四个伢今天一来,喊刘叔叔冇停摆,我想么样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你们打主意想搞我的青竹蓖呀。好,今天就上你们一回当,说,要几多!”我们四个人,一个人想扎一个飞机灯笼。  
刘叔说:“好,一个飞机机身要用两根竹箆条,四个飞机灯笼,八根竹篦条”。边说边理竹箆,翅膀可以用青箆也可以用干柴,咬齐接过话说,干柴我屋里有。  
刘叔清出青竹箆片,告诉我们怎么弯,怎么扎。干柴做翅膀怎么做……边讲边弯箆条我们看。憨头说,我们知道了,谢谢刘叔叔,拿起八根青竹篦片,带着我们跑了。  
四个人七手八脚,花一天时间,硬把飞机灯笼扎得像模像样。  
最后遇到难题,我们飞机的手柄是用干柴杆做的,插蜡烛的眼子,钻小了,蜡烛插不进;钻大了,干柴不结实,做一个,手炳断一个。正愁莫展时,玖玖说:“不用钻眼,广告线木滚子可以插蜡烛。”玖玖家开裁缝铺,木滚子多的是。说完玖玖掉头跑回家,拿了好多木滚子。憨头用木滚子放在灯笼里面的干柴把上,用铁丝拧紧,果然可插蜡烛。一架飞机灯笼扎好了,四架飞机灯笼也起来了。  
“今天十五明天十六,恭喜老板化根蜡烛!”这是每年正月十五汉口小伢到各家杂货店化缘要蜡烛的说词。  
西马路是条短街,只有两家杂货店,夏保长一家杂货店,还有杨爹爹在皮影戏茶馆隔壁开的杂货店。  
那天,我们四个,加上西马路的小伢也不过十多个,虽然冇得人喊一二三,也冇得人指挥,照样整整齐齐地喊:“今天十五,明天十六,恭喜老板,化根蜡烛”!反复唱反复喊,一直喊到夏保长拿出一把蜡烛,从柜台走出来为止,夏保长站在我们面前说:“祝你们狗头狗脑长命百岁长大成人”来来来,一个伢两根,勿抡,一个一个地发。我们举起灯笼,连忙应道,恭喜老板发财,恭喜老板发财!  
再向前走二十多间房子,就是杨爹爹的杂货铺,门口,一群球场街的小伢高举灯笼刚离开,我们一群反复地喊着:“今天十五,明天十六,恭喜老板化根蜡烛”,步伐整齐,押韵着喊声,一起走到杨爹爹的柜台前,杨爹爹满脸笑容,从柜台里面拿出一把蜡烛,不停地发到每个小伢手上。  
西马路的两家杂货店,化完了蜡烛,再也没有地方玩了。其余杂货店全在西马路与球场街相交的球场正街,我们冇在球场街杂货店打过酱油又冇在那里打过酒,连一根香烟也冇去买。球场街的杂货店我们不熟,大家懒散地站在杨爹爹门口,不知道么样办?憨头号召性地说:走!我们去球场街化蜡烛!  
像起哄一样,齐声啊……啊……跟随憨头到了第一家杂货店,憨头大声喊第一句:今天十五……去的十多小伢一起接上声喊:明天十六,恭喜老板化根蜡烛!声音大而尖,又不停地反复喊……老板笑呵呵地拿一把蜡烛,右手做往下按的动作,止住我们的喊声说:好好好,祝你们过一年狗头狗脑地长一岁!边说边分蜡烛,走到玖玖跟前还说,你是周家裁缝铺的,说完给蜡烛,走到憨头面前说你是何姨妈家的,说完给蜡烛,走到咬齐跟前,你是干柴院子徐老板家的,说完给蜡烛,走到我跟前说,你是易老板家里……给蜡烛……这个老板真过瘾,他几乎全叫出了我们十多个伢大人的名字!  
我们还担心冇来买东西不熟悉,老板连各家小伢的名字都搞清楚了!  
接过蜡烛,还是憨头来得快,连忙说恭喜老板发财,我们随声应和恭喜老板发财。边说边走转到隔壁杂货店。  
今天十五……还冇喊完,突然从旁边的怡和巷串出两三个小伢,他们全拿的“白菜灯”,所谓“白菜灯”不是灯笼,是用蜡烛棍直接穿过白菜芯,然后插进竹杆子里面。他们也随我们唱今天十六……恭喜……。我们没在意,突然咬齐哭起来了,原来拿白菜灯的伢不怀好意,他们用白菜灯有意靠近别人的灯笼,一下咬齐的灯笼火一串,烧成个竹架子,辛亏憨头眼快,带我们两人跑开了!老板慌忙跑出来,说怡和巷白菜灯的小伢们,不能这样,过年过节的,都是街坊,不能这样,边说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没卖完的灯笼送给咬齐,说:“好了好了”。每个人又发了两根蜡烛,制止了一场吵闹。  
我们又要转到另外一家杂货店了,憨头说:咬齐,你不管化蜡烛,你放哨,看到白菜灯来了大喊一声!又嘱咐我们,听到咬齐喊,快点跑,白菜灯不敢跑,他一跑,腊烛就会被风吹熄了!  
我们点头道:“好,晓得”!  
正月十五的灯会热闹场所在农村,城市的小伢只是点着灯笼到杂货店化蜡烛,一群小伢,拎着点着蜡烛的鲤鱼灯、鲶鱼灯、兔子灯、园灯、方灯、飞机灯……走在大街上,一溜灯光真是壮观,到每家杂货店化蜡烛,不仅热闹还连接了人与人的和谐关系,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挺甜蜜。  
记忆中,大慨我到了十三四岁,再也没有见过汉口小伢正月十五化蜡烛的活动了!  
                                                 2020年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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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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