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尹德明的随笔《娘，儿还在找您！》

娘，儿还在找您！  

上世纪的1985年，父亲带一帮乡亲，在黄州多年赶毛驴拉板车运沙石攒了万多元。这是血汗钱，是父亲做牛做马赚的！父亲这时有个心思，与我商量，想在黄州城郊为两个孙儿做栋楼房留个念想。  

念想，是个寒心话，绝对代表中国人为后代的无私美德，意味把他的血汗留给后人，在他百年之后，有个痕迹惦记！  

这年楼房做了，贴近了城，满足了他老人家的心愿。  

房子建在城郊，可父母亲并没有进城，仍住在离城十来里农村老家，原因是舍不得他那二亩几分田地。    

那一年，他的大儿在职进校读书，周日想老娘回到老家，门上一把锁。乡亲说你娘到湖地窖棉花肥去了。  

我父亲拉板车赚钱，为儿的知道娘一个人种地辛苦，立马骑车去找娘。在我村的那片地头，我骑车转，不知道娘在那块地窖肥。好半天找不到娘，我就在那片地头大声地喊。  

儿喊娘，娘天性听到了儿的喊声，娘答应了。  

我好高兴！  

我跑到娘的身边，痴痴地望着个子不高的娘：头发湿湿的蓬散在脸上，汗水和露水湿透了全身，老娘像是浸在水里，衣服上还沾着杂草和泥土，脚上一双破球鞋。  

这就是我的娘，就是我好长时间没有看到的辛劳的娘！当时，我没有控制住无限可怜娘的感情，呆滞地看着娘，哭了！  

娘说你回了！我没做声，直流泪！  

我不做声，娘似乎也在流泪！她说：你莫同情娘，我做惯了，这不算么事！  

我接过娘的铁锹挖土，娘把肥。我听娘说话，没么做声，因为心里很难受。  

为儿的不孝，儿成了家，娘还做得这样辛苦。  

时间过去三十几年了，做儿的难忘娘的辛劳。  

这天晚上我没有回城，想看辛苦的父亲，也想跟父母决定一件事，卖掉农村的房子，退掉田地，二老入郊住居享点福。心想只有断掉老屋的根，才能解除老娘的辛苦。  

我苦说善求父亲同意了，母亲不同意。我几乎流着泪恳求母亲，她才勉强点头。    

住进城郊，父亲还干他拉板车的苦事，可母亲是闲不下来的人。  

她看到附近的空地就挖，种了好多菜，自家人吃不了，她就挑到街上卖。我劝她少种点，她哪肯听我的。她说：我不种菜，叫我做么事！  

很多朋友跟我说，看到我老娘在街上卖菜。我不好意思，怕人家说我不孝。朋友解劝我，讲解“孝顺”二字。人要有孝，也要有顺，顺着长辈也是孝。其实我哪不懂。  

多少年，我没法只有顺着老娘，尽可能懂她老人家。其实，我的老娘既是劳动惯了闲不住，也是想赚点钱，少给儿女添负担。  

我与父母住近了，每周必去看望，一般周末去要买点荤菜。老娘成了菜农，经常上午去卖菜，我们过去也难见到人。于是，我经常骑车到街上卖菜的地方找娘。  

找到娘，娘总是笑着说：你么又来了！  

我苦笑，不吭声，其实心里酸。我陪在娘的身边，把菜价喊低，快点卖完，要老娘早点回家。  

也不知道多少次，儿碰到娘卖菜拿着两个老馒头啃，她怎么也不要我给她买好吃的。娘是天底下最节俭的母亲，一生不为吃穿，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  

现在说儿找娘，心酸。其实有娘健在，儿找娘是幸福；娘走了，儿那里去找娘！    

那一年娘82岁，娘真的老了，脑筋不管用了，自己生的儿女也不认识。  

这是为儿最痛苦的日子。  

是年春节前后，全家人守着她，娘还是走了！  

我娘童养媳出生，没读过一天书，担任村里接生员、卫生员，一生同情人家伤心，村民都说老娘是大好人。1953年至1986年间，我村出生的人和周边村出生的有些人，见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位好人，就是我娘。是我老娘用温暖的双手托着，慈祥笑脸迎着她们来到这个世界。  

老娘最后回到她一生最眷恋的老家。棺木运至村边，乡亲们拥到村头放花炮、流着泪送我老娘上祖坟山。  

好感激乡亲们敬重大字不识的老娘！  

老娘留给儿女厚德无私，勤劳节俭的高尚品德！老娘是我儿女最好的老师！     

父亲走后的十多年，老娘是我的支撑，我夫妻每星期都要贴近老娘一二次。老娘走了，家没有了核心，儿盲然。那些年的很多时候，我呆呆地站在马路边不知去处。没有去处，我就回到老家，上祖坟山去看我的老娘。我似乎看到了娘的微笑，听到娘在说：你又来了，叫你不要来！  

我默默地呆在父母身边，不说话!  

给父亲敬上二支烟。在父母墓边，脚蹲麻了，围着墓地转几圈。我跟娘说：老娘，我回去了！娘眠祖山子怜望，泪别叩首天凄凄。人寿经年稀百岁，母子终归不别离。与娘一次次别离，我心一次次默念：娘，儿会在您身边尽孝的！  

今年，我花甲有五，人哪知道自己的阳寿，或长或短总有那一天。  

今天我写找老娘，是把埋在心底的感情吐出来，留下思念老娘的痕迹，因为文字比生命恒久！  

尹德明，1956年农历7月5出生，1971年7月参加工作，中共党员，本科学历，退休工作单位:中国人民银行黄冈市中心支行。过去工作曾多次在国内有关报刊、杂志发表经济金融报道和理论研讨文章。近退休出版近20万字《没有来生》文学集。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