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李华远的小小说《牛扁担》

 

牛扁担

牛庄后面有座小山叫牛背山，牛背山最近又添了座新坟，这座坟葬的不是老人，而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叫牛二。这牛二是个老实人，没读什么书，兄弟姐妹三人，一个哥一个姐，在家排行老三，因为太憨厚，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不喜欢出门，勤快，死做，用农村话说有点“贰”，这贰就太过于老实或讽刺为有点傻，有点呆板的意思，所以他父亲跟他取名单字“贰”，因他们都没读什么书，写起贰来费劲吃力，就干脆用两横“二”，这样写起来简单，也认得，干脆利落，牛二就这样叫开了。

牛二父母尚在，父亲叫牛扁担，母亲叫杨不活。更是有人叫她养不活。说起这牛扁担，人高马大，个头一米八几，身材魁梧，力大，能挑几百斤，在生产队时，年轻时是一把好手，挑起草头（稻谷）来一点不含糊，每当他捆草头时，捆的最大，一捆少说百把斤，一担两百斤，一般人是挑不起来，不过那年代有力气的人特别多，都拼着挑，干起活来比力气，看谁力气大，这牛扁担在村子里是力气最大一个，所以大家都叫他牛扁担，这扁担是他得力时，村里给他的绰号，挑起东西是把好手，简直是一根扁担，因此而出名得来。他真名叫牛得旺，兄弟六人，他老六，意思香火旺盛。母亲杨不活，之所以叫不活，是因为她头上的哥哥姐姐生下来相继夭折，父亲才给她取名叫不活，就像取名牛呀狗的这样贱名，名取得越贱就容易养活，这在五六十年代是非常常见而流行的事情。

牛二哥哥叫牛不倒，取名不倒，也是希望好养大，因为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信息封闭，医疗条件差，小孩夭折常常有发生。牛不倒生于1970年，小学未毕业就掇学从农，帮父亲干农活。

1982年田地分到户，每人分得水田1亩，牛扁担分得5亩水田，地分得两亩。有了田地，牛扁担夫妻是早出晚归干着农活，他力气大，种庄稼也在行，除去公粮，还节存不少粮食，加之杂粮类，又养有猪鸡鸭，日子过的还行，眼看小孩一个个长高长大，大的牛不倒已是20岁了，姐姐21岁，牛二也是18岁的小伙子了。

1991年，牛二哥哥牛不倒学得一手好泥工，人又老实勤快，每天在附近做匠工，40元一天，很少休息，出了名的勤快人，那时有手艺就是好，吃香，在老辈人看来就是有用，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到了婚龄的牛不倒，也开始想老婆了，开始操心自己的婚事了，成家立业也是必然的事情，凭看自己的手艺，找个对象不成问题，为了找对象，他跟村里同伴一起外出干活，只有走出去，到建筑队去做，才有机会认识做副工的女孩子。在咸宁建筑工地如愿以偿认识了咸宁南峰一个村庄的女孩，两人很快成为了恋人，半月后直接把她带回来了，办几桌酒席，族友和个号就算结婚了，结婚后再回女方上个门，这亲事就算认了，女方父母不认也得认了，生米煮成熟饭这招是七十年代的农村青年惯用的一招杀手锏。婚后不久，这牛不倒就倒下了，检查出肝病，而且是肝癌晚期，这噩耗如晴天劈雷，当头一棒，一家人焦急万分，沉淀在痛苦之中，拼命挣钱借钱给他治病，两年下来诊了不少钱，可最终还是倒下了，时年二十六岁，葬在牛背山，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对牛扁担打击太重，一下子苍老许多，人也瘦了，每到下昼黑他就到坟墓去哭过不停，从此牛背山多了个哭泣的声音。

一家人化悲痛为力量，活的人还得活。牛二在这年也结婚了，他也是跟哥哥学得一手漂亮的好手艺，砌起砖来又快又好，每天早出晚归，在附近村庄做匠工，日子过来有声有色，从不休息，放下砌刀就拿起锄头，勤快很。婚后一年生了个大胖儿子，一家人欢天喜地，也算是添了男丁，有了香火。牛二也更加卖力苦干，不管天晴下雨都不空闲，晴天做晴天的事，雨天做雨天的事。

三十岁这年，一天他站在跳板上砌墙，突然胃痛，他放下刀，用手按着胃部蹲下休息了片刻，接着又砌了起来，也没在意，没当回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直到第二年六月的一天，他胃痛发作，在同伴的劝说下，才去医院检查，不查不说，一查就是一个响雷，胃癌晚期，他捏着检查报告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怎么灾难降临在他们兄弟身上，为了进一步证实，去武汉协和医院检查，结果一样，胃癌晚期，并且医生让回去好好休息，该吃该喝，能吃就吃点，回来一个星期就倒床了，一天比一天消瘦，不能吃不能喝，吃啥吐啥，几个月后就走了，可怜牛扁担又一次白发送黑发人，两次失子的悲痛无法承受得了，差点就扛不住了，整个人消沉了，整天精神不振，一下子苍老许多，带着孙子是泪流满面，三天两头，隔三差五跑到牛背山对着两儿子坟头发呆哭泣，声声刺痛人心，可怜天下父母心，白发送黑发人。

这扁担也挑不起来了，夫妻两人也是整天喊不活了，村里人劝他们，真不活了，孙子怎么办呀，不得不活啊，而且要活得好好的，不然孙子就作孽了。

李华远，笔名李道，生于1973年，大冶市茗山大李祖湾人，业余爱好文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