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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头条]张实的散文《命悬一线》

命悬一线 

“您心脏有一根血管,放大了就像一根香肠,中间有一个小结。”在医院监护室里,女儿如是说。
“那根血管,像根韭菜,被堵塞的地方,只剩下一根棉索那么细!”老妻如是说。
邻床陪护老伴安心脏起搏器的一位老医生插嘴道:“搞不好,一觉就睡过去了!”
这真是命悬一线!

2014年冬体检,除长期高血压外,又提示心肌缺血、怀疑陈旧性下壁心梗,建议定期复查心电图、心内科随诊。2015年2月,心电图复查尚好,不能确定为冠心病,医生建议长期服用阿斯匹林及丹参滴丸之类预防。7月,一位作医生的老朋友建议做做造影,我心存疑虑只做了个心脏彩超,提示“左室舒张功能降低”,不以为意。
2015年9月8、9、10三日社会活动较多,参加党史办修改黄石党史第二卷的座谈会,应邀向市政协文史委领导汇报对《黄石文化简史提纲》的意见并整理相关资料;老干部局来邀请参加“老干部讲黄石故事”的活动等。
11日,续写盛宣怀与汉冶萍的书稿。午睡后觉左胸部隐隐有痛感,随手拿起桌边的丹参滴丸,含了十粒,无事,继续打电脑。
12日,续写书稿,下午4时许,如厕回来,忽觉背后左肩胛突然刺痛。再服丹参滴丸,亦无事。晚睡前,加服滴丸一次,一觉睡到凌晨3时,起床小便后,试试左手,有酸痛感,再服滴丸,遂了无睡意。4时再小便,手痛明显减轻。5 时第三次小便,手痛完全消失,情知心脏有异。──按照医生的意见,此时均应服硝酸甘油。
13日(星期日)8时许至二医院,挂了心血管科门诊,今日是田主任值班。问了病情,即令马上去做心电图;看了心电图结果,便开住院证。刚问得一声“是不是一定要住院?”立即得到回答:“非住院不可!──不是开玩笑!”我拿着住院证刚转身要走,背后又饶上一句:“星期三做造影!”
造影本是一种检测心脏血管的手段,而在我印象中它和安血管支架是连在一起的。同学、朋友、熟人中做过支架的已不算少,但反对的、不愿做的人也同样不少。我平日还算是注意饮食清淡、生活有规律,这次发病症状也不明显,自忖病情不至于太严重,14日上午查房时,便对管床医生要求,能不能分两步走,造影结果出来后,再考虑做不做支架。崔医生作了解释,血管堵塞不到一定程度,可以不作支架;病人或家属不同意,医生不会强迫。但造影和安支架最好是一次完成。
下午,田主任到病房找一个病人,见了我说:“你的儿媳妇曾经和我在一个科室同事,你去咨询一下你儿子,我说的不会错的。”这倒提醒了我,忙发信息给女儿,让他在南方的哥哥和田主任联系。
此前,儿子已经在电话中转述了他的一位同学、胸脑外科主任的意见,考虑到我已年近八十,有近二十年的高血压病史,且有相关的症状,还是作造影的好;作了CT,如果需要安支架,还得再做造影,不如直接做造影。
15日凌晨醒来,手机显示:儿子在零点已来过电话;女儿短信告知:哥哥已与田主任联系,该说、该问的都已说过了。上午两个弟弟都来看望。大弟三、四年前已经安了两个支架,他认为安支架后症状都消失了。下午老伴告知,儿子已经买了火车票,明天中午可以赶回来。
我们这个病房,四位病友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相处很友好、和谐。六床的孙先生说,我们都是同病相怜,说得大家都笑了。孙先生原是中医、社区领导,又是诗人,输液时总是一只手擎着书看;九床冯先生陪护的儿子是研究书法的老师,每天电视中书法频道的讲座都不放过,看得聚精会神,父子俩还时有交流。罗田来的张先生这天就可出院。听到护士通知我明天手术,大家纷纷安慰我,让我不要紧张。我笑着说:“我从好处想,做了造影,如果不需要安支架,当然是好事;如果一定要安,避免了将来出意外,也是好事!”
晚饭前,有位老先生在病房走廊里说自己的情况,我凑近去听,他是阳新来的,比我还大一岁,血管堵塞处达到百分之六十,医生认为可以不安支架便没安。我之所以对安支架不无纠结,很大的成分还是耽心支架被滥用。听了他的话,也让我放心了。
16日下午,临进手术室前,我还是嘱咐老伴、弟弟和儿女:“能够不安支架,尽量不要安。”
仰面躺在手术台上,我闭上了眼睛。只听得田主任说:“张实!我现在亲自给你做,你放心,不要紧张!”在整个手术过程中,他和另一个苍老声音──武汉马教授的对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感受到他们处在一种高度聚精会神的状态,几次马教授一声断喝:“OK!”大约是某一关键性的操作已经到位。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缓和紧张的情绪,我默默地背唐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君问归期未有期……去年今日此门中……少小离家老大回……两个黄鹂鸣翠柳……”大概背了十多首,忽听得田主任对我说:“张实,造影已经做好了,有一根血管有问题,要安一个支架,还有十多分钟就好了!”这一次,我改为暗自在心里唱京剧。先唱《武家坡》“一马离了西凉界……”,再唱《捉放曹》,唱罢“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接着唱“一轮明月照窗下,陈宫心中乱如麻……”这段没唱完,手术便做好了。我的小弟看了时间,从进去到出来共五十多分钟。
最难过的是术后在监护室的第一个夜晚。右手穿剌处被压迫止血,不得动弹;左手输液也不能乱动,胸口安上一大把电缆监测心电图,鼻子还有管子供氧,能动的只有两只腿和腰部,还没到晚上就已经觉得腰酸背痛,哪里还睡得着!只能左挪右挪,伸伸缩缩两腿。为了让造影的药物排出来,护士嘱咐要多喝水。越睡不着尿越多,不到一小时就要排次尿;刚一矇眬,心跳渐缓,监视器又发出警号被叫醒。如此折腾,陪护我的儿子几乎一夜没睡!
幸好,第二天上午输液一结束,侧转身来,便睡了一个好觉。术后廿四小时,解除了身上的束缚,下床如厕,自我感觉还好,便就近多走两步绕过护士站看看监护室内的光景。不料一位护师嘱咐道:“不要走远了!”折回来,遇到两位年轻的护士又打招呼:“散步要有家人陪着!”提醒我本是个刚手术的重病号。
在监护病房中,也听到病人或家属对作支架有不同的议论。有的说这是美国淘汰的技术,安进去了取不出来是个定时炸弹,仍然要长期吃药防止血管堵塞而药物有副作用等等。也有家属问我这大的年纪为何还要手术?
医学及其治疗技术的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人类的生命也是一个发展的过程。这两个过程是并肩而行的,前者保障并促进着后者的发展。至于个人的生命在某个节点上与某种医疗技术相遇,既受时代的制约,也受个人环境和条件的制约;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这就是机缘,或谓命运。先父1948年去世,寿仅而立,据说是心脏病,又疑肺结核。时无链霉素,亦无心电图。老汉此次也算过了一关,术后如能善自护持,或许可以多活几年,届时已年过八旬,夫复何求?长寿是要以健康为前提的,关键在于生活的质量。
老同事张本志闻讯来探视。他是较早做了支架的。谈起当年痛得死去活来,毛衣都汗湿透了,犹自令人惊心。幸亏他体质素好,熬过了这一关,缓解后送去武汉,安的支架长达十几毫米,医生也视为罕见。临别互相勉励,我脱口而出:“争取和老伴多陪几年!”
2015年9月22日上午,秋阳灿烂。我们收拾好物品等待出院,老妻望着我半晌,缓缓言道:“你又可以快快活活的写你的书了!”

                 (2015-9-29中秋节后二日初稿,

                                   2020-9-13 删定)

张实,原名张绍贤,1937年生,1958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曾任黄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黄石市文联主席,现为湖北师范大学汉冶萍研究中心研究员,客座教授 。著有《苍凉的背影:张之洞与中国钢铁工业》(商务钱书馆,北京,2010年),《一生必读的十五个京剧经典故事》(新锐文创,台北,2013年 )《中国戏曲故事传统京剧卷》(中国文联出版社,2016年) 《给孩子们的历史人物故事匠心篇》(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19)《悲怆的绝唱:盛宣怀与汉冶萍公司》(北京,人民出版社,即出。)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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