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来到离别30多年的故居，我触目心动，心潮难平。这幢卧式横L型三层红楼，当年被称为大红楼的楼宇，已陈旧不堪了。童年时的高大，现在变得矮小了。我居住过的一楼小屋，更显得低矮而旧迹斑斑。这里曾是我的家啊，有我生命的深深印迹，有我生命的稚嫩流声啊。这座现实的破楼，承载着我的重量。
虽然离开多年，在我的思情里，却常常出现遥远的童年的家，仿佛是我不能丢失的生命的珍品。尽管家里的亲人都已离开了这里，有了自己的家而各奔东西。但在我心里，童年的家，童年时的家人， 是异常清晰的。
此时，我站立在曾经生活过的家，站立在我曾经居住过的小屋，回忆的洪水猛烈地冲击着我感情的大堤，轰响着复杂的情感。
父母去世很早。没有了父母的家，已难称为家了。没有了父母的家，会有什么呢？家里只剩下父母用过的些微家什，还有他们曾经生活的影子了。父母去世前后，我的几个哥哥和姐姐也都因为形势和生活的所迫，下乡去了。最大的哥哥，带着3个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在一起生活。大哥很严厉，似乎不近人情，对我们也不能说好。然而那时的我搞不懂，面对严厉的大哥，为什么二哥三哥还要回家来。并且每次都要带一些长白山土特产回来，带着沉重的负担回来。回到家，只能呆短暂的时间，有时还要和大哥吵上几句。
两个下乡的哥哥，下到了边远的长白山区。他们需要乘坐半天公共汽车又一夜的火车，才能回到城市的家。何其简陋的家，已经不再有父母的关怀和慈爱了，是父母遗爱的召唤吗？他们回家来干什么呢？他们往来于家和集体户之间不辞劳苦，甚至要冒险，因为没有钱买车票，经常要逃票，有时还像流浪汉般地偷偷乘坐货车回到家里，并且只在家里呆上一个晚上，甚至饭也没吃上，住也没有地方，几个人挤睡在一张床上或在寒冬冰冷的地上，疲惫的身心还没有恢复过来，第二天凌晨，又重新踏上归途，又是一夜的火车，再加上半天的汽车路程，真是疲于奔命。
为什么？我的哥哥，就是现在想起这些，我的心里还会流泪。他们从遥远的山地回到家，裹着满身暴雨或风雪。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每次哥哥们回来，我都哭着不再让他们离开，实在不行，我就吵着跟他们去。现在想起当年情景，我的心灵有一种特别的震撼。都是因为家啊，曾经有过的家，父母养育过的孩子的家。
在我童年时代，看到了很多的空宅，那是曾经充满热闹的热烈的家啊。人哪里去了？是下放了，还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文革岁月也好，往前或往后的岁月也好，家，如果破碎了，人的灵魂何所寄？
年龄越来越大的我，想起童年的家，就像哥哥们不辞劳苦地回家一样，就会重返童年。这记忆，是甜蜜的，更是沉重的；是温馨的，更是痛苦的。哥哥的魂灵，始终与家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他们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家，惦记着家里的亲人，把曾经有的“家”，带到了灵魂深处，放在情感的最深处。
人在惦记着家，甚至是已经陈旧，落满灰土的家，甚至是没有了亲人的家，或者是带来伤痛回忆的家；人在惦记家，无论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千里；人在惦记家，因为老旧的家是有魂魄的。那是维系的纽带，那是瞩望的眼神，那是永远的记忆。远走的孩子，把自己的感情、向往、希望，寄托在家里。虽然远离，但家，却安放着最珍贵的灵魂啊。
家里有我的灵魂，有一家人的灵魂。无论是否空宅，只要是家，哪怕曾经的家，灵魂就会牵挂。家之灵魂在招引亲人的聚合。家里重叠的家人的脚印，记载着厚厚的岁月。只有家里人，才能有共同的出发点，也才可能有共同的归宿。这重叠，就是厚厚的家之魂，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累积。远行的浪子，受伤的孩子，孤独的人啊，无论在哪里，都在守护着自己的老屋，守护着自己的家。家是有重量的，很重很重；家是有灵魂的，在冥冥之中招引。
啊，家之魂，家之魂是什么？是亲情啊，是永远不灭的亲情。
无论是否空宅，只要是家，哪怕曾经的家，灵魂就会牵挂。老家是有魂魄的，是维系的纽带，是瞩望的眼神，是永远的记忆。
【作者简介】君子如兰，本名柏松，常用笔名郭嘉,吉林省长春市人，曾任北京、大别山、营口等多家论坛诗词、现代诗版主，81年首发作品《追寻》，在《辽河诗词》、《山东诗人》、《诗远航》、《中国风》、《御风秦楚》等数十家杂志发表作品数百篇，出版合著《淡远时光》《花开有约》等三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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