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长江绕城过，半城山色半城湖”一一已经成为人们描述黄石的口头禅了。 我喜欢黄石的山山水水。有三处地方记忆最深，那里承载着我的生活足迹，记录了我的喜怒哀乐，常常让人魂牵梦绕……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间，上学之前，外婆带着我和我的姐姐，居住在当时的上窑滨江旅社隔壁。坐南朝北的滨江旅社，门前屋后并排着东西走向长长的五条流线，门前四条依次为： 铁路，大冶钢厂接送职工上下班和运送货物的主要通道。 然后是波浪滚滚的长江。江边一字长龙，停靠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船只：有木帆船、铁驳子、客轮，还有些叫不出名的…… 而第五条流线，就是滨江旅社后门紧挨着的和平街集贸市场。 滨江旅社西头约五百米处，便是横跨黄石大道上的铁路桥，叫天桥。像老式婴儿摇篮形状的矿车，经常一节一节的手牵着手，从桥上蹒跚而过。 往下东南方向约一公里处，是青龙阁采石场。一根根粗壮的绳索，从山脚一直牵到山顶，护绕着手握风轮钻、在悬崖峭壁上炸山刨石的采石工。看到那样场景，当时又是惊奇又是害怕。 五条流线，西桥东场，一目了然地展现出当年江边上窑码头的市貌特征。五彩石头、钢骨水泥到这里集合，由长江水路送往全国各地。而南来北往众多的生活物品从这儿上岸，走进千家万户。 上窑码头总在忙碌中，永远是热闹的。仿佛天地间一幅巨大的五线谱，“呜呜呜”的轮船汽笛声、“嘀嘀嘀”的汽车喇叭声、“轰隆隆”的车轮声、“突突突”的风轮声、商旅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日夜不息，组合成一曲曲优美的音乐，响彻上窑码头不夜城。 最让我永生难忘的，是一次意外事故。那一次，外婆去江边洗衣裳，我和姐姐一起跟着。外婆用棒槌一下一下捶洗着，我趴在她的后背上。突然一个浪头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外婆正扬手向前，我在后背的压力向前，我们瞬间被卷进长江。岸边的姐姐拼命嘶喊：“救命啊！救命啊！”大约一二十分钟后，一位好心的船老大救我们上岸。那一刻，我的外婆的双手还在死死的箍着我，而我的肚子早已灌满了江水。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家人把我同江湖河流隔离开来。 长江“洗礼”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到了上学的年龄，我离开疼我爱我的外婆，走进黄思湾，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沿江南岸而建的大冶钢厂，从中窑快活岭直到西塞山脚，数十里地浩浩荡荡。当时冶钢对外七个门，五门正对黄思湾。黄思湾东南西三面环山，东屏巷南屏巷西平巷组成约二公里宽三公里长的山间腹地，敝开胸怀，相迎正北面的冶钢。那形状宛如一只巨大的“箢箕”。 黄思湾是冶钢主要的家属区之一。虽然冶钢是国家重要的特殊钢基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它们的心脏部位都离不开“冶钢制造”，但那时的我们只需要知道，冶钢的黄思湾是我们的“自由王国”。 洗澡是件大事。冶钢澡堂多，家属区也有澡堂，我们总能轻松方便的享受澡堂。 春天山坡上捉迷藏；夏天秋天山林中纳凉，有凉爽的泉水喝，有鲜甜的果子吃，兴趣来了，又去挖草药；冬天打雪仗。山上啊，一年四季都是好玩的。 最好玩的时候是夏季了。长长二个月的假期，白天有很多时间呆在山林中，晚上还得急急忙忙地赶场子：观看篮球比赛。一年一度的冶钢篮球联赛在夏季就早早的开始了。“冶钢小八号”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他曾经率领黄石工人队打遍江南无敌手；他是穆铁柱的师傅，把这位巨人培养成为国家篮球队的主力……这位个头不高不大的冶钢人，于森林般人丛中驰骋球场，屡建奇功，在民间广为流传。 记得上初一的时候，暑假的一天，大清早来到同学家。他家在山脚，紧挨着还有一小块菜地。到了他家，他偷偷摸摸地塞给我一本书，把我推进菜园里。我躲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翻着那本破旧的书。那是我第一次读“三国演义”，里面的人物故事深深吸引着我。正看的起劲，同学拉我上山挖野百合。约莫二三个小时，我们返回，还带回十几棵野百合。接着同学在家里做汤，我们一人喝了一大碗。真好喝！几十年了，那一碗百合粉丝鸡蛋汤至今唇齿留香！ 九十年代初，单位分配了居房，我因居住而来到了磁湖东岸。 当年，那里有一堵南北走向的长堤，叫南湖堤。堤的东边是中心城区黄石港石灰窑，西边是磁湖，时称南湖渔场。没过几年，扩建了湖中间的杭州路和湖北岸的沈下路，兴建团城山新区。高楼林立，机关学校、文化场馆、工厂商店一波波扎营落户。不到十年功夫，团城山便成为黄石市行政文化中心。同时实现了与下陆、铁山的无缝连接。 南湖堤随之挖除铺平了，取而代之是一长溜郁郁葱葱绵延数十里的磁湖绿化长廊。漫步长廊的人行绿道上，夏无烈日炎炎，冬无寒风凛冽，轻松惬意。 随后十来年间，磁湖南岸，数十里巍峩起伏的黄荆山一脉，开通了谈家桥、李家坊、月亮山、黄思湾四条过山隧道，又在山南兴建了高新技术产业园，把黄石城区与大冶、阳新连成了一大片，狭窄黄石一下子变成了广大黄石。 这个时候，回首磁湖，水光潋滟、风情依依，令人心旷神怡！ 往日因为种种理由，很少静下来走近磁湖。如今退休了，少了些匆忙，多了点闲心，在磁湖边晃悠的时间也就自然的多了一些。 我会常常去湖边散步，但不规定时间，时而早餐前，时而晚餐后。会在逢年过节时，陪孙子去湖边的儿童公园坐碰碰车摇划划船。 那一年的秋天，我们老师同学聚会。酒局之后，一群二三十人，来到磁湖天地情人路散步。亭台楼阁、拱桥水榭，大家兴致盎然，又说又笑、载歌载舞。站在拱桥上，我顺着水面望去，远处岸上那婆娑的树、林立的楼、雄伟的山，不禁兴致来了，思索片刻，写了三首打油诗，念给大家听：其一：磁湖天地美如画，情人公园竞风雅。小苏大苏结伴游，从此西湖不自夸。 其二：金风微微曛桂子，银波鳞鳞起荷塘。秦淮河畔乌蓬顶，怎及磁湖红船靓。 其三：千年矿冶炉火红，钢骨水泥铸新城。磁湖抱得美人卧，两岸青山竞争宠。 月亮山隧道开通那段时间，又逢园博会矿博会游园活动，我去了一趟山南。那一天，我带着大孙子开车去的。一下车，哦豁！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我们顺着长长的人流排队，沿着曲栏围杆，缓慢而从容地进场。先参观园博园，那是一个树的世界、花的海洋。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各式各样的园林造型，有省内各地的，还有国外的，异彩纷呈、各具特色。印象最深的是荆州馆的金凤凰和黄石馆的火车头。一个代表着楚文化展翅飞翔的凤凰图腾，一个展示出中国近代工业起步前行的轨迹。 接着又去了矿博园。黄石山多，黄石人喜欢石头。进去一看，大饱眼福。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琳瑯满目、大放光彩。我的脑海里浮现画面：几千年前，先人们把蓬松的头发扎成发鬏，打着赤膊穿着裤衩系着围篼，在高山上洪炉前冶炼；学工学农我们去源华煤矿井下，矿工们正在赤身裸体的干活，远远看见我们，都慌忙躲起来。我们唯见：矿灯光、眼光和白白的牙齿；至于那些手握风轮钻，飞舞在悬崖峭壁的采石工的身影，更是历历在目。先人们曾经是这样含辛茹苦地劳作着，掏出深山五彩宝藏…… 我孙子喜欢鹅黄色光泽泽的黄石玉，我喜欢墨绿色油润润的孔雀石，爷孙俩一人取得一方，回家刻印做个纪念。我们还欢天喜地地抱回一块约一千多厘米见方的菊花石，上面十来朵菊花活灵活现。这一趟很有收获。 几十年过去了，昔日熟悉的上窑码头、黄思湾、还有南湖堤外打魚场，早已旧貌换新颜。如今纵横如织的公路、铁路，穿山而过的南山隧道，飞架南北的长江大桥，把袖珍版的黄石港石灰窑扩展成更宽更广的黄石新城；滨江公园、磁湖绿化长廊、星罗棋布的城市广场装点着黄石的青山绿水；而“青铜古都”、“钢铁摇篮”、“水泥故乡”，“服装新城”、“劲酒老家”等一道道靓丽的风景与黄石城乡相映生辉！ 人们都说黄石是祖国大地上的“江南明珠”，实在是名不虚传。怎能忘啊——黄石，很多很多美好的记忆……
赵德生，1957年生，鄂州人，企业退休人员。
《新东西》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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