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消失和正在消失的老物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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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消失和正在消失的老物件

（三）

作者：张堂玉

校正：张志忠

手工布鞋历史悠久，自从人类发明第一双鞋至今已有一万年之久，从某种意义上讲自从穿上鞋和衣服才是人类文明的开始。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现在各种鞋类品种越来越多，有布鞋、皮鞋、凉鞋、运动鞋、旅游鞋、休闲鞋、高跟鞋、拖鞋等等十几个品种。但在四十多年前，城乡穿用最普遍的还是手工制做的布鞋，这布鞋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吧。我自小就穿母亲做的布鞋，那是一种童鞋也叫老虎鞋，两三岁后就穿上普通的小布鞋了。到了二十岁左右，夏天穿上了当时非常时髦的塑料凉鞋但冬天仍穿布棉鞋。1970年冬天的一天，上午下了一场大雪，下午就晴天了，路上积雪化后泥泞难行，晚上出诊回来后泥水湿透了棉鞋，我在卫生室值班便把棉鞋放到封好的煤炉子上就睡了，半夜我被烟气呛醒，原来是棉鞋被烤着已烧成了灰。因只有一双棉鞋，我只好穿单鞋挨了三天冻，才又穿上了母亲赶做的新棉鞋。

布鞋承载着我走过了半个人生，一直到三十五六岁时才穿上了皮鞋。所以我在本文中要重点写一下手工制做的布鞋。

 布鞋粗分就单鞋（那时叫夾鞋）棉鞋两种，单鞋又有尖口鞋、圆口鞋和产鞋之分。棉鞋也有两种，一种是尖口的俗称“老头鞋”，另一种是有鞋舌头能系鞋带的比较洋气的一种。高唐解放前有个土匪杂团头子脚特别大经常穿一双大产鞋，所以老百姓给他起了个外号：“大产鞋”。

 做布鞋首先要打袼褙（高唐人叫“个百”），因为袼褙是纳鞋底的基本原料。打袼褙时要用炊帚先在小木桌上刷一层玉米浆糊，然后铺上一层旧纸，旧纸上再刷上一层浆糊并铺上一层铺衬（旧布）然后用手掌撫平挤出下面的水泡，再刷上一层浆糊，共四层，晒干后揭下来这就是袼褙。然后比着旧鞋底剪下袼褙，随后把剪好的约五层左右的袼褙用针缝上几针固定，刷上一层浆糊用窄布条（缘条）包裹鞋底边缘，晒干后就开始用细蔴绳纳鞋底了。这纳鞋底既是功夫活也是力气活，先用锥子在鞋尖部分将鞋底扎透，再用大针顺眼插过去把线拽紧，拽线时手腕要用力因为线越紧越结实鞋底越耐磨。说它是功夫活是因为纳鞋底必须一针靠着一针，有人说布鞋底是千层底，我认为叫千针底更合适，因为一般鞋底不过四五层袼褙，每张袼褙四五层铺衬，总共不过三十层，而纳完一双鞋底需锥穿针纳一千针左右。那时家庭妇女都是在地里干活休息时和在家一早一晚纳鞋底，一双鞋底常需十天八天才能纳完。鞋帮制做比较简单，用两层布按样子剪下来用缝纫机缝好后再用锥子、大针用蔴线上到鞋帮上就算完成了。棉鞋与单（夹）鞋做法相同只不过是在鞋帮里絮上了穰子（棉花）。应该说明的是这手工布鞋不单是穿用的物件，还是老时候青年女子送给心仪的小伙子的订情之物。因为电影电视剧每每可见到青年男女分别时，女方送给男方布鞋的镜头。

改革开放后制鞋业快速发展，先进生产线流水作业生产的各种皮鞋布鞋既轻便又舒适，家庭妇女再也不用费功费力自己做鞋了。

说完了手工布鞋我再说一下老一代烟民常用的烟具一一烟袋。说烟袋必须先说一下烟叶也就是烟草，因为烟袋抽的就是搓碎了的烟叶。据记载烟叶是明朝万历年间从菲律宾吕宋岛传入中国的，不知什么原因短短十几年就有一大批人开始抽烟，大面积土地种植烟草。由于长期抽烟能使人咳嗽吐痰患上痨病（慢性支气管炎）且种植烟草挤占粮田，崇祯皇帝曾下旨禁止种植、抽吸烟叶。但崇祯是末代皇帝连江山都保不住，下旨也是白下，所以吸烟这一不良习惯因种种原因沿袭至今。

话归原题咱再说烟袋，这烟袋已消失了四十多年了吧，但年轻的读者也许并不陌生，因凡看过电视剧《铜嘴钢牙纪晓岚》的，对口含大烟袋嘴子喷云吐雾的大学士“纪大烟袋”都印象深刻。

烟袋由烟袋嘴子、烟袋杆、烟袋鍋子和烟袋荷包组成。烟袋嘴子都是白玉做的，也有绿色翡翠的，是直接含到嘴里抽烟的部件。烟袋杆是烟雾的通道，有使烟雾散热降温的作用，但也有粘附滞留一部分尼古丁的作用。因为抽吸时间长了，烟袋杆容易被烟袋油子（尼古丁）糊住，需用铁丝捅一捅。烟袋锅子是烟未燃烧的部件，都是黄铜做的，外形像个微型小锅，底部有孔与烟杆相通。烟袋荷包是盛烟末的小布口袋，口小底大，上囗用细绳穿过有松紧，常系在烟袋锅子后面。有的烟袋荷包上还绣有各种精美的图案。吸烟的人吸烟前先揑一撮烟末填入烟袋锅子用拇指压实，然后用火柴点燃烟末，同时用嘴抽吸烟袋嘴子，抽一口要停顿一会儿再吸第二囗，抽完这一袋烟约需二十分钟。因那时在地里集体劳动都没有表，所以都以抽烟为计时单位，叫做一袋烟的工夫。抽一支纸烟和抽一袋旱烟时间差不多，我吸烟就是那个时代学会的。那时家里有病人都习惯把医生请到家诊治，有的病人需要打青霉素但必须做皮试，二十分钟后观察皮丘阴性、阳性。因几乎所有家庭都没有钟表计时，就以抽烟计时，抽完一支烟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从此我染上了吸烟的恶习。直到一九七七年我才痛下决心戒掉了香烟。

话回原题，我说的这种烟袋叫旱烟袋，还有一种带小水壶的烟袋叫水烟袋。抽烟时烟在水中通过，我认为这种水烟袋肯定比旱烟袋要好一些。因为烟在水中通过时会溶解一部分尼古丁及其他有害物质，而旱烟袋虽然不如水烟袋但总比抽纸烟直接入肺强的多，对人体的伤害相对也要小一些。大概聪明的制烟厂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的纸烟都加上了过滤嘴以吸附部分尼古丁。但香烟的有害成分太多，仅致癌物就有二十多种，要想身体健康，戒烟仍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那时抽旱烟的人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年轻人都抽纸烟。纸烟又分为手卷的和机制的两种，手卷的都是用裁好的纸条撒上烟末，用手卷成一头细一头粗的小喇叭状现卷现抽。机制的香烟都是卷烟厂生产的，当时流行的有德州产八分钱一盒的丰收牌、葵花牌，一毛四一盒的骏马牌，两毛三一盒的春耕牌。济南产九分钱一盒金菊牌，两毛四一盒的泉城牌。青岛产两毛六一盒的金鹿牌和天津产三毛九一盒的大前门。益都产两毛九一盒的黄金叶还有临清产的狮猫牌。其中大前门和狮猫都是锡纸包装的高档烟，但狮猫烟比大前门口味差得太多，烟民都叫狮猫为“疵毛”（高唐土语不好的意思）。一般农民抽丰收、金菊、骏马，工人抽春耕、泉城，一般干部抽青岛、黄金叶，高级干部抽锡纸的狮猫、大前门。

抽烟袋的老烟民随着他们的离世已基本消失了，这老烟袋也非常竿见了。但烟民仍前仆后继、人群庞大，虽然烟盒上有醒目的提示“吸烟有害健康”，但他们仍视若无睹照抽不误。令人痛心的是现在的教育只注重分数，忽视道德品质教育。每逢放学时，我经常看到许多中学生叼着香烟骑电动车回家。更令人揪心的是竟然还有一些女生也叼着香烟喷云吐雾。在这里我切盼教育部门尽早采取措施杜绝这一不光彩的现象继续下去。

说完老烟袋我再说一下正在退出使用行列的家庭常用老物件一一箢子、竹篮子和瓢。箢子分大小两种，大的能盛三十多斤粮食，小的最多盛五斤，都是去皮的柳条编织而成。由于箢子编织紧密，既能盛原粮又能盛面粉和面子（粗粮）而竹篮子由于编织不紧凑既透气又漏水所以才有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歇后语。

五十年前几乎家家户户屋梁上都挂着盛干粮（熟食）的竹篮子，由于现在几乎无一例外都用冰箱放食物，这竹篮子也几乎踪迹全无了。

那时邻居冉爷爷常㧟着大箢子到集上卖馍馍，刘大娘也逢集㧟着大箢子上集卖煮红薯。但不知什么原因，俺家从来就没有大箢子，只有一个小箢子。三年困难时期每每无粮可炊，只好到邻居家东赊西借。母亲生性刚强不好求人，就常常让我㧟着小箢子去叔伯大娘或邻居大娘借面子。借来时箢子是平平的一箢子，还时母亲常多捧一捧面子高出许多。后来再借时她们也多捧把面子高了许多，还是母亲没法再加高就把面子用手压实，总之，还面子时总要多还一点。大娘们都说母亲忠厚实在、借少还多。在那困难时期由于家家都缺粮还时常有“箢子碰箢子”事件发生，说的是一家到另一家去借粮碰巧这一家也到他家去借粮半路相遇，这就叫“箢子碰箢子”。不过只有七十岁以上的人才知道这句话，再过十几年这句话也就无人知晓了。有感于此写一首小诗吧！

箢子

人生苦难多， 最是无粮难。

饥肠辘辘叫， 无奈箢碰箢。

高唐有句俚语：摁下胡芦瓢起来。虽然说的是人时常有顾此失彼的窘境但也说明了胡芦与瓢有类似的地方，而实际上瓢就是一劈两开的胡芦。这瓢质地轻巧、经久耐用、不漏水，人们常用它舀水，但用它挖面、挖面子的居多。近几十年由于石油化工企业大发展，物美价廉的各色各样的塑料筐子、篮子、舀子无情地淘汰了箢子、竹篮子、瓢，曾经陪伴我们先人生活了千百年的老物件现在已很难看到了。

淡味茶原创文艺微刊第187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