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文坛]马静的随笔：闲情札记

一  

梅雨季节来了。  

初次看到梅雨二字，会从“梅”字联想到梅花，以为它是一场夹杂着花瓣，带着一阵阵香气的绵绵细雨。学了地理方才明白真正的梅雨和浪漫的花瓣雨没有关系。初夏时节我国江淮流域经常出现一段持续较长时间的连阴雨天气，由于高温高湿，物品易发霉，故称“霉雨”。此时正值江南梅子黄熟，也被人们称为“梅雨”或“黄梅雨”。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一幅池塘水涨蛙声不断的江南夏雨图，浮想脑海，工笔画般清新恬静。  

二  

一碗蜂蜜柠檬水咕咚下喉，一段旅游时的场景冒出记忆。  

前年在南靖游玩，小摊上买了一小罐冬蜜，回到客栈老板问过价格，笑笑说：真正的纯冬蜜价格是很贵的。旁边的一位游客接话：我没有钱，那买不起啊。他是口无遮挡开玩笑，我的理解是老板好心提醒，怕我们买上了当。原想接着和老板请教冬蜜，岩茶，土楼……，老板己起身离座。  

任何时候都要小心地照顾好自己的声色，收敛“贪、嗔、痴”，便是这类记忆在独处时不断点醒我的。  

三  

“黎明既起，洒扫庭院……”  

我家里没有庭院，地倒是每天要扫一下。只要扫过地，扫帚上总是缠绕许多女儿掉的长发。  

“掉这么多头发啊？”  

“嗯，你看看我的发量都没有以前多”  

“真的，只有一小把，以前给你扎马尾辫，我的手都抓不住”  

“呜呜呜，我写论文，头要写秃了”  

“你自己少熬夜，营养调理方面的事我来”  

找来防止脱发的食疗方法，经过一段时间，女儿高兴的告诉我，“头发又多起来了”。  

我当姑娘时，家里卫生我是唯一责任人，妈妈偶尔扫一次地，扫一次说我一次，“到处是你的头发，……”她说我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性的默不作声。那时我一边干电焊工作业一边业余时间进修大专，压力很大，休息不好，脱发严重，还有斑秃现象，这些烦恼也习惯性的从不会跟她说。  

同样做母亲，不爱，就不会耐得一丁点烦。  

四  

作为一个家里的主妇，每天的固定时段我会在厨房里，为爱人为孩子准备一两顿餐食，洗菜洗碗等水烧开的时候，我喜欢望着窗外的景致，现在的生活不得不更加程式化，窗外的景色发现，总能让我心情很愉悦。  

说是景致，不过是一排低层老宿舍楼各家的阳台绿化，以及……  

——总有一只大白猫在房顶上自由行走——总有一群信鸽在楼房之间的天空中一圈圈练习飞行  

——那棵根长在阳台上的柳树，粗壮的枝干沿着墙壁向上生长，年年都是它最早吐绿  

——哪家阳台上一片金黄色，格外醒目，那是种着油菜花，一开花暴露了身份  

——有人在顶楼搭出来两层空中楼阁，种花养鸡，只是用些废弃的盒子，显得很寒碜  

……  

收回目光，把饭菜一一端上桌，内心里如果没有对窗内生活的珍惜，怎么会有欢快的语气，喊他们——洗手，吃饭。  

五  

二十多年前，哥哥嫂子托关系找人一人买到一件羽绒服，花去当时大半个月的工资，相当于置办了一个大的家当。早期的羽绒服加工制作很粗放，有大片大片完整的鸡子毛鸭子毛钻出来，几年后他们不穿了，公婆舍不得丢，公公穿一件上身，说他自己穿的象个保温桶。  

给他换了轻薄型的羽绒服以后，连他也不爱穿“保温桶了”。  

姑娘在国外还是买的咱中国牌子的羽绒服，又时尚又保暖。  

二十多年羽绒服的发展变化，我从中体会到了社会生活的发展，和以人为本的观念。  

科技改变生活！  

六  

今日，雨水  

春季里的第二个节气  

天气阴阴的，没有下雨  

南方人把下雨叫落雨  

好像南方的雨滴都是带着一定重力从云团间跌落下来的  

春雨贵如油、好雨知时节、润物细无声……  

春天里有关春雨的诗歌、俚语的句子，让我在记忆中扯出一幅幅画面  

不能远行的日子里  

就把回忆当作旅行  

七  

清理了一些女儿的衣服转送给朋友的姑娘，小姑娘发现姐姐的衬衣多一颗扣子。  

那是我的习惯。  

买来的新衬衣先要在胸前加密，锁个扣眼钉一颗同色的扣子，女儿穿起来不用担心走光。我妈也有这样的习惯，她用旧蚊帐纱布手工给我缝一条衬裙，夏天穿在裙子里面，尽管裙子不大透光。  

一代代的母爱在细节中体现，相比参加工作后，单位工会开展的女工“四自”教育活动，在穿着上更能悟出女性树立自尊、自爱、自强、自立的意识。  

八  

收集着不少景点门票和景区简介，迄今为止还是湘西里耶秦简博物馆的简介最有特色，和秦简展览主题结合很好，设计别具一格，独具匠心，收藏起来也有趣味。秦简博物馆发给参观者的门票更有意思，仿出土的通关凭证内容，当有心发现这个设计时，就会觉得进出博物馆好比通关进出。  

还收藏着一个有趣的门票是安徽新安江画廊的，这个门票设计仿以前徽商用的银行票号，细细看文字内容又都是与旅游相关的，游客们手执一张这样的门票，畅游新安江不禁多几份风雅，更能体会到徽州深厚的文化底蕴。  

相比之下，长沙简牍博物馆的简介设计过于普通，尽管博物馆馆名还是启功先生题的名。  

期待更多景区的简介和门票多几份匠心设计。  

九  

余秋雨说过，所有汉人都应该到汉中来看看，这里有华人的根。  

我们的旅行第二站抵达这里，也是有寻根的意义。汉中，是我们的外公军旅生涯中一个重要的地方，在这里他们的第二个女儿出生，他给女儿取名允汉，以作纪念。  

妈妈她们四姊妹中只有这个二姨妈的乳名和大名相近，随着老人们一个个故去，她们的乳名再少有人在口边天天喊起，每每听到二姨父叫着二姨妈的乳名时，我会觉得二姨妈还是那个刚取上名字的女娃娃。恰恰是这个女娃娃因为晕机呕吐到快要脱水，他的父亲抱着她改变了初衷，在武汉提前下了飞机，没有南渡，也再也没有离开过武汉。  

今天我站在汉中市的汉水边上，回想家族故事，心里黙黙凭吊我们的外公，我知道这条江最后会在汉口的龙王庙汇入长江，也许外公也曾这样看着汉江之水奔流不息，他给二女儿取名中的汉和后来定居地中的汉似有某种联系，谁又能说出冥冥之中的天意呢？  

十  

安康市，百度上介绍它位于陕西省东南部，北依秦岭南靠巴山，汉水横贯东西。这座和武汉相隔六百四十多公里的城市，我虽陌生在心里却是非常亲切的地方，因为它是我的妈妈和小姨的出生之地啊。  

从小听家家说妈妈和小姨姐妹俩的名字来由，当年外公在安康担任军政要职，携家眷在此工作生活前后六年，妈妈和小姨就在此期间先后出生，外公便各用了安康地名中的一个字给她们取名，妈妈叫允安，小姨叫允康，不分儿子女儿都按家谱取的名字，更带男孩色彩，那是外公把女儿当儿子一样宝贵，又有福佑子女一生都福寿安康的祝愿在里头。  

小姨不到一岁，他们举家从安康离开回武汉定居，从那以后所有人没有机会再来过这里。  

今天老公陪我自驾到此寻访，七十多年的变化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留存已在意料之中。  

十一 

 

那日和老友聚会，说笑间有人讲：“你还蛮爱出去玩的，就是拍的相片总是穿那几件衣服，现在衣服又不贵，你怎么不把自己打扮一下。”  

她说的一点不错，我出门旅行总是穿那几件户外运动衣服，主要是图省事。而且我可能是爱惜东西，添置的物品往往进了我家门就会从此进了我们的历史，双人床十七年，单人床十三年，缝纫机三十三年，砧板菜刀二十年，炒锅九年，自行车八年，古筝十七年……  

还有穿了十几年都还好好的还在穿的拖鞋、毛衣、衬衫……  

遇到了好的东西我会分给合适的亲朋好友们，自已家日常紧着旧物旧衣，虽然每天与它们相见，却不会厌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熟悉的东西，我会觉得用着旧物，平平淡淡地度过生活中每一天，心里很踏实。  

不过很感谢好友的关心，下次旅游换换装吧，不然辜负了她那么细心地关注我、心疼我！  

十二  

百年前俄国茶商在汉口修建了几幢房子，时过境迁当初他们发财和享受的地方，成了年轻人聚集的酒吧。曾经神秘的茶香消失得已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酒香。只有这些老房子，把往事印在武汉人的记忆中，不知到这种地方饮酒，遥想从前，会有么样的心事。  

十三  

詹天佑这个名字，是小学课本里连同京张铁路一同烙入记忆中的。当我第一次听说詹天佑在汉口自己设计修建了一座房子，并且在这里居住多年直至去世，我又惊讶又自责，能做到的就是尽早去洞庭街找到他的故居细细参观，连同附近的大智门火车站，还有他的工作旧址——平汉铁路局。  

故居是一幢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占地面积不大风格却很端庄大气，现在能公开参观的只有几间房，我去的那天几无参观者，在这个充满市俗而讲求实惠的时代里有几个人还记得詹天佑。  

陈列室里静静的没有声响，看着他的照片和遗物，想到他一生梦想工业报国，甚至牺牲健康也没能实现梦想。我的心里充满敬重又不禁哀伤。  

十四  

听说司门口那块也要拆建了，就想去拍点照留存，弟媳曾介绍民主路上有个油饼包烧麦的铺子，更是要去让舌尖也怀旧。把乘车路线告诉了老公，他半信半疑我的记性，（婚后他没少吃我记性的苦头）见我信心满满地说：放心，我在那块长大的，熟的不能再熟，闭着眼都能找到。他翻出公交卡，背上双肩包跟我出发。按既定线路顺利到了记忆中的目的地，前前后后却怎么找不到那个铺子。  

“可能是这几年改造，拆了吧，随便吃点咧”。  

吃完粉出来继续往前走了几十米，那家店出现了，我赶紧告诉老公，  

“我没记错，就是这里”，  

他摸着我的后脑壳，“你不告诉我还好些‘’。  

估计他的内心和他的胃里米粉一样翻滚在，我的眼泪笑出来了。接下来我再带他去我介绍的地方，他赶紧用手机地图求证，才跟我走。  

唉，我的记忆都是反的。  

十五  

去探访初中时的母校。  

路上忆起自己小升初那年以2.5分之差未能录取到省重点初中，只能划片就近入学，到没能去成的省重点初中一墙之隔的普遍中学，遂自暴自弃，貌似乖乖的每天上学放学，对功课却没花心思，模仿《排球女将》成天在操场上——晴空霹雳。  

一天早自习见又没老师管，又和同学跑到操场上打排球，发球劲太大把球打过院墙，打到省重点去了。我个子小钻院墙过去找球，那个美丽的校园、安静的操场让我突然心生羞愧，灰溜溜捡到球，回到教室从此用心功课。  

这个经历我自己最记得，可是今天才发现母校不在了，成为省重点扩大了的校区，那个让我幡然醒悟的院墙已成平地。入学的时候母校老师介绍我们学校历史很早，是以前湖北省举人考试的地方，李时珍曾在这里考试过，确是文脉悠久，风水宝地，但愿庇佑在这里求学的孩子个个成人成材，我们没有母校旧址凭吊也是宽慰。  

十六  

很愿意去看姨婆，小小的老房子，九十岁的老人家永远把家里和自己收拾得干净，没有一丁点灰尘油腻，床单平整又柔软。妹妹说，什么力量支撑她在？看过好多人家的新房住不多久都杂乱不堪了，我想我们要向姨婆学习，对生活的热爱不仅仅流于表面，秉持一份认真过日子的态度，爱物惜物，克己待人，哪怕只是简陋老屋，仍旧清新整洁，舒适自然。  

十七  

水仙花开了，有种淡淡的芳香，年节的气氛一下子显了出来。每年过年前置办点必须的年货，总是少不了两三个水仙，养在水盂里，不时看上几眼，花快开时自己心里也有份幸福在慢慢酝酿。也许水仙花记着我们一年年的变化，它希望我们把每个年节再这样欢喜细致地过下去。  

十八  

列了清单，量好他俩的衣服尺寸照例一个人趁季节交替去扫货，意外碰到这样一件事。  

商场里的鞋子正在打折，原本一两百元一双的现在统统只要三十元，一个便宜三个爱，我也翻找起来。一个30岁出头的男子也在女人堆中凑热闹，看到我以后他走过来问我穿什么码的，能不能帮他试穿一下，又让我参谋哪个好看。听口音像是红安人，夫妻两个一个在家他出来打工，准备过节回去正好带给老婆。  

禁不住被他的细心柔情打动，只好忍着他身上的汗味我一双双帮他试过，最后他高兴地拿了三双鞋去付款。  

中秋节他的老婆会穿着他买的鞋一起团圆，到了他不在家的时候那些鞋子也会陪着妻子，和她走每一步啊！  

十九  

新家住了四年开始有物件要更新了，最打紧的是纱窗不能拆洗，饱受了四年多的风尘，已经脏得开始掉小灰团子。  

老公骑上车去找纱窗店，问过几家都不合意。想起以前给老房子做纱窗的那个店，试着去老地方找找，那家店那个老板居然还在那里。  

把他请来量了尺寸，隔两天又上门来安装，说起我们以前和现在的变化，他好高兴，用乡音说着，“你俩个不错啊，买了这俏皮的房子”，象个乡下亲戚来串门似的神情。  

他的神情让我对现在的住房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变得能接受。  

二十  

夫妇生活总是在吃饭，其他时间便是忙着去赚吃饭的钱。  

治大国如烹小鲜，在一日三餐草草了事或者每天犯愁吃什么的时候，如果有家人己经适时换着花样，端上桌喊你来，这是我眼里最有人间烟火最世俗最贴心的场景。  

我们这类人的婚姻家庭观很老旧了吧，现在很多女性讨厌做家务，以不会做饭为傲。其实世上的事没有不会的而是愿不愿意，当他们裹一身寒气冲进门，怎么忍心没有热汤？热饭让他们暖暖，再继续一起过五味俱全、日复一日的生活。  

马静，钢铁企业退休工人，生肖鸡，狮子座，喜欢文学，工作期间大部分写的是工作总结、汇报材料。退休后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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