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的味蕾在端午节拥抱粽子，快乐顺着牙床，完成了从口到心的旅行。在气味、滋味与回忆重逢的那一刻，我们应该与粽子进行对话了。
闻一多先生考证，早在屈原投汩罗江之前，吴越一带就已有过端午节的传统。赛龙舟，吃粽子，最初并非纪念屈原，而是为了娱悦水神蛟龙。龙，凝聚、积淀、蕴藏、体现着一代一代的祖先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理解、敬畏和审美。无论是汉族还是其他民族，粽子的原始文化功能与屈原没有多大联系。端午节以粽子祭祀屈原，不过是原来风俗的演变和发展；不过是人们对屈原的爱国主义精神、廉洁品格的崇敬。“祭屈原说”影响越来越大，从而形成了风气，历久不衰。
史料中关于粽子的记载，始于东汉。当时的粽子包成牛角状，称为“角黍”。西晋周处《风土记》称：“古人以菰叶裹黍米煮成，尖角，如粽榈叶心之形。”这样说法比较抽象，在《本草纲目》里讲得很清楚：古人做的粽子，主料是黍米，用菰叶包着它，尖角，“如棕榈叶心之形，故曰粽，曰角黍。” 说起粽子，嘉兴“五芳斋”的粽子是漏不得的，这与嘉兴特有的自然、地理、历史、人文环境息息相关，它是马家浜文化的发源地。悠悠岁月，迄今六、七千年了。从罗家角遗址考古挖掘出大量的籼稻和粳稻遗粒证明，嘉兴是世界上稻米的发祥地之一，稻作文化之灿烂足以令世人瞩目。嘉兴的先民在几千年前就学会了水稻栽培和制陶，因此，用植物叶子包裹稻米烧煮后作为食物，已成为常事。中国的小吃文化南北差异很大，北方称“官礼茶食”，南方以“嘉湖细点”最为著名。自明朝永乐以来，文化中心一直在江南一带。这里官绅富豪生活奢侈，茶食一类也就发达起来，点心等制作得非常精美。即使是民间小吃，也做得十分考究，而且品种丰富。嘉兴粽子传承了“嘉湖细点”精益求精的制作工艺，博采众长，并不断革新，成就了“五芳斋”粽子的百年不衰。 与浙江紧邻的江苏，他们的粽子会包得比较紧，就算有馅，基本上也是淡味的，因此即使是甜粽子，还是可以蘸糖吃，最干净利落的是冻的白粽子，硬硬的去蘸白糖，很是清爽。 北京粽子是北方粽子的代表品种，以北京江米小枣粽子为佳。其个头较小，呈三角形或四角形，多数用大黄米和红枣、豆沙为馅，少数以果脯为馅，粘韧清得，别有风味。河北、安徽粽子里也能见到整粒的红枣，也会放红豆，甜咸都有。粽子中有红枣、红豆，境界忽地跳出来了，使厚实的粽子变得轻灵。湖南的风俗是，一个家庭里只要不是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到了端午都是要包粽子的。除了瘦肉，还放鲜的或是咸的鸭蛋黄，最好吃的粽子是放一层米，再放一层腌好的肉，如是者三。如是者吃的是复合口感。复合口感是水墨画里的笔墨。广东粽子是南方粽子的代表品种，个头较大，外形别致，状如锥形，品种很多，有蛋黄粽子、什锦粽子、烧鸭粽等，以咸味为主，最传统的是裹蒸粽，里面放鸭肉、栗子、干瑶柱和北菇，甜味的有金华火腿咸肉粽、绿豆碱水粽，是用来蘸白糖冷吃的。现在的粽子馅经过了发扬光大，已经涉及各个价值领域，海鲜包进粽子由来已久，就是见到鲍馅、鱼翅馅、燕窝馅，也不必太惊奇。肇庆的煎粽，是把裹蒸粽踏平了，鸡蛋打匀后，裹在外面，再放入油锅里煎。潮州的双拼粽，自成一派，一头用咸料，一头则用甜料，一粽两味，故称“双拼粽”。饮食之道，色相与味道要能“双拼”，几乎是难得一见。生活中何尝不是如此，英俊的男人往往缺乏气质，有气质的男人常常不够英俊。英俊就是色相，气质就是味道。 我对超市里卖的冷冻粽子素来不感兴趣，冷冻的粽子除了有粽子的外形，纯的味道已经差得太多了。中国饮食鼻祖伊尹讲：“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冰箱冰柜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但也会错乱某些食品严格的规程。规程一变，粽子的味道就变，小错小变，中错中变，大错大变，确确实实是立竿见影的。我不喜欢冷冻粽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母亲曾经是包粽子的高手。我到外地工作以前，每年在家都可以吃到她包的粽子，除了精致的做工和香甜的味道，还有一种浓浓的亲情在其中。 母亲包粽子时，头一天就要将要用的各种米、豆类、花生、红枣洗好泡上备用，第二天弄来新鲜的苇子叶和马莲泡在清水里净“身”。而后将两、三片苇子叶叠在一起，折卷出一个尖来，依次放上浸泡的米、做好的馅和两个红枣、两粒花生米，点缀红小豆、饭豆、绿豆什么的，再将苇叶从后向上一折，马莲拦腰一系，一个粽子就包出来了。母亲包的粽子“肚子”里有货，比市场上卖的粽子个头儿显得稍大。包好的粽子是长菱型，两头大，中间细，外表光光滑滑、整整齐齐的，像蝴蝶结。 下锅煮粽子，定能煮出满屋子里苇子叶的味道，在巷子口也能闻到。粽子煮熟捞出，用冷水浸一下，好剥。剥开的粽子放在盘子里，江米露白，大黄米泛黄，高梁米显桃褐，已经是春天了；枣、豆、花生米也争春，使盘中的春天更浓。总引得我迫不及待地赶快吃两个。粽子入口又粘、又香、又软，不同的馅溢出不同的味道，尤其是苇子叶的清新味渗入米中，那种清香，会让人永世不忘。 一种食品能引起人的食欲，最起码有两个亮点，即好看又好吃。从好看到好吃，是一个唯美的过程。二者统一了，就有极致的享受。 粽子一半是精神，一半是世俗。国人从来不缺世俗，等精神重新来到我们中间，这个端午节是如此温情而韵味绵长！ 吕永超，1964年11月生于湖北省武穴市梅川镇小金冲，大学文化，二级文创，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1985年创作至今，发表小说、散文、评论、电影剧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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