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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故乡啊故乡

故乡啊故乡

父母在哪,哪就是家。

自从父母常住泉城,我回故乡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过年最是注重仪式感的,却也没能回老家相聚。

老家院子久不住人,要收拾出来过年,恐怕得颇费些功夫,再加上担心老人孩子们受冷,大年初三这天,三叔、小姑、弟弟、妹妹们,还有我们一家三口,分别从各地奔赴大弟聊城的家齐聚一堂。

亲人们平时各忙各的,相见的机会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自然话题不断,欢声笑语,连绵不绝,期间小姑提起了故乡老宅上的三棵柳树,并排栽成整齐的一列,却形状各不相同:一棵是枝条冲天而长,像身形健壮的小伙子;一棵是枝条柔软的垂柳,春风荡漾处,像是一名长发飘飘的少女;另一棵呢,竟然是枝条弯弯曲曲,貌似如今时髦女郎的烫发头。美其名曰:“直直柳,垂垂柳,弯弯柳”。

听地入神的弟妹,极其纳闷地问了一句:“这三棵柳树如今在哪里呢?我怎么从来都没看见过啊?”

小姑莞尔一笑说道:“你自然是没见过的了,当初就长在你们住的老宅子上,后来盖新房子的时候砍掉了,等娶你进门的时候早就没有啦!”

话音未落,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弟妹不禁有些惋惜。你还别说,我见过很多种奇花异草,以及不同的树木,今年去南京时,还见到了北方没有的桂花树和柚子树,却一直没能再见过记忆之中的弯弯柳。

少时的老宅曾是我们玩耍的宝地,除了这三棵柳树之外,这里有各种郁郁葱葱的树木,有叫上名字的,有叫不上名字的,还有浅浅的小沟渠,几丛芦苇,数行紫银柳,以及数不清开着美丽花朵的马兰花儿,俗称“婆婆丁”的蒲公英,以及俗称“死不了”的太阳花儿等等,还有各种各样的鸟啊虫呀的,在这里捉迷藏、荡秋千啥的,一年四季都让你开心不已。

这里仿佛是一座开发不完的宝藏,总能给你一些惊喜,春天的茅草芽儿,银柳苞儿,夏天的蓖麻果实,大雨树下的知了龟儿等等都是儿时的好吃头,尤其是秋天的“杜梨果”儿,形状如红豆般大小,颜色暗褐色,掉落在地上后我们就捡起来吃,绵绵的,糯糯的,很好吃的样子。如果从树上采摘早了呢,就会酸酸的、涩涩的,吃到嘴巴里让人只闭眼睛。有人会用棉絮包起来放进干草垛里捂起来,等过一段时间再拿出来吃,就美味多啦。

杜梨虽说不是啥正宗的果树,记忆里却是好过甜甜的红枣和鸭梨,也许只是好玩吧。奶奶曾无数次给我描绘过家里盛况,当初除了木工行、烧饼铺,还有一大片果树行,每逢秋天都会硕果累累,飘香四溢,沉甸甸的鸭梨果儿坠得树枝低垂下来,躺在行子里的小床上,一张嘴就能毫不费力地咬一口,那汁水会顺着嘴角儿淌进脖子里去。

可惜这种盛况,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只能饱饱耳福听一听,如弟妹没有见过三棵柳树的遗憾了。

当初这座老宅地基,还是父亲、母亲一车车土填起来的,然后盖起了几间气派的新房子,因年岁已久,其他的事情都淡忘了,只记得发生的一件趣事,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好笑呢。

一天中午,盖房子的泥瓦匠留下吃饭,其中一位呢,从父亲中药橱的小抽屉里,拿出几片中药就嚼嚼吃了,嘴巴里还赞许说:“这可都是宝贝呀。”

另外一位听说都是宝贝,心说这中药材必定是金贵的狠,也顺手拿了几个吃了,哪料到不到半晌就出事啦,这人一趟接一趟地跑茅房,拉肚子拉到不能盖房了,实在撑不住了才如实告诉了父亲。

“你到底吃了哪个抽屉里的中药材呀?”

父亲也很担心,虽说不是他给开的药方,但在我家吃出了毛病,总要找出原因才能对症下药的呀。

那人轻轻一指:“就是这个抽屉里的,我吃的并不多呀!”

父亲上前一看,顿时笑地直不起腰来,原来竟是误吃了巴豆,此药辛热,有大毒,属于热性泻药,吃了能不拉肚子吗?

“他也吃了,他、他、他怎么没事呢?”那汉子身强力壮的,本是打夯喊号子的一把好手,如今腿肚子都拉软了,满腹委屈地替自己辩白着。

再一问吧,另外一个人却是吃了几片山楂,乃是健脾开胃、消食化滞、活血化痰的良药,有事才怪了呢!

这个笑话被村里人传了很久,再也没人敢胡乱偷吃父亲的中药材了。

我们家里的女人都是心直口快之人,嗓门大,声音洪亮,聚到一起又爱说笑话,热闹起来快把房顶都掀起来,幸亏是楼房掀不动,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楼上、楼下的邻居,因从未有人来投诉,想必过年欢庆,人家也能体谅一二的吧。

小姑借用大叔的话来说,形容大姑和勤姑两个人:“你们俩在家说话,家前老坟里都能听到了!”

弟妹萌萌地又问:“家前老坟是哪里呀?”

自然又是一阵大笑,答曰就是家前的一片树林子,以前叫老坟,许多年过去了,早已成了一片良田,一座座蔬菜大棚紧挨着,成了寸土寸金的好地方,想必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了这个地标叫法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我梦到爷爷在打扫大门前的杨树叶,奶奶颠着小脚来回忙碌着,笑嘻嘻地说:“打扫干净了,家里明天要来亲戚了!”醒来一想,爷爷奶奶早已去世十多年了,刚开始的几年,与老人家总是能梦里相见,最近几年也渐渐次数少了。

看来我这是又想家啦。

少时的过年,那是很期盼的,盼着能穿新衣服、能吃点好吃的,长辈们能给点压岁钱,家里还要贴窗花、打花糕,赶年集的时候女孩子买支花儿戴,男孩子买挂小鞭放,买一拐糖稀缠绕到发白才舍得吃,真是开心地狠啊!

有一年,小姑给我亲手织了一双棉袜,为了能在大年初一这天穿上,她三十晚上熬到很晚,我一直等着棉袜织好,后来实在困地睁不开眼睛就睡着了,早上一看已摆在枕头边,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那个时候过年都是买几张红纸请人写对联,但会写对联的人却并不多,于是我们家胡同里的四爷,每逢年前就要忙碌上一阵子。他是村里小学校长,德高望重又为人热心,因排行老四,大人们称呼他“四老师”,按照辈分来说,我都是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四爷”的。

写对联的时候呢,需要有人“拉对联”,把写好的对联拿起来放到一边晾着,这活往往是小孩子来做的。

记得有一次,我趁着拉对联的机会,向四爷请教了“朝摘取耳”的含义,这个词是我在一个巷子里的招牌上看到,却百思不得其意。四爷夸奖我刻苦好学、善于思考,鼓励我说人生处处皆学问,只要留心就会学到东西的。

四爷的话对我激励很大,出门走亲戚也记得看人家门前的对联,在一次学校语文知识竞赛上,老师刚出了一个词“锦上添花”,我就随口对上了“雪中送炭”,皆是源于日常的积累使然。

再后来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在全县考试竞赛中获奖,四爷亲手为我做了一朵大红花,让人敲锣打鼓把我送回家,奖品除了好多作业本和铅笔,还有一个铁质的文具盒,上面的画面是小人国,给我一个无限广阔的童话想象空间,同时也深深地烙刻在记忆深处。

当时父亲一边抽了一口烟,一边笑着冲我说:“好好上学吧,以后考个大专。”我只顾着傻笑,根本不懂“大专”为何物,还以为是盖房子的大砖头呢!

不知何故,后来人生中也曾获得过荣誉和证书,我都能淡然处之,视作过眼云烟,唯独小时候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愈久弥新,也时刻铭记老母亲的谆谆教导,要多记人好处,知道感恩。

大年初三的饭桌上,父亲、母亲和三叔慈祥地看着我们闹腾,跟着我们一起乐。

父亲年纪一大,脾气也小了,估计给我们小时候定的饭桌上的规矩,他也放松要求了吧。

老人往往都是“隔辈疼”,如今在儿女面前威严还在,对孙子孙女却舍不得严厉,侄子能骑在他脖子上玩耍,侄女给他梳小辫、戴发卡,父亲都不会着急的。

记得有一次,父亲去理发,摘掉帽子,理发师纳闷的问:“大爷,您这头上戴着一支红发卡,有什么讲究吗?需要我给您理个什么发型好呢?”

父亲透过镜子一看,不要意思地笑了,这是菲菲妮在家给他夹上的,竟一时忘记,戴上帽子就出来理发,却闹出了笑话。

想想我小时候也是如此。

奶奶总是喜欢带着我出门,带我去村东头的舅老爷家、爷爷的结拜兄弟家,那家的奶奶待人亲切又好客,有一次塞给我一个又大又圆的黄金帅苹果,闻一下香气扑鼻呢,我却不敢接,眼睛偷偷地去看奶奶的眼色,她笑着说拿着吧,我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还带我去好远的大姑家,一路徒骇河大堤,路边的风景很优美,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遇到一棵紫红的桑葚树,摘一颗吃进嘴巴里酸酸甜甜的,至今还记得她家斜对门的二大娘家,当敏妹提起的时候,还是印象很深刻的。

奶奶的娘家更远一些,村名叫做占海,只知道她是姓任的。有一次跟着去参加一个婚宴,亲眼目睹了隆重的婚礼和漂亮的新娘子,刚在那里住了一晚上,与小伙伴们也熟识了,三叔就来接我了,说是学校里让我到乡里去考试,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家来上学。

我奶奶个子很高,脚下却是一双小巧玲珑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的样子,像我们现在穿了十寸的高跟鞋。她的脚要比一般人的小许多,本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里的规矩大,听说当初是为她做好了长褂,要送去学堂读书的,后来不知何故没能去成。

窃以为,奶奶那么聪明,纺棉、织布、绣花、剪纸、做衣服样样行,她要是能读书的话,一定会念的很好。

我心疼她的脚,不解地问为啥要缠足,晚上偷偷放开不就成了吗?

奶奶笑笑说那可不成,一双大脚是会被婆家嫌弃的,看热闹的人会问:“你娘家的水湾不小啊!”

我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啊?”

她说水湾不小就养的脚丫子(鸭子)大呗!娶的时候是会被夫婿家笑话的。还说咱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祖上曾出过举人帝师,很早的时候,大街上是修着牌坊的。

小时候听来,着实令人费解,实在不知道水湾大小、举人牌坊和缠足之间,到底会是一种啥关系。

我跟在奶奶身边,身高正好给她当“拐棍儿”,扶着我的肩膀,她走路还能轻松一些。后来工作了,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爷爷、奶奶每人买了木头拐棍儿,上面雕龙画凤的很漂亮,龙嘴巴里装有一只带电池的小灯泡,走起夜路来也稳当多了。

爷爷长期在外地工作,每次回家进门就找小孙女,听说我刚跟着姥娘走了,二话不说调转自行车头就追了出去,在家后的小路上,他远远地看到影子就大声呼唤我的乳名,据说当时的我,从姥娘手里要回小褂子,扭头就跟着爷爷回来啦。

发生这事时,我太小自然不记得了,但经爷爷、奶奶无数次绘声绘色地复述下,这画面早已刻在了脑海中,每次想起都心里暖暖的。

姥娘家在宋庄,紧邻我村后,斜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就到了,记得旁边有一座砖窑,高高的烟囱直入云端,成片成片的毛坯砖露天摆放,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小时候,我就喜欢去宋庄,愿意跟着小姨还有舅舅玩耍,赖在那里住上几天都是常有的事。这条小路伴随我的长大,虽时过境迁却依旧熟悉,以至于从我家去姥娘家轻车熟路,从县城去的话,竟找不到路了。

为便于联系,现在都时兴建亲人群,家里的群名是“我们一家人”,姥娘门上的群名是“宋庄家前的那条小路”,是大弟取的,想必这条小路于他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链接着心中血浓于水的亲情。

2019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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