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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头条]梅贤玉的短篇小说《生命宣言​》

生命宣言

生命是有限的,也是无限的。生命万岁!
——题记  
平生首次来到五星级国际大酒店的78楼,玉树在电梯里的感觉可以用“天旋地转”来形容,就像航天员坐在宇宙飞船一样有失重的反应,胸闷头晕目眩。出了电梯后,玉树靠在电梯门边,想呕吐,可又吐不出来。78楼服务小姐见此情景,快步向前将玉树搀扶住,关切地问:“请问您怎么啦?!不舒服吧?我送您去医院?!”  
玉树说,谢谢!咱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请问您7888号房间在哪?!美女服务小姐做了“请”的优美动作说,请您跟我来。玉树随服务小姐来到7888号总统套房前。服务小姐将玉树手中的房卡接过来,教玉树开门。玉树又微笑说谢谢您,咱会开房门了。服务小姐说不用谢,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职责  
再见!玉树说。  
好的,再见!服务小姐转身向服务台走去。玉树摸出手机看了时间表——19:45分,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15分钟)。正当玉树犹豫难整之时,那位服务小姐突然转过头来,她和玉树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并网发电”了。玉树因心虚,白皙俊秀的脸上瞬间火烧火燎,羞得无地自容,真想脚下顷刻裂开一条地缝钻进去,永远都不愿上来。玉树觉得这一刻钟时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人,有时候的等待比死亡更恐怖。“人固有一死,只要死得痛快不痛苦就足够了,就是幸福幸运!”玉树想。在心灵里作垂死挣扎的时刻,玉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看电影《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和黄继光用胸膛堵敌人机枪口的画面,心中涌动着共产党人高唱《国际歌》戴着手铐和沉重脚镣艰难迈上刑场的悲壮豪情!所不同的是,半个多世纪前的先烈们是为了中国劳苦大众翻身解放,自由幸福而慷慨就义,玉树则是为了抢救恩人赴汤蹈火而前行!  
伴着那视死如归一刻的迫近,玉树的心头在挣扎煎熬着,想起了中风在床的母亲,生命危在旦夕的弟弟,在自然保护区守护野生动物的继父,还有关爱呵护她的亲人、同学和朋友。玉树的泪在眼中转在心中流。为了挽救恩人于危难,玉树只有置自己的荣辱、尊严,贞操,名节等等于度外了。她实在是别无选择……  
1  
19岁的医学院二年级女学生林玉树是混血女孩。父亲是满族人,母亲是俄罗斯人。玉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她的父亲被一头东北虎活生生咬死,身首异处。那时候,玉树的父亲是大兴安岭上的一个猎人(当时国家法律还没有彻底禁猎),玉树的继父(养父)也是大兴安岭林区赫赫有名的猎手,后来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成为“狙击手”,荣获过一等功。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正义之战争中,继父林大峡先后击毙过三十过名越军机枪手,重炮手和战场指挥官。在一次战斗中,林大峡在掩护战友李浩时被炮弹炸掉左臂,绰号“一把手”。一把手林大峡在媒体的炒作下,是敌人闻之胆寒的战斗英雄,其英雄事迹和大幅照片上过《解放军报》和《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战争结束后,一把手林大峡作为一级战斗英雄,在人民大会堂受到了中央军委主要首长的亲切接见!那荣誉和光环是足以光耀到列祖列宗的啊。  
一把手林大峡转业后,谢绝多名姑娘的求爱,毅然与玉树的母亲白桦(中国名字)结了婚。他们结婚时,玉树仅有半岁,玉树的母亲白桦仅二十有一。一年后,一把手林大峡和白桦生了一个男孩,取名“玉林”。后来他们姐弟俩一起生活,一起上学读书,一起长大成人。二十世纪末期,他们都在县一中(省级重点中学)念高中。二十一世纪初,在玉树,玉林高考关头,他们的母亲白桦突患脑血栓中风瘫痪,嘴歪了,思维呆痴了,话也说不清楚了。人祸从天而降,一把手林大峡急蒙了,因为怕影响一双儿女的高考成绩,只有将妻子的真实病情一直隐瞒到他们高考结束。一把手的一双儿女不负厚望,双双考上名牌院校,女儿林玉树被首都的一所著名医学院临床专业录取,而且是“本硕连读”,儿子林玉林被上海的一所名校物理系录取。但是面对高昂的学费,一把手林大峡悲喜参半,既为一双儿女的争气争光而自豪欣慰,又为沉重的经济压力而焦虑不安。玉树,玉林都是很懂事的子女,从父亲愁眉不展和唉声叹气中读懂了父亲的心事。他们主动找父亲商量。玉树说,我是姐姐,应该为父母分忧,先争取办休学手续,外出打工,让弟弟玉林先上大学,等挣到钱了,我再上也不迟。玉林坚决不同意玉树的意见,理由是他是男子汉大丈夫,男儿当自强,他先休学。姐弟俩互不相让,各有各的道理。一把手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也不能休学外出打工,就是砸锅卖铁、拆屋卖瓦也要供你们姐弟一起上大学,最后,一把手实在说服不了儿女,只有通过“抓阄”(纸坨)的办法来解决。于是,按这个“游戏规则”,玉树胜出上了大学,玉林则办了休学手续后南下打工,到深圳一家建筑公司当小工挣钱,每月能挣五、六百元  
工资,寄三百元给姐姐作为生活费,自己留一百元零用,给家里寄二百元给母亲治病调养身体。一家同时考上两个名牌大学生,惊动了省、市、县三级新闻媒体。记者们蜂拥而至,几乎挤破了他们在林海深处的小木屋。记者们要求一把手林大峡畅谈培育英才的经验和方式方法,要求玉树玉林谈高中阶段的学习体会。一把手林大峡当年只念过高小,除了精通射击、拥有百步穿杨的绝技之外,在培养子女念书上大学方面确实低能,怎么也谈不出什么“秘诀”来。尽管如此记者们依然能妙笔生花,创造出他们这个贫困之家一整套培养人才的成功经验。舆论的威力大的吓人,令沉寂了二十余年的战斗英雄“神枪手”——“一把手”林大峡复活了。人们这才明白“一把手”林大峡不仅仅是百发百中的战斗英雄,还是培养造就名牌大学生的优秀家长。几天之间,他们父子父女三人成了全县、全市、全省家喻户晓,令人羡慕的新闻人物。  
一把手林大峡的战友李浩是偶然在报纸电视上得知救命恩人——林大峡家的近况的,便从千里之外一路风尘赶到老战友林大峡的家,亲自上门祝贺,一出手就送给林大峡6万人民币的厚礼,并承诺玉树七年本硕连读的一切费用由他负责解决。如果玉林放弃打工复学,将享受玉树的同等待遇。临别前,李浩嘱咐他们父女俩,迅速给玉林联系,马上去上海念大学。一把手林大峡嘴上承诺,但是在心里和行动上没有按照战友的嘱咐办。他不愿意给老战友添太多太多的经济负担。“大有大难,小有小难”。做人要知足才是。  
谁知一年之后,在南方打工的玉林不幸被确诊为患有“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几乎被判“死缓”。那家建筑公司出于人道主义,除结清了林玉林的工资外,给了林玉林五千元钱的医疗营养费后,就解除了林玉林的劳动合同,并将他送回了家。  
一把手林大峡自然不懂“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是何种疾病,便冒着漫天风雪去了几十里外的集镇上邮局给女儿玉树发电报打电话了解“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的详情,因为女儿玉树是学医的,并且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当时,玉树还没有手机,接到父亲的加急电报后,陡然脸色苍白,迅速请假上了北上的列车,宁可中断自己的学业,也要把弟弟玉林接到北京的名医院来治疗。她的银行卡上还有李浩叔叔资助的6万元中的4万多元,先拿出来给弟弟玉林交入院费用再说。玉树咨询了专家,要治好弟弟的病,必须做骨髓移植手术,否则弟弟只能是等死!可是要做这种手术,少说也要数十万元的手术费和医疗费。即使能借到这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基因配型”也是很难很难的事情。自己和玉林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基因配型完全一致的概率极小。父亲是年过半百之人,且患有乙型肝炎疾病,也不具备骨髓移植的基本条件。母亲病得奄奄一息,更无移植骨髓的可能。即使能找到配型的骨髓,可几十万元的医疗手术费用从何而来?这对于他们这个贫寒之家而言,不亚于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难度。父亲每月八百元的军人伤残津贴,另外加五百元工资,每月也只有一千三百元的收入。家里一无积蓄,二无房产。所有的亲戚朋友中,唯一只有李浩叔叔一个人可以借到钱。可是李叔叔已经给了他们家6万元的资助款了,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再找李叔叔借钱了。“人有脸,树有皮”,古话说得绝啊。咋办?玉树满脸的无奈与茫然。  
次日下午,父亲在风雪弥漫的火车站出口处接到了玉树。他们站在公路旁相拥而泣,无边的风雪混着父女俩泪水,湿了衣襟。  
铅色的天空越来越沉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玉树用围巾为父亲拭去泪水,将李浩叔叔的夫人郑阿姨送给她在列车上吃的水果,牛奶和面包从背包里拿了出来,说爹快吃一点,这天气太冷了,要是咱们冻病了可咋整啊?  
父亲说闺女快吃,咱不饿,这几天咱不知咋就不饿,唉!  
玉树说,咱刚才在列车上吃饱了,爹快吃吧!  
父亲吞不下,好半天才咽下半块面包。他告诉玉树,玉林现在林场卫生院里打吊针,精神状态还行,就是脸色骨白骨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玉树安慰父亲说,病人脸色都不会好,病治好了,脸色自然也就好了。你也不要想的太多,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能筹到一大笔钱,现在的医疗技术高的很,啥病都能治好。爹,咱们找个小饭馆吃点东西,暖和暖和身体,顺便商量一下筹钱的办法。  
父亲点点头,说好吧。  
他们一边走,玉树又问:爹,咱弟不会知道他的真实病情吧?  
父亲摇头说,咋能呢?眼下还瞒着他哩。  
这就对啦!真实病情千万不能让咱弟知道,他是聪明人,如果让他晓得了,就会增大他的心理压力,说不定精神就崩溃了,精神一垮掉,就会影响治疗效果。这是病人心理学,也叫患者心理学。我看过这方面的书,多少懂一点。  
父亲又点头,眼泪在眼里直打旋,只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玉树见此,又安慰父亲说,咱弟这病,虽说有点麻烦,但是肯定可以治好。眼下咱们的头等大事,就是要想一切办法借到一大笔钱。咱回来一是和爹商量筹钱之事,二是尽快将咱弟接到北京的大医院去治疗。这比啥事都要紧都急迫。咱弟这病千万拖不得。  
谈到钱,父亲问:治好这病到底要多少钱?  
玉树不好正面回答,就含糊的伸出五个指头,说大约这个数吧。  
五万元?父亲问。  
暂时只要这么多久够了。去年李浩叔叔给咱们家的6万元钱,我卡上还剩4万多。就先将这笔钱作为入院费交了再说,办法总会有的,咱心里有数,爹就放心吧。真的没事,爹!  
说着,玉树强装笑脸,显得很自信。  
这天晚上,父女俩都无法入睡,都在为筹这笔救命巨款而心焦火燎。  
2  
解放军总医院有关专家教授们对玉林的病情进行会诊后,拿出了治疗方案:先做化疗,然后再做骨髓移植手术。同时通知玉树,尽快筹集一大笔医疗费,数目惊人,比玉树估计的还要高出一、二十万元。  
玉树急的直冒冷汗,心里直打哆嗦。大脑一片空白……  
玉树决定和父亲商量,哪怕是肝脑涂地也要救活生命垂危的弟弟——玉林。  
于是一部庄严悲壮的“生命宣言”书,开始由他们父女俩起草了。  
一把手林大峡给妻子白桦喂完饭后,又给妻子准备好馒头、面包、开水,然后说自己找朋友办事去了。  
白桦点头后,一把手林大峡带上一军用水壶酒、干粮和矿灯,斜跨双筒猎枪,冒着飘飞的大雪向茫茫原始森林的纵深出发了。  
林中的熟悉小径消失了,满世界的白雪已有没膝深。大雪仍在不停地落着,西北风饿狼一般的嚎,身旁的白桦林、东北松在风雪的淫威下,断裂声呻吟声此起彼伏,令人不寒而栗。在林中跋涉的一把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浑身陡起鸡皮疙瘩,额上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那沧桑的老脸庞滚落在雪地上,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把手本能地拉了拉那件破旧的草绿色军大衣的领口,继续向林海雪原的远方走去。  
暮色宛如一张无边的天网,从白桦和东北松、美人松的顶上消无声息的滑下来。森林上空呼啸的西北风渐渐哑了,只有大雪如芦絮般无声飘落。当沉沉的夜幕完全笼罩住森林后,一把手已经有些体力透支,双腿像灌了铅块般沉重,便依靠在一棵东北松下,喝着酒,啃着冰冷的馒头。馒头和酒起了作用,他的体内热量增加,体力已慢慢恢复了。一把手站起身,打开了头上的矿灯,佝偻着腰在积雪很厚的山林中寻觅着,如同小鬼子探“土八路”地雷的工兵一样心细如发,不放过每一个疑点。可是直到东方泛白,一把手梦寐以求的奇迹也没有发生,他绝望地瘫倒在雪地上,不停的喘息着。  
“天啊,你咋就不长眼啊!”一把手在无声的呐喊,心中涌起生不如死、愧为人父的悲怆和无奈。  
饥寒交迫,忧心忡忡的一把手晕倒在雪地上,气若游丝地进入了梦中。  
几个月之前,一把手找到了有“夺妻之恨”的老板关广情。关广情曾是一把手童年的好伙伴,一把手在越南浴血战斗之时,关广情夺走了一把手的未婚妻,后来关广情因“破坏军婚罪”被判处四年有期徒刑。关广情刑满释放后,从收购和贩卖兽皮起家,后在县城经营饮食业、运输业、娱乐业实现了原始资本积累,如今是一家民营建筑公司的老板,据说资产现有几个亿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儿子玉林的命,哪怕是砍了一把手的人头,他也不愿意厚着脸皮、低三下四地求关广情。  
关广情坐在他豪华办公室的旋转皮椅上接见了一把手。  
“咦呀!咱们的战斗英雄大峡兄咋想起罪人咱来啦?!”关广情故作惊讶地站起来:“快请坐,快请坐。贵客,贵客啊!”便忙着给一把手敬香烟,沏茶。  
一把手摇了摇头,没有去接关广情递上来的“熊猫牌”香烟,说咱不会抽烟。  
“噢!”关广情笑道:“抽烟有害健康,如今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大多都不抽烟不喝酒,养身之道嘛!哎,大峡兄,多年不见,在哪高就啊?咱前几天正想去为仁兄帮忙的哩,谁知想曹操,曹操就到。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把手几次想提及借钱的事,但喉头有铁钳卡住了一样,几次欲言又止。心里羞得比刀绞还要难受。他在心里咒骂自己道:“你咋落魄到如此境地,求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仇人来啦?!”这一刻,他真想悬梁自尽。  
见一把手闷着头不吭声,关广情便先亮剑了:“大峡兄该不是找咱算旧账复情仇来的吧?是的,当年是咱对不住你,可是咱为此蹲了四年大狱,也该扯平了吧?咱们两清了是不是?你还要咋整?”关广情接着说:“当然啰,只要大峡兄不是来找咱复仇的,就什么事情都好整,咱们曾经毕竟兄弟一场嘛!咱这人别的能耐没有,但心胸宽,度量大,从不记仇。说吧,有何要事找兄弟帮忙,咱插刀相助,竭尽全力为之,决不食言!”关广情羞辱了一把手之后,装着侠骨柔肠,义薄云天的样子,信誓旦旦,很虔诚。  
依一把手的脾气,他恨不得一枪崩了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宁可和他同归于尽。但一把手只能敲掉门牙往肚子里咽,只有忍了。最后一把手在关广情的再三催问下,终于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  
“噢。原来大峡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关广情说,“筹钱救儿子的命是天大的事儿,天经地义。作为昔日的同学和好朋友,咱应该尽全力而为之。但是话说回来,如今是啥事最难?借钱也。二十年前,我出狱后求人借五元钱,不但没借到,而且被人侮辱了一顿。尽管当时咱自杀的念头都有了,可现在设身处地替人家想想,人家没有错!咱一个劳改释放犯,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人家凭啥肯借钱咱呢?怕我还不起!现在想起来,咱不仅不恨这个人,而且还很感激人家,如果当年不是这个人刺激伤害了咱的自尊心,咱绝无今天的日子。现在咱将他当成恩人来对待。也就是说,坏事成就了好事,败也萧何,成也萧何吧。咱是商人,人家都以为咱是拥有数千万资产的大老板,其实是'真皮沙发’一个,外面光,里面糠。再说这年头生意特别难做,赚一元钱就必须要给帮忙弄工程项目的关键人物七角钱,否则你就休想赚到三角钱的利润!而且在力争工程项目到手之前,还必须到处找关系,烧香,叩首,进行攻关,送礼时如小偷和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敢见天日阳光,弄得不慎,血本无归事小,若连累了帮咱忙的人,就玩完了,死了!往后谁还敢给你工程项目干?所以,挣钱不易,借钱更难,做生意难于上青天。咱最怕提钱的事,咱这心窝里头疼啊!钱是乌龟王八蛋,是瘟疫,比小日本鬼子还凶残!唉,咱们长话短说,大峡兄找咱要借多少钱?咱是有几个小钱,但都押进工程项目上了,仅银行贷款就欠了几千万元。尽管咱是债台高筑,但救贤侄的贵命最要紧,既然大峡兄找到咱,咱就要全力以赴,这既是义务更是责任,义不容辞啊!”说完,关广情望着一把手的双眸,“请大峡兄开口说话呀!”  
一把手无地自容地站起身,难堪地低着头说,“既然兄弟有难处就算了吧!”一把手说完后就向门外走去  
“请大峡兄等等!”关广情从抽屉里摸出一本现金支票立即开了一张撕下递给一把手,说:“这是10万元现金支票,到县建行取现金或转到你账上都行。但是咱先小人,后君子,难听的话讲在前头,这10万元钱限期半年还清,利息嘛咱就替弟兄给了。你写一张借条给咱吧,亲兄弟明算账对不对?”  
一把手的双手哆嗦着捧过现金支票,扑通一声跪拜在关广情面前,说:“咱就是卖肝脏卖心脏都按时还你!”一把手便老泪纵横。  
“大峡兄这不是折咱阳寿吗?快起来,快起来!”关广情忙将一把手扶了起来。  
一把手颤抖着右手在关广情写好的10万元借条上签上名字摁上了血红的指印,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双手呈给关广情,心里真想喊关广情万岁,万万岁了。  
送一把手下楼时,关广情在电梯里对一把手说,“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峡兄啊,你为啥不利用一下手中掌控的资源呢?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小弟的话你明白么?!”关广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咱可是什么都没说,意思嘛你就慢慢思量吧。咱马上要去求那些达官贵人弄贷款的事,就不留你整酒了,有事儿就给小弟打手机,这是咱的名片。”出了电梯,关广情伸出手,紧紧握了一把手的右手掌,说:“再见,多保重!别急,慢慢来吧!”  
一阵雪风强劲地卷起了地上厚厚的积雪,昏睡中的一把手打着寒颤惊醒了。  
3  
玉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从不愿被人同情施舍吃软饭。这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遗传”吧?所以她从不张扬不浮躁,咬着牙拼命奋斗,总想凭实力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有超人的付出必有丰硕的回报。两年前她是以全省理科高考状元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来到医学院之后,玉树仍在进行马拉松式的拼搏,连续两年荣获了甲等奖学金,中短篇小说也上了《人民文学》、《收获》、《当代》等名刊。但她从不以此为荣耀,认为自己还很浅薄,作品虽小有灵气但深度厚度都不够。作为医学院的才女,她做人很低调,即使是媒体记者找到学院采访,她能躲就躲,能推就推,实在出于面情难却,也从来不多说,轻描淡写地说自己的所谓作品还称不上真正意义的“作品”,习作而已。当记者问今后的打算时,她只有三句话:“不断努力,接力奋斗,力争下一篇弄得稍有进步一些!”  
或许是特别怕同学老师们同情吧,弟弟玉林的病情她是保密的。后来是因为她经常请假停课,一帮子崇拜玉树为偶像的同窗们侦破了她的家庭秘密。  
何峰是追玉树的同学之一,当他闻知玉树的家里情况后,说:“玉树也太不够铁哥们了吧?你怎么连大哥我也看不起?别说咱们是同学挚友、也别说我特爱你,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总是应该的嘛!尽人道主义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与责任!请您不要误会我,我既无同情更无施舍的因素存在,太俗!你啊玉树,对他人保密,对我你真的不该,千万不应该,不地道。”何峰说的确实是肺腑之言。说完何峰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双手呈给玉树道:“这是我两年来家教积蓄,太少了仅仅8000多元。我明白这对你弟弟的病情是车薪杯水,九牛一毛,但至少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就算是大哥咱暂时借给你的行吗?!真诚地期待你给咱一点小面子,别让我太难堪就成了。咱的小妹子!”  
“你也是农村来上学的,咱们都一样。如果你的父母是大老板的话,别说是八千多,哪怕是八万,我玉树会暂时收下,以后慢慢还你。俗话说还不起欠得起,人不死债不烂。可你也是平民子弟。”玉树同样是掏心掏肺的,不是客道,更不是装清高。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什么都不是!”何峰似乎是蒙羞受辱一般,含着泪水离开了医院的林荫道旁。  
玉树的心软了,“请你等等,何峰!”她快步向前跑去,追赶着何峰说。  
“真拿你没办法!好的,我收下行吗!不过我写一张借条你总是合情合理的吧?”  
“成成成!”“何峰满脸乌云转晴空,“嗨!咱的小 姑奶奶,咱真不知怎样才能收拾你!哎,今天是周末,咱没活可干,陪你去医院照顾一下你弟弟玉林咋样?给老哥一次孝敬您的机会吧?求您!真的。”  
“但下不为例。何峰,向你打听一件不该打听的事情好吗?!”玉树仰起一张玉盘般俊美的脸,满眸的乞求。  
何峰幽默道:“老夫子当如实招供!”  
“我今天才听说伍子天出了什么麻烦事,是真的吗?不会有人造谣吧。”  
何峰诡秘地笑道:“你怎么背叛自己的阶级啊?竟然关心起伍大少爷来啦?”  
“咱爱上他老爸的金条金砖了呗!”玉树反唇相讥:“你心里发酸不是?咱就是要关心他。你们这些男孩子全一个德性,臭(醋)!”  
“这小子真是昏了头,犯的是自我绑架勒索罪,这一回够他喝一壶的。唉,人哪!”何峰感慨道:“不过也正常。当今社会就没有不正常的事儿发生!”  
玉树吃惊地问:“自我绑架勒索罪?千古奇闻吧?”  
何峰点点头说:“千真万确,绝无想像虚构之可能。不知你还是否记得半年前你弟弟刚入院时我们院学生会和团委送募捐款给你那天晚上的事情?”  
“噢……”玉树愣了愣神,拍了拍脑。“记得那天老师和同学们走了之后,我和他陪你在病房里闲聊时,他吹了海口借你二、三十万救你弟弟的事吗。”“天哪!就为这事?”何峰说:“伍子天这小子人倒不坏,就是太虚荣,从某程度上讲,什么事儿都想赢,似乎给人一种'君临天下,舍他其谁’的感觉。你不是认为我是因为他也追你,又是富二代,我心理不平衡才妒嫉人家。我的心理还不至于那么阴暗见不得阳光。也许啊这也是一种宿命吧。”何峰无奈地叹息说:“不要提他了,这叫自作自受,活该。同时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又不是你开口向他借钱,你没任何责任,不用内疚。”何峰安慰玉树道。  
“但我的良心上还是过不去,毕竟他是为了想帮我度过难关才造成的后果啊!”玉树很自责。过了一会儿又问:“他究竟是怎么弄的?能告诉我他主要的犯罪情节吗?总不会被判刑吧?”玉树忧心地问。  
何峰告诉玉树,听律师讲,大概情节是:伍子天当着玉树、何峰的面庄严承诺帮玉树借二、三十万元钱是小菜之类的誓言之后,当晚就给他老爸打电话借钱三十万元的要求,他老爸不仅是严辞拒绝,而且还破口大骂了他是败家子,化钱炉,是人渣之类的难听话。按理说,父亲骂儿子几句也没什么,毕竟他开口的数额巨大,又说不出正当理由嘛。可关键的问题是他怕丢面子,特别是怕在我面前有失尊严。你知道,他和我出身于不同的阶层,他又有与生俱来的优势,在心理上从来都是低看我这个穷小子的。尽管他没有说白,但在言行细节上你也应该感觉到。我不是说冤枉他的话。  
玉树点头认可,说:“我也有同感。不过,他不仅仅是对你,对所有的同学都一样。人家是美帝国主义嘛,有底气有实力。人长得帅,脑瓜子灵光,又有强大的经济基础作后盾。因此,他霸道张扬目空一切均在情理之中。”玉树恳求说,“请你还是简单介绍他自我绑架勒索的主要情节吧?!”  
“好的。伍子天遭到他父亲的严辞拒绝和痛骂之后,心理上羞辱难当。说这个老东西在美女面前花钱如废纸从不足惜,他知道其父亲有名有姓的情妇就达十几人之多。可就不给独生儿子一点颜面。于是他精心策划了一起自我绑架勒索他父亲人民币60万元的大案子。为此,他找了一个道上的朋友给他父亲打电话,限他父亲三天之内将60万元打到指定帐户,不得报警,否则撕票,让他父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了干得天衣无缝,他录了原音,哭求他父亲救他一命,几次在电话中放给他的父母听。尽管他父母是有钱人,但60万元不是小数目,可为了救儿子的小命,也只是忍痛割爱就范。据说60万当天就打到了他的银行卡上。事先他与道上的那个兄弟承诺,钱到帐取出10万元作为辛苦费给道上的兄弟。自己留10万零花,另外40万元赞助给你弟治疗。你知道伍子天的学业成绩比较优秀,人是绝对的明白人。他曾咨询过专家治好玉林的病大约要花多少钱。还开玩笑问我准备无私奉献多少。我说自己穷光棍一个,一毛不拔,只能做缩头乌龟铁公鸡罢了。他说那你也不男人吧?为了所钟情的小妹牺牲一回天经地义,咱就不信你小子连一点儿郎的血性义气都不讲。我说自己有心无力,下辈子干脆脱胎当王八去才痛快。嗨,大概案情就是这样。还补充一点的是:伍子天是与那位道上的兄弟去银行取款时被公安干警逮上的。他父亲虚惊一场之后,欲哭无泪,气得半死。他母亲觉得脸上无光,心脏病突发,要不是抢救及时,差点丢了性命。听说市检察院以绑架敲诈等罪证已向市中院提起公诉,估计要判几年徒刑吧。他妈的真没想到这小子使出这一狠招来回敬他的父亲。当然我们可以理解他的是:'坐牢不可怕,爱情价更高。若为玉树故,判刑值几何’。你说对吧?咱们的玉树大美人!”  
“别太损了好不好?何大教授何峰先生。”玉树责怪道:“你还是积点儿阴德,否则下辈子真的投胎当乌龟王八蛋被活活煮死的。”  
“咱求之不得,如果我有来世的话,铁定去当王八,免得活得今生这般劳心劳力。像我们这些自认为还行的人,就是欲望太多太盛,永不知足,欲海难填,可怕啊!”  
“这是你们这些男同胞们的心态和价值观在作祟作怪。并不包括我。我一个弱女子只求温饱就足够了。没有那么高的奢望与追求。”玉树对何峰说:“您是学生会领导人之一,路子野,面子大,在伍子天判决前,咱们几个去看看他吧?此生同窗,来生总不可能了。好吧?!”  
“咱坚决服从您的命令就是。”何峰表态,很诚恳。他又说:“玉林的病情有好转吧?总共花了多少钱医疗费了?还需要多少钱?真是难为你这个当姐的了。唉,我只是替你干着急,手中无钱万事难,愧为男人,枉为知己同窗一场啊!”  
“别说这些了,你已全力以赴,我已感激不尽。玉林已经花了四十多万了,其中大部分是找我父亲的战友筹借的。但骨髓移植手术还未做,据说做下来还要数十万。我不敢去想,想了胆寒心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做到无愧我这个当姐的良心与义务就够了。好吧,今晚我请你吃个便饭吧,略表寸心,来日厚报。”  
“哪里哪里?言重言重啦!”何峰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说:“你请我吃饭,咱何某不枉此生也。”  
“你怎么学会要贫嘴啦?!”玉树认真地说:“咱是实在人,不喜欢听漂亮话。今晚你听咱安排,否则就将钱退给你。”  
“嗨咿!”何峰学着小日本鬼子在接受上司训斥时的模样动作,弯腰俯首郑重承诺。  
他们在小馆子吃了快餐后就急匆匆地赶往医院病房去看望玉林。刚到医院门口,玉树就接到护士长的电话,嘱她快去面见玉林的主治大夫,有要事相商。同时告诉玉树又要去医院交款了,不然明后天玉林就要停止治疗。  
听到又要交钱后,玉树的心脏好像被针尖突然扎了一下,嘴里连连应承:“好的,好的。我马上到,马上到。”  
何峰敏感地自言自语道:“医院又催交款了。这种鬼门关,平头老百姓进去难出来啊!”他狠狠地拍打着脑袋,一脸的心焦与无奈。  
何峰怕玉树压力过大撑不住,安慰她说:“你也别太着急,急也没用。我马上找我舅舅,向他求援,他手上应该有一点儿积蓄,我从未求过他。”  
“谢谢!”玉树说:“何峰,你的情咱心领了,但你不可太为难。明白吗?!”她握了握何峰的手,双眸泪光闪烁,心中又牵挂起远在故乡的父母双亲来。她本能地掏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可是家里无固定电话,父亲没有手机,即使有手机,住在深山老林里的父亲也难以听清楚,因为那里的手机信号很弱很弱,如同盲区。玉树收回举起的手机,几滴清泪滚落在那张年轻俊美但很憔悴的脸上。  
见此情景,何峰摸出纸巾,默默地为玉树拭去泪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自己心仅已久的恋人。如果基因配型能成功,他愿意为玉林义务捐献骨髓。“明天咱就去做检查,咱是o型血,看能否帮帮玉林吧。”何峰平静地突然对玉树说。  
“你说啥来着?”玉树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满脸的疑问。  
“咱为玉林捐造血干细胞。”何峰平静地重复说,“咱考虑了很长时间,只是没勇气。现在决定了,要是医学上可行,咱义无反顾。主要目的是想为你分担一点经济压力吧。同时,请你放心,我没有任何要你回报的条件。能为你牺牲一回,值!”  
玉树的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头里。她本想问:“你与家人商量了吗?他们能同意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可不能一时头脑发热、感情冲动啊!”但她都没有问。  
何峰次日上午就进了医院做相关项目的检查。可惜医院最终检查的结论是:“基因配型不符。”何峰望着报告单,目光空洞洞的,想哭可又哭不出声音。默默凝视着玉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抚慰这个令自己痛惜的女孩子。  
“苍天啊,您咋就不开眼照顾一下这个苦命的玉树呢?不公道,不公道嘛!”何峰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一把手林大峡拖着饥寒交迫的身体刚进家门不久,家里就来了一位陌生人。这个中年男人五十来岁,身穿红色耐克牌羽绒运动中长袄,颇具儒商气质。他说我姓江,不知老哥是否有兽皮可卖,依质论价,现款现货,以银行打款也成。价格嘛,保证比市场上要高,老哥可以到市场上去调查摸底,您认为不吃亏就成交。一把手问:兄弟想要咋样的兽皮呢?咱手上没有,国家法律上早已禁猎了,谁敢违法犯罪?不怕杀头也怕坐牢吧?请老板原谅,你再找他人吧。  
“噢,原来是这样。不过没关系的,咱也是随你问问罢了。”皮货商人微笑回答。  
“对不起,对不起兄弟。俗话说,进门都是客,咱请兄弟喝杯中草药泡制的纯谷酒吧,自家酿的,虽说酒劲大,还能起驱寒作用,就是没什么好茶,但山野茶和腌腊肉、土花生米还有。反正都到午饭时间了,不能饿着肚皮,这天气贼冷贼冷的。嗨!”  
“那老弟咱就恭敬不如从命!”商人掏出一包软中华香烟抽出一支双手递给一把手说:“您抽支香烟吧?”  
一把手微笑摆手说:“你的香烟价格很贵的,是大老板才抽得起,但是咱抽不惯,味淡还废钱。咱抽这个。”他扬了扬了手中的铜烟斗,说自制的,劲头还真顶事,如不嫌弃,兄弟尝尝鲜也行。  
商人也不嫌弃,真的接过烟斗吸了一口,可瞬间就被呛得涕泪纵横,连连摇头笑说,受不了受不了,烟是好烟,就是太冲太烈。谢谢老哥,谢谢老哥厚爱!  
“那你歇一会,烤烤火,喝喝茶。咱去整几碟小菜来,就一会。咱老伴中风瘫在床上不能做饭,咱得自个动手。”一把手点燃木炭火盆,又递来滚烫的开水说,“咱山里人,没好茶,就以水代茶将就喝几口吧。您稍等片刻啊?!”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一把手就弄好了五个小菜,三荤两素,色味都还过得去。喝的是瓷罐装自酿玉米大麦中药酒。酒精度数至少在五六十度,口感也还不错。  
一把手斟满两海碗,他们边喝边聊。喝完第一碗后,他们的话开始多起来。商人借着酒兴,双手举碗,说:“久仰老哥英名,您不仅是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狙击手,而且是很有成就感的家长,在这样艰苦环境下培养出两个名牌大学生,真是将门出虎子、茅舍飞出金凤凰,令人羡慕,令人钦佩眼馋哪!这是万金难买的财富啊!毛主席他老人家有句名言,叫做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最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样的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何况您培养出的还是高材生呢?将来肯定是国家的栋梁哩。可我虽说赚了几个辛苦钱,但是两个小子都不给咱争脸,大小子混了水货高中毕业,连高职高专都没考上。二小子更差,初中毕业连普高都没指望,最后只好去省城念了两年技校,他们现在都在深圳、珠海打工谋生活。相比之下,咱是后继无人,脸上无光啊!当年我好歹还考上了哈工大,虽说咱后来没啥子成就,但是也算耀祖光宗了一回吧。每当想起这些事儿,咱就特别灰心,真不愿意拼死拼命劳碌奔波挣钱了。这年头,花钱容易挣钱难哪!不说这些不痛快的烂事了,喝酒喝酒。”  
酒这玩艺真是好东西,彼此喝到一定程度时,话也就投机顺畅了。  
“老哥,不知你与关总广情老总关系咋样?咱曾在生意上与他有来往,至今还欠我几十万元的货款,拖了好几年了。咱家有一个预制建材厂,他搞房地产开发时为了照顾咱生意也是看在兄弟情份上,否则他有钱还怕买不到建材吗?可咱是小本经营,一年辛苦下来,各项生意加起来也赶不上他的零头数。人家可是大老板,手指比咱的大腿壮,拖不起啊!如果老哥与关总关系铁,您帮咱收回那款子,咱按总额的10%----20%发您辛苦费行吗?!”  
一把手苦笑地摇了摇说:“咱与他的关系你老弟也可能明白一些,虽说是陈年旧事了,可是那阴影还在,他忘不了,咱也忘不了。再说我欠着他10万元未还。今日就到期要还了,那是咱打了欠条摁了手印的。咋还呢?咱都急疯啦!唉,咱呀活得真惨啊,这辈子咱白当了一会男子汉了!”  
“老哥不说这事,咱都不好意思开口对您明说。前几天我到关总公司找他请他帮忙解决结账之事,谁知他打开公司的账本给我过目'三角债’就有上千万之多。他说他不好上门找您催还款,就把你10万元欠条给了我,以此抵他欠我10万元的货款,这不是为难咱嘛。”商人从公文包里找出那张借条递给一把手说:“您老哥看看这是您的签字和手印吗?是不是真的咱就不敢肯定了。”  
一把手接过那张借条端祥了一会说:“是咱的签字,可是他应该来找我要才对啊!咋能将皮球转弯给兄弟你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账咱认,求兄弟再宽限几天,到时我们当着关广情的面将这笔账结清楚,成不成?”  
“那具体是啥时间结账呢?我好给关总打电话,他挺忙的,要提前预约。”  
一把手想了想说:“半个月之内吧。赶在立春之前。利息按银行贷款利息支付,为难之时他帮了咱天大的忙,咱人穷可心不黑,不能亏欠人家太多。虽说当年他对不住咱,但他也受到了处理。钉是钉来铆是铆,是非功过要分明对不对?!”  
商人连连点点道:“正确正确,老哥的话在理在理。可是在这短的时间内,您到哪里筹这笔钱呢?再说您也不欠咱的什么钱,我也不忍心来逼您,咱实在是无可奈何。要怪只能怪关总给小弟出了一道大难题啊!”  
一把手满脸苦愁地抓了抓花白的乱头发,咬咬牙说:“咱没有别的借钱门路,只有厚着老脸去求老战友李浩老板开恩一回。咱真的再没脸面向他开口借钱呀,两年前,小女上大学他资助了六万元。唉!”  
“老哥是说李浩老总啊?我认识他。这位老兄可是一位德才兼备的人物。也可能好人要遭磨难吧,他好像最近出了事,比较麻烦……”商人欲言又止,很是遗憾。  
“据咱所知,可能是有走私行贿的嫌疑吧。这年月生意场上挺复杂的。如果不弄一些操作之类的事儿,很多工程项目就很难摆平,像咱是做小生意的,也难免不去干一些违心的,说严重一点就是逼良为娼吧。明知不能干的事,还得硬着头皮去干,真是进退两难哪!”  
“这是咋整啊!这是咋整啊!”一把手绝望地自言自语道。他知道自己找李浩借钱的路彻底断了。  
他们吃完饭分手时,商人暗示一把手,只要他能在立春之前弄到那种兽皮一张,他至少出三十万买下来。除扣减关广情借给一把手的10万元外,再转账或现金支付20万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欠。只是这是一级机密,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就死定了。  
一把手吓得瞠目结舌。但他没有表态,只是说允许他再好好想想。此时此刻,他真想一了百了。  
4  
听说战友李浩出了麻烦事,一把手急得六神无主,便步行几十里赶到镇上给女儿玉树打电话。玉树在电话中说,爹别急,肯定是有人造谣中伤,像李叔那样智慧、稳重、低调的人,能有啥事?爹就放心吧!  
“噢!”一把手在心里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还要找他借钱救小子哩。  
玉树刚接完爹的电话,何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告诉玉树说,伍子天的律师在学院保卫处等她做笔录,请她火速返校。何峰嘱咐说:“你作好心理准备,回答问题时想好了再说,否则将自己搭进这个案子,同时也对伍子天不利。咱们应该想办法帮帮这小子才是,人道主义关怀嘛!”  
玉树说你叫我咋帮他啊?  
何峰暗示玉树说,你就说自己是伍子天的女朋友,曾经向他提出借一大笔钱救弟弟。这样伍子天这个狗东西的犯罪情节就要稍轻一些,对从轻判决有益处。  
玉树心里颇感动,故意幽默道:“伍子天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吗?你还帮他?真伟大啊!”“废话!”何峰反唇相讥:“看来这天下惟有玉树大美人心地善良,心理阳光!”何峰觉得人格尊严受到玉树辱没,说了一句狗咬吕洞宾后将手机“啪”地挂断了。玉树立即打过去,何峰关机,怎么也打不通。  
玉树最后是按照何峰的思路,让伍子天的律师做了笔录,写了证言。判决之前伍子天的父亲到处烧钱找关系,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最终感动了上帝,只判了伍子天一年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学籍终于保住了。在伍子天休学一年期间里,何峰、玉树分别多次到伍子天家里探望,鼓励他重新站起来,汲取教训,继续完成学业。  
玉树来看望,伍子天在意料之中。只是何峰的实际行动,伍子天没能想到。特别是玉树告诉伍子天:何峰帮她出主意回答律师的问题和写证人证言时的细节时,伍子天泪水横流,觉得自己的心理很阴暗,见不了太阳,以小人之见度君子之腹。要说在他们都没暗恋追求玉树之前,他们还是铁哥们,后来当伍子天发现何峰也在追玉树后,心理上就对玉树更加依恋,同时将何峰视为情敌来对待。他想何峰无论在任何方面,都无实力与自己竞争玉树。论经济实力,自己可谓是“富二代”大少爷。论学业成绩,自己也在何峰之上。凭身材体能何峰更不在话下。“你小子凭啥子跟爷们较劲?!”现在想起这些事情,伍子天颇为忏悔,深感在人格上输给了何峰,至少如果他们换了“场地”,伍子天很难做到何峰之举。当然,事物都是辩证统一的,也许何峰是施“苦肉计”,讨好感化玉树,从而赢得玉树的刮目相看。但无论怎么说,何峰没有乘我之危,落井下石,还是艰难得的,是值得他尊重的。  
后来,伍子天在请何峰喝酒时,真诚地对何峰说:“没想到你也会救我,难道你就不怕我与你拼抢玉树吗?”  
“咱信命呗!”何峰感慨回答:“不为啥。但你肯定理解!”  
伍子天双手捧杯,“给您赔罪。”  
“言重啦,言重啦!”何峰说,“咱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高尚,也有私心。爱情这玩艺儿要靠缘份,没缘份即使结婚了也会分手的。坦白地讲,自从你出了那事后,咱被你的精神所征服,从此我从思想上已退出竞争了。信不信由你。”伍子天听完何峰的这番话,心里很震惊,但他相信何峰说的真话儿,强扭的瓜儿不甜,应该一切随缘才对。既然何峰已缴械投降,自己虽说付出了伤亡“代价”,但毕竟还是胜利者,赢得了心理上的满足。想到这里,伍子天又双手捧杯,起立给何峰敬了第二杯,一饮而尽说:“我现在也宣布退出竞争。今后将玉树以学妹对待,决不食言!”伍子天像是立军令状一样。  
“咱还是那句话,随缘吧。”何峰从容地回答道:“也许你还不真正理解咱,咱这人是先天不足,后天也不足。前者的意思是,咱出身寒微。后者的含意是天分不够。咱曾给自己画了相:叫'想从政,脸皮不厚;想从商,狼性不足;想出家,六根不净、红尘未了。’此为咱的局限性。你子天与咱恰恰相反,只要能把握机遇、低调做人,总有一天必成大器。这是咱对你的基本判断。不谦虚的说,也可叫做科学论断。到时候,你小子可要认咱这个“梁山同窗”哟?!”  
“谢谢!”伍子天说完,第三次起立,一仰脖子豪饮了第三杯酒。  
当他们正煮酒交心时,李浩的夫人郑萍给何峰打来电话问玉树是否与他们在一起,说玉树手机不通,有要事找她。  
何峰知道玉树与李浩家关系不一般,便告诉郑萍,说玉树可能在医院吧,昨天医院财务部给玉树打电话,催缴玉林的医疗费,否则就停止对玉林的治疗。唉!如今的医院哪有一点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简直是职业道德沦丧,连最起码的人性都没有,没钱就见死不救,该凌迟都不为过。郑阿姨,玉树真是不容易,您能否再帮帮她啊?!咱是贫下中农的穷小子,有心难照月,空口说白话而已。  
“谢谢你的信任!”郑萍说我一定帮她想点办法,最后嘱咐道:“如果找到玉树,请她马上联系我,我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好的。一定!”何峰庄严承诺。  
郑萍是在医院住院部八楼的走廊上找到玉树的。  
“鬼丫头,”郑萍嗔怪地对玉树说:“阿姨找得你好苦,你的手机停机了。刚才去给你充了话费。玉林的病情怎样啦?!”郑萍很关切地说:“钱又没了吧?来,阿姨给你准备了二十万。”说着就将一张银行卡递给玉树道:“别着急,有阿姨在,缺钱不是问题,至少目前还问题不大!”  
玉树感激的说不出话来,扑进郑萍的怀里,饮泣着。郑萍轻轻拍着玉树的肩膀说,傻丫头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咱们先去病房看看,再去缴费。郑萍帮玉树擦干泪水,挽住玉树手臂,准备去病房。  
玉树告诉郑萍,现在不是探望病人的时间,是否先去交钱。  
郑萍点头同意,同时提醒玉树,玉林的医疗费,只能慢慢交,如果一次性交多了,医生认为你账上有钱,就会拼命让你掏钱。这是基本常识。如今有的医生昧了良心,与药商勾结,开处方的药品是有高额回扣的。这些医生毒如狼啊。  
“真的?!”玉树吃惊地望着郑萍说,您好憔悴哟,身体不舒服吗?阿姨!  
郑萍苦笑道:“阿姨身体倒没事,是心病所致。”接着郑萍说了李浩的近况,说你李叔这次有麻烦,问题比较严重。  
玉树吓白了脸,问郑萍李叔叔怎么啦?她不敢想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郑萍一脸严肃地说,不仅是丫头你不敢相信,阿姨我也不敢相信。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阿姨我正想找你商量怎么营救你李叔哩!咱们先去缴费,先缴一万元再说。  
缴完费后,他们搭的士到了一家茶楼,要了一个包间雅座。然后,郑萍含着泪水将李浩目前的处境如实告诉了玉树,以求共商营救李浩对策。  
“李叔最坏的结果会怎样?!”玉树着急地说:“阿姨,我能帮你什么忙,您尽管吩咐,无论上刀山下火海,玉树在所不惜,只要能救李叔一把。”  
“谢谢丫头!”郑萍感激地道:“阿姨代表你叔叔感谢你!”然后她从包里找出一张照片递给玉树说:“如果你能帮我搞定这个人,你李叔叔才有救。否则他的后果不可想象……阿姨真的不忍心为难闺女……”郑萍的语言有些哽咽,泪水滚落下来。  
“你和李叔叔有恩于我们家,大恩不言谢。”玉树站起身神情肃穆的承诺道:“请阿姨直说,教我咋样搞定这个人,只要能救李叔叔哪怕叫我去死我也愿意!”  
郑萍这时也站起来,将玉树紧紧的拥抱着,不停地说,“好闺女,你比我们的亲闺女还要亲。患难见真情嘛!”接着,郑萍对玉树耳语了一番,给她详细嘱咐了时间、地点以及一些循序渐进的细节。  
尽管玉树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她听明白了郑萍要她干的事情时,仍然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如果……如果……”郑萍见玉树没有立即表态,说:“如果你……不……不愿意,阿姨也不敢强迫你……阿姨……知道你……你很为难……将人之心比己之心啊!”  
玉树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没有退路可言。是啊,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世上没有免费的午宴,打仗是要付出伤亡代价的,有时候为了胜利是不可计较伤亡数字大小的。  
想到这里,玉树咬着牙说:“阿姨,就按您的指示办,我定当竭尽全力,不就是去重演一回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吗?何况我还死不了。只要李叔叔平安无事,闺女牺牲一会天经地义,值!”  
“闺女别恨阿姨狠心啊?!”郑萍如释重负,说:“阿姨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救你叔叔。出此缺德下策,实属无奈,请闺女能理解我吧!”郑萍满脸的祈求与内疚。  
玉树视死如归道:“请阿姨放心,玉树坚决完成您交给的光荣任务,我用人格脑袋担保。”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郑萍说,“只要闺女全力以赴了,万一不成,阿姨绝对能体谅你更不会责怪你。毕竟我也是为人之母。”  
玉树与郑萍紧紧地握别。郑萍满怀期待地目送着玉树消失在都市夜幕中的身影,痛惜、自责之感油然而生,像毒蛇一样撕咬着她的心脏……  
次日晚,玉树遵照郑萍提供的地址,提前一刻钟到达了那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前执行“特殊使命”,怀揣着身份证,学生证和权威医院的体检证明。虽然事前玉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事到临头她还是有些紧张。  
晚上8点刚到,套房的门铃响了几声。玉树的心“咯噔”地蹦了一下,稍稳定了几秒钟情绪后,便装着从容自若地轻轻拉开了房门。可是出现在玉树面前的不是郑阿姨提供照片的那个人。来人什么也没说,只交给玉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新的见面地址。玉树只好退掉房间,乘出租车向新的地址赶去。两个多小时后,玉树在位于市郊的一栋别墅里终于见到了她要找的那个人。  
那人六十岁上下,身躯伟岸,鹤发童颜,给玉树以仙风道骨之感。  
“别紧张,这里没有他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他一边给玉树沏茶让座,一边说。  
“我……我叫林……”玉树自我介绍道:“是李浩先生的夫人嘱我……来……来……求您帮忙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玉树不要说下去了。见玉树尴尬地手足无措地站着,他便指了指客厅里的沙发,语气淡淡地说:“请坐下说吧。”  
玉树小心翼翼地坐下之后,鼓起勇气,按程序将有关证件双手呈给对方。没想到对方既没接,更没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免了免了。令玉树顿生下地狱之感,俊秀的脸颊像挨了耳光似的火烧火燎的,羞辱不已。  
见玉树垂着头很难堪的样子,他轻声地问:“是李浩先生的夫人郑女士要你赴这个鸿门宴的,对吗?”  
玉树点头。  
“那么你认为你会凯旋而归吗?”  
玉树摇头。  
“既然你没取胜把握,那你干嘛要来白白送死?!”  
”对方问:“你是自愿的吗?”  
玉树又点头。  
“为什么?”  
“因为……因为……”玉树语无伦次地嗫嚅道。  
“还是我替你说了吧。是因为你弟弟病重,他们借了一大笔钱给你弟弟治疗,所以你务必报恩,无论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惟有舍身取义。不错吧?!”  
玉树饱含泪水,咬紧牙关,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位郑夫人真够歹毒阴险的。她托人给我送美金名画,见我不上钩,现在又给我送名校才女大学生,你认为我会动心吗?!”  
玉树无言以对,面无表情。  
“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他语气平缓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怕回去后难以在郑夫人面前交差,你毕竟受人之恩又受人之托嘛。我教你怎么对她说,既不要说搞定了我,也不要说没搞定,就说我会帮忙的。至于李浩的事情,是看他的问题有多大,证据是否确凿,只要是法律有弹性的地方,我尽可能靠轻不靠重。当然这也不是谁说要从轻就能从轻的,法律有法律的尊严。我之所以这样讲,一是因为我与李浩曾经是朋友,二是被你的精神所感动。你不仅是才貌双全,而且有金子一般的心,让我钦佩。告诉你吧,我也是一个业余作家,还拜读过你发表在名刊上的作品,才气灵气兼而有之。坦白地说,我在你这个年龄,是不能望你项背的。如果你能持之以恒的努力,将来定有建树!我衷心期待你的新作。”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吧。”然后站起身来送客。  
玉树刚走出大门,他说,“请等等!”不一会儿,他将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玉树说:“这是我的两万元钱稿费,你先拿去给你弟弟治病吧,以后还我就行了。拿着!”  
“这怎么行,怎么行!”玉树推让着。  
“你要是不接收,李浩的事我就不管啦!”他生气的说。  
“那……那……”玉树见他语气不容置疑,只好说:“那让我给您写张借条好吧?”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他扬了扬手,说:“后会有期,注意安全!再见,再见!”玉树忐忑不安地离开了那栋别墅,给郑阿姨打通了手机。  
5  
只要是医护人员不在病房或者他们都不化疗,相邻病床的小女孩,要么缠着玉林给她讲童话故事,要么向玉林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玉林要是不回答或回答得不能让他满意,她就没完没了纠缠不休,常常令玉林欲罢不能,她今年才十一岁,是一个长得很灵气的小姑娘,且脑瓜子活,记忆力惊人,达到了过目能诵的境界。她小小年龄,竟能全文背诵《唐诗三百首》、《三字经》、《女儿经》,特别是对屈原《离骚》的背诵,令玉林吃惊,叫他汗颜不已。玉林也是一个悟性和天份都不错的人,曾自视自己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阅读不算太少,可是在这个小他七、八岁的小姑娘面前,常常显得底气不足。所以,玉林对这个与自己患同样疾病的小女孩十分尊重、痛惜。半年来的化疗,小女孩的满头黑发差不多全掉光了,宛如一个小尼姑。她惨白的脸蛋有些浮肿,只是那对漂亮的眸子还透着些许灵气和活力。玉林想,如果能治好她的白血病,如果能出现医学上奇迹,坚信她将来一定会有成就。但愿……玉林常常不敢想下去。  
他们所在的病房,包括玉林和小女孩在内,共住了六个病人,可不到半年就“走了”四个,现在就剩玉林和这个叫杏子的小女孩了。有一天晚上,趁医护人员离开病房之际,玉林从便床头上摸出一本《百年孤独》准备阅读时,小杏子突然对玉林说:“林大哥,现在就剩下我俩相依为命了。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健康地活着,念完初中、高中和大学。反正我是有信心的,你一定要答应我。来,拉钩,不许骗人!”  
小杏子伸出小小的无名指,满眼期待地对玉林说。  
两个无名指紧紧地拉在了一起。  
“咱们俩都是乌龟精投胎转世的,活一百年没问题,像宋美龄、张学良和巴金一个样。”玉林笑问:“你说林叔有信心活下去吗?”  
“你又在我面前称老。”小杏子责怪道:“尽占我便宜,不地道哦。”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玉林连连道歉说:“要是以后我再称是你大叔,就请你吃麦当劳、肯德基该成了吧?!”  
“那你还够哥们儿!”小杏子高兴地说:“不过,只能小妹子请大哥才行。因为我老爸很有钱,他在山西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煤矿,钱多得花不完,几辈子都花不完。真的,林大哥你诊了多少钱医药费啦?缺钱的话,我叫我爸赞助赞助你好啵?我老爸才听我的话了,我说话就是老佛爷的圣旨,他务必遵旨执行!我从不吹牛夸海口的。要不信,我们赌一把怎样?!”小杏子一脸的自信。  
玉林笑着说,谢谢小杏子,到时候有困难,大哥咱一定找你借,好吧?  
“不许忽悠小妹妹?”  
“咱敢吗?”玉林心里很感激,只是觉得小杏子还不懂人间的冷暖炎凉。这年头,借钱比登上月球还要难。尽管姐姐玉树一直瞒着他的真实病情和花费的医药费用总额,但是他也不是傻瓜,心知肚明,不想挑明说破而已。有时候,玉林真想放弃治疗,不愿这样耗下去,如果治不好,弄得人财两空,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即使能治好,泰山一般沉重的债务,他们家几代人都还不清。姐姐玉树仅比他大一岁多,现在才上大二,连生活费家里都难以供给,将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姐姐的肩上,自己确实于心不忍。一个大老爷们,如此苟延残喘地偷生着,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大哥答应小妹妹的请求啦?”小杏子兴奋地说:“我这就给我老爸下命令,他就没胆不服从,共产党员就必须听党的话!”说着就掏出手机,准备给她老爸说这事。  
“别慌,别慌!”玉林连忙摆手制止说,现在咱还不需要借钱,到需要的时候,大哥一定向你老爸借。  
“大丈夫可要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玉林承诺。  
“我们再拉一次钩。”  
“OK。”玉林主动伸出手指,他们拉钩时,小杏子说这还差不多。  
这时,玉树满面春风地走进病房,见到玉树,虚弱不堪的小杏子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说玉树姐,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想死我啦,想死我啦!  
玉树说姐也想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啊,感觉咋样?好些了吧?姐看你精神状态还不错嘛。玉树边说边连忙将小杏子扶着躺了下去。同时,她告诉玉林,爹已打过来了30万元钱,加上郑阿姨借的20万元,做“骨髓移植”手术的费用解决了,主治教授正在加紧联系“骨髓源”,只要骨髓源一到位,马上进行手术。  
玉林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真的,疑惑地问:“咱爹从哪儿借来三十万的?”  
玉树说我也不清楚,你也不要多操心了,咱爹那样的老实本份人,还没去偷去抢去骗的能耐哩!关键是你要对自己的病情有信心,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很重要,咱还有点事,要去郑阿姨家,改日咱再来看你和小杏子。  
“玉树姐再见。”  
“小杏子再见。”玉树在病房门口笑着朝小杏子摇了摇手。  
听玉树说手术费要花那么多钱,玉林的心在不停地往下沉,仿佛自己栽进了万丈深渊而万劫不复。  
见玉林闷着头不吭声,小杏子问:“林大哥,你怎么啦?是心情不爽,还是身体不舒服?要喊大夫来吗?”  
玉林连连说没有没有,不用不用。  
小杏子说我就怕见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小杏子忽然又向玉林提出了两个问题:“为什么总有一天都会死?你怕死吗?”  
自从入院后,玉林亲眼目睹过不少病人的死亡,有同病房的,也有同楼其他病房的.因此,他最怕看到和听到的,就是死亡,最怕这两个字.说实在话,他不想回答小杏子提出的以上两个问题。  
见他楞着不说话,小杏子又在催促他回答,并将上述提问重复了一遍。  
玉林见小杏子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说这么简单的低级问题,你还用考大哥么?傻丫头的聪明劲哪去啦?  
“小杏子是蠢才是蠢才!”小杏子撒娇说:“求林大哥教导小妹妹嘛。”  
“真拿你没整!”玉林感叹道:“惟小女子难缠。好吧,不过,我的回答如果小才女满意,你请大哥喝酒成吧?”  
“那还不是毛毛雨吗?”小杏子摸出一张银行卡说,这是我的私房钱,平时积下来的,啥样的名酒让你挑,保证买得起!快回答小杏子的提问吧,快点。  
“好好好,老哥这就教学生小才女。”后来玉林才知道,他对小杏子这次提问的回答,小杏子竟然一字不漏地写进了日记本里——今天我给林大哥出了两道难题,第一道难题是:“人为什么总有一天都会死?”第二难题是“你怕死吗?”他说人世间的任何动物、植物都是有生命极限的,极限到了生命也就消失了,这就像四季更迭一样,春天是植物复苏的季节,夏天是张扬青春活力的季节,是万物蓬勃的季节,秋天是硕果飘香的收获季节,就像人的壮年一样,经过幼年、青少年时间的求学积累,到了四十岁左右就应该有所收获(指的可能是成就感吧)。人的晚年就好比冬天,你别看冬天很冷,天寒地冻,万物都失去了生机,其实那是在积蓄能量,为迎接春天的到来作准备,是一场循环往复的接力马拉松长跑。自然界如此,人类也如此,所以有生必有死,有荣必有衰,这是自然法则,谁也无力改变。当然人与植物不一样,人是这个星球的主宰者,是智慧最高的高级动物,就务必在你有限的生命历程里,去全力以赴干一点有益于人类文明进步的事情,伟人也好,凡人也罢,只要你倾尽了全力,就没有遗憾,就活得有价值,就无愧于自己宝贵的生命。不知道我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否正确?你提的第二个是比较容易回答,动物都有第一本能,当生命受到威胁时,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命和保命。例如当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河水之中,会拼命挣扎求生,抓到任何东西都不会放手,这就是所谓的垂死挣扎,抓到一根救命草。我也是人,肯定怕死,因为人的生命仅有一次,我的回答你满意吗?小才女!小杏子最后写道:“尽管林大哥讲的有些问题我似懂非懂,听不明白,但是我仍然像农民伯伯一样,获得小小的丰收。林大哥,小杏子向你致敬!祝你一生平安。”  
玉林万万没有料到,半个多月后,小杏子的病情突然恶化,据说是因为她身体抵抗力太弱,无法抗拒换骨髓后的排斥而导致“脑积水”和肺积水。经过一连几天的抢救,小杏子还是走了,她的父母亲在清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她压在病床枕头下面的一封书信,原文如下:  
亲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老师和同学们:您们好!  
自从我患了不治之症住进医院,你们给了我无限的关爱和温暖,尽管病魔缠身,但我仍然过得很幸福开心,尽管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很快就结束了,但我并不绝望。因为只要是人(包括动物植物)总有一天都会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消失,只是时间长短罢了。与我同病房的一个叫林玉林的大哥很有思想,他曾对我说:人的生命都是一个周期,不同的是周期有长有短。从出生到死亡是一个过程。既是从起点回到了终点,又是从终点回到了起点。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也不应该太悲伤。只是活着的人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尽可能地活得有质量一些,不可枉为人生就够了。我的生命虽然短了一点,但我自认为没有白活十一年,因为我得到了亲人和朋友所赐给自己的一切,拥有幸福快乐的童。还有就是在同龄的孩子们当中,无论是人品、智商、情商、学习成绩都应该是比较优秀和出色的(也许我这样评价自己有些张狂吧)。既然我当一颗闪亮的流星,有过瞬间的耀眼,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当然我也不想这么快就与大家诀别,可这么发达的医学技术却无能为力挽救我的生命,那就只有认命啦。借此机会,我想留下几点遗言。我离世后,如果我有的器官还有移值价值的话,包括眼角膜在内的器官,我自愿捐献,去帮助那些最急需的患者朋友们。第二,与我同病室的林玉林大哥,他患重病后,不仅是在与病魔搏斗,而且还在坚持读书学习,其精神令我敬仰。让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有益的知识与品质。他家境贫寒,治病的钱全靠他还在念大学的玉树姐一个人想办法筹措,真正是太不容易了啊!所以,特请求爸爸妈妈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尽可能地帮助他将病治好,我想这叫积德也叫反哺。  
总之,以上两点是我的最后请求,坚信爸爸妈妈会满足我的所愿。  
亲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小女不孝,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只有来世再报你们的养育之恩了。只要你们能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地对待工作和生活,小杏子在天国里就会很高兴很快乐……  
再见了,我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小杏子  
肝肠寸断的小杏子父母,尊重爱女的请求,满足了她的心愿。如果小杏子泉下有知,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6  
玉林的手术费基本上筹措到位后,玉树找到了玉林的主治医生恳求尽快找到骨髓源。老教授无柰地摊开双手说,作为主治大夫,我比你们病人的亲属还要着急,可是你弟弟的血型有些特殊,半年多了还找不到配型,我也很无奈,玉树问他这次手术是否可以缓做,最坏的结果会怎样?他说不做肯定不行,换句话讲是让病人等死。但是做了手术是否能治好也很难说是万无一失,风险也是挺大的,如果病人抗排异的能力差,可能会引起其他并发症,将会危及病人的生命。作为医生我只能尽力而为,无愧于自己的职业道德或者说捍卫自己的职业荣誉和尊严,是不可能有完全把握的。至于做不做骨髓移植手术,只能由病人家属作出做与不做的决定,请你慎重考虑,三思而后行。  
玉树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惟有赌一把,已经别无选择。同时,玉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为弟弟捐献骨髓。老教授说如果基因配型成功,当然可以节约一大笔费用。于是问玉树与病人玉林是否属于同父同母的血亲?玉树说是同母异父的关系。老教授摇摇头说,你捐造血干细胞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过,你可以先作检查鉴定,但愿配型成功,当然捐造血干细胞对你身体也是有一定伤害的,你要有心理准备。玉树说自己是学医的,也稍懂一点医学常识,只要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为救弟弟的命,她捐什么器官都行。  
老教授被玉树的亲情所感动,说既然你有如此决心,就做相关项目的检查。若配型成功了,你弟弟的生命就出现了曙光。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就找您办体体检手续。”玉树站起身说:“拜托徐教授了,日后定当厚谢。”  
“厚谢不存在。”徐教授也站起身说,这是医生的职责、义务所在,我工作几十年了,从不接受病人的任何邀请或礼物,更不用说拿病人家属的红包了。当然我十分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和心理,毕竟中国的国情现实还是有人情的因素客观存在嘛。  
经过对玉树进行全面检查后,奇迹终于出现了,玉树与玉林的基因竟然完全一致。徐教授高兴地对玉树说,祝贺你们姐弟有好运气,仅有万分之零点几的概率,让你们命中了,这叫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终于青睐你们这对相依为命的苦难姐弟啦!好吧,今晚我就安排你住进血液科无菌病室,准备提取你的造血干细胞。小美女,你弟弟有救了。  
一根长达200毫米的针头从玉树的大腿内侧的血管插进去,几个小时之后,已成功提取出200毫升造血干细胞,玉树苍白的脸上荡漾着欣慰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爹,娘!”玉树推开家门,兴奋地喊:“咱弟的病情有好转啦!几个月之后就可以康复出院。你们听见了吗?爹,娘!”玉树兴奋异常地大声重复着这几句话。  
家里没有任何声音,找遍了这栋木屋,也不见爹娘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脑袋“嗡”地响了一声。玉树楞了几秒钟之后,突然唤起家里的那只猎犬,“黄子,黄子,你在哪里?我是你玉树姐姐,快告诉咱爹咱娘去了哪啊?”  
可是,那只充满灵性只是不会讲话的猎犬也没有踪影,更谈不上听到它那汪汪声了。  
玉树扔下背包,发疯似冲出家门,向小木屋后面的林海而去。“爹娘,你们在哪啊?咱是玉树,咱弟的病有希望啦!”玉树焦急的声音在原始森林中久久回荡,除惊动了几只在雪地觅食的野山羊奔突而逃的声音外,森林雪原里很快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她漫无目的在林中寻觅着,期盼能找到父母双亲。玉树仍不甘心,继续在林中寻找,她坚信父母双亲肯定在不远的地方。  
这时,“黄子”听到了玉树的呼唤,朝她飞奔而来,扑到她的面前时,不停地咬着她的裤腿,哀鸣着,像是诉说着不幸。玉树的心脏倾刻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铁钳般有力的大手拖出了体外,心中有窒息般的难受。紧接着,她跟着“黄子”向不远处的林中走出,面对吊在白桦树上、身体已经僵硬的父母亲,玉树撕心裂肺般痛哭起来……  
听到玉树惨哭声,护士赶到她的病床边,关切地问:“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从梦中惊醒的玉树歉意地对护士说,“对不起,对不起,是咱刚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没事没事!”玉树不停地向值班护士道歉。  
护士理解地微笑着对玉树说:“没关系,没关系,这也许是你心理压力过大造成的,你要尽可能放松心情,心态很重要!”  
玉树只好尴尬地苦笑着点头应承。  
还有十天就要立春了。一把手林大峡不但是欠关广情的10万元钱超期未还,而且又从那个上门收购兽皮和古玩的商人手上借来了三十万元人民币。身为人父,他实在不忍心将为抢救儿子玉林的全部责任让玉树一个人扛,玉树扛不起啊。那位商人之所以肯借给一把手这笔救命巨款,也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但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是:关广情在一把手的借款字据上做了担保。前提条件是:“一把手务必在立春之前,将那位商人要的货物弄到位。”尽管在书面上没有写明是什么“货物”,但在那位商人再三的暗示下,一把手是心知肚明的。那位商人承诺,只要一把手履行了这项“君子协议”,到时候他验货后,他们双方一手“交货”,一手退还一把手欠关广情的10万元和那位商人30万元的欠条。一把手尽管明白要将提供的“货物”整到位要冒杀头丢命的危险,但是抢救儿子玉林的生命比天还要大。此时此刻一把手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了。他做了最坏的准备:用自己的这条老命去交换所借的40万元。杀头也好,蹲大狱也罢,惟有置之死地而生了。在借款条上签名画押时,他的手在颤抖,心在滴血。  
签字之后的一个晚上,一把手安顿好妻子的生活后,就全副武装地向覆盖皑皑白雪的原始森林进发了。为了加大成功的系数,一把手不仅带上了猎枪的“消声器”,还带上了猎刀、自制“猪油炸弹”以及“雪橇”(在雪原上滑行的一种交通工具)和干粮、白酒饮用水。他在森林里搜寻了一天一夜之后,几近绝望的他迎来了一线生机:发现了森林中雪地上有两行深深浅浅的兽脚印。他俯下身体仔细观察探究。多年狩猎生涯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头东北虎留下的脚印,而且是一头威猛高大的雄性东北虎。一把手小心翼翼地沿着脚印向林海雪原的远方追踪而去。经过一整天的跟踪追击,当天黄昏时分他终于找到了那头东北虎栖息之所:在背风处的山崖下,两只肥嘟嘟的虎崽(幼虎)纠缠着一头美丽的雌性东北虎要吃母乳。他屏住呼吸,潜伏在距目标10米开外的一棵东北松的背后,紧握手中的双管六连发猎枪,将枪口对准了那头正在哺乳的东北虎。凭他百步穿杨的绝技,此时只要他的食指轻轻扣动扳机,子弹就会在瞬间洞穿那头东北虎的头颅,用这头东北虎的虎皮和虎骨去赎回自己那40万元的欠条。可是这时意外发生了:他头顶上的一根粗壮的东北松枝不堪积雪的重压,“咔嚓”一声垮塌下来,砸在他的身体上,他本能地发出了“唉哟”的声音。这声音惊动了正在哺乳的那头东北虎——发现了正在瞄准自己的猎人。面对死亡的威胁,它没有立即扑向一把手,与他搏杀,第一反应而是用身体将两只幼虎挡住,不停地咆哮着,视死如归的面对着将弹无虚发的黑洞洞的枪口。这一幕,令曾经猎杀过无数野生动物的一把手产生了犹豫。他突然想起了生命垂危的儿子。自己是为了挽救儿子的生命才被逼上这条不归路的。没想到动物也有人性和母爱的一面,在危险和灾难瞬间降临时,母虎竟然没有只顾自己逃命,而是用自己的身躯为子女挡子弹。也许是触景生情吧,他被感动了,煎熬着没马上扣动扳机。然后迅速撤出了“前沿阵地”。撤出危险区之后,一把手躺在雪地上不停地叹息,浑浊的老泪滚落在脚下洁白的雪地上,悄无声息地与积雪交融在一起......  
7  
胡雪峰是一把手他们县的县委书记。胡雪峰正牌大学本科毕业,以有能力有魄力、作风正派、为政清廉著称,被誉为是全省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可是就在他荣升本市市委常委、政法书记的公示期间,被省纪委专案组突然“双规”,在本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他被“双规”一个多月之后,被移交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的重要证据之一是:办案人员在他家的保险柜里查获了一张东北虎虎皮。专家组“依虎皮溯源”。面对审讯,胡雪峰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死不开口,企图以“零口供”蒙混过关。经司法鉴定:“此虎皮属雄性东北虎虎皮,虎龄七岁,猎杀时间在三个月前。”就在专案组进退维谷之时,日夜不得安宁的一把手迫于法律的震慑,到县公安局投案自首称:“今年春节之前,咱亲手打死了一只雄性东北虎。用虎皮和虎骨抵还了四十万元借款,目的是儿子林玉林身患白血病,急需一大笔钱救他的命。咱自知罪行重大,决定投案自首,听凭法律惩处,坐牢杀头都认了。”一把手的投案自首,为胡雪峰案子的突破起到了“柳暗花明”的作用。后来根据关广情的交代,因为争取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的中标,务必争取县委胡雪峰书记的大力支持,听说胡书记爱好收藏虎皮,他就与商人江天红利用林大峡的特殊身份,抓住他筹钱救儿子的机遇,精心设局逼其就范,弄到了这张虎皮作为“厚礼”,呈“胡大人”笑纳。常言道:“得人手短,吃人口软。”后来在胡雪峰的关照下,这个总投资达一个亿的项目,被关广情、江天红公司夺标。  
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开庭审理此案时,站在被告席上的一把手李大峡,对猎杀一头东北虎,用虎皮和虎骨抵欠关广情10万元,抵欠江天红30万元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经过法庭调查、宣读证言、律师辩护等司法程序后,审判长宣布,在本案中,犯罪嫌疑人李大峡因主动投案自首,认罪态度较好等从轻情节,加上他是为了救儿子而落入他人圈套等因素的存在,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之规定,本院判决如下:以危害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判处李大峡有期徒刑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两年。同时依法没收其非法所得人民币四十万元(关广情、江天红另案处理)。  
宣判时,刚病愈出院的林玉林、林玉树、何峰、子天、郑萍等参加了旁听。因李浩只判了三年缓刑,他们十分感激玉树的挺身而出、舍身救火,李大峡被依法没收的四十万元非法所得,最后由郑萍暂时垫付。  
戴着手铐的李大峡被法警押上警车时,深情地扫描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和他们家的救命恩人,心里百感交集。当他与死里逃生的儿子玉林的目光碰撞时,心想自己哪怕是脑袋掉了也不冤。几个月前,他亲眼目睹那头母性东北虎奋不顾身保护一对幼虎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他的视野模糊了......  

梅贤玉,湖北阳新人,1958年出生,本科文化程度,湖北省作协会员,曾在《人民日报》《湖北日报》《青年文学》等报刊发表作品60余万字,在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作品集两部。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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