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味茶‖张树云散文：我的大黄

我的大黄

作者：张树云

主编：高山流水

大黄是我曾经喂过的一头公牛，近二十年了，想起它，我的心还像昨日一样痛，它是我们家的功臣，我永远都忘不了的记忆。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丈夫公司的老板把公司的资金转移到美国，在美国定居。公司没有资金周转，只好工人下岗。丈夫失去了工作，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一家人忧心忡忡。有本家哥哥来我家，提出建议，让我们买头牛养，也能挣些钱。

唐哥提出了让我们买本村本姓哥哥的那头瘦公牛。我和丈夫对牛不懂，全让唐哥张罗。丈夫去了本家哥哥家，看到那头瘦骨嶙峋的公牛，他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那头牛黄色的毛像刺猬竖起来，身上的肋骨可数得清清楚楚，腿很高，更显得弱不禁风，好像一堆排骨。唐哥看出了丈夫的疑问，对他说“买牛就买架子牛，有骨头不愁肉。只要你舍得喂，准挣钱！现在粮食不值钱，喂牛很划算。”听了唐哥的话，我们开始准备钱。

公公是个高中老师，给我们拿来了一千块，我们卖了三亩地的棉花钱，还有丈夫的工资，凑齐三千块，把黄牛领回家，取名大黄。大黄很老实，从不用后腿踢人，眼睛大大的，流露出慈祥的目光。家里还没有玉米秸，唐哥说他家留的草有剩余。公牛吃草少，切记不要让它长成“草包肚”，不好卖。多喂点料，我们谨记在心。

我精心地喂着，它有时在牛槽里剩些草把子，丈夫不收，让它下顿饭接着吃。我都是偷偷收出来。轧玉米秸的时候打听谁家的扎草机轧的草短，用那家的。喂牛的饲料除了玉米还有棉籽饼，在我的用心照顾下，大黄慢慢身上开始长肉。那年的春天，说有些牛开始嘴里长口蹄疫。我把自己家的大蒜皮收起来喂大黄，听说蒜皮杀菌。在村子里寻找别人扔掉的蒜皮子，大黄没有感染上口蹄疫。别人对我喂牛的细心很是赞赏。我的父亲在村子里喂牛多年，小时候去生产队里的牛棚去找父亲，看到父亲给牛添草，打扫卫生，也从小喜欢动物。

几个月后，大黄的毛色发亮，长大了不少。丈夫开始让它学活。开始在农田里用耘锄犁地，它很听话，几次就很顺手了。到了秋天，它长的膘肥体壮。从此，它的好日子没有了。过秋拉车、犁地，都套上它，和别人家的牛一起干活。都说好使的毛驴使到死，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好多邻居还有本村子里的人来我家借大黄去犁地、拉车。有好心人对我们说，不要谁都借，经常干活，大黄会不长肉，自己家喂着亏本。我和丈夫的脾气很随和，都是乡里乡亲没法拒绝。

大黄终于熬过了秋天，到了冬天，该歇息一下了。我怕它冷，每天都熬玉米粥。别人说不用这样，用开水冲玉米面就行。我是想用自己的办法，自己的思维做事。认为冬天自己怕冷，喝碗玉米粥浑身发暖，牛也一样，我在河堤、路边，寻找棉花柴。果然大黄不辜负我的一片心意，越长越肥，宽宽的肩膀，平平的脊背，上面放上一盆水走路，不会掉下水盆。那段日子，是它最快乐的日子。它有时撒个欢，蹦上几下。我用铁刷子给它梳理着毛发，它悠闲地甩着尾巴。

冬天过去，春天来临，有一天丈夫去棉花地里拉棉花柴。他装满车，点燃一支烟，在牛车上悠闲地吸着。大黄平日里很老实，那天刚从地里出来，在马路上就开始跑。丈夫没防备，一个轱辘从车上掉了下来，屁股重重地摔到地上。马路上的行人替他拦住了大黄。气得他在路边的杨树上扯下一个树枝，朝着大黄用力抽打。大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它想：自己就是和小孩一样，撒了个活儿，主人这么不高兴？

晚上丈夫把他从车上摔下来的事情告诉了唐哥。他说大黄喂得太肥了，不老实，该出拦了。他找来了好几个牛贩子，给出的价格不高。连着几天都有人来看大黄，它有些警觉，不好好吃草。最后唐哥去牵着大黄过地磅。一千一百多斤，牛贩子给七千块，唐哥又去说和，给了个不吉利的数字，七千三百。卖牛本身就是不高兴的事，就依了他。

唐哥领牛贩子来装车，我知道大黄的死期到了。我和丈夫在家里没有出门，我怕看到大黄那凄惨的叫声。大黄不知道挨了多少棍打，才上了车。那声声惨叫，声声刺痛我的心，我心中的感受，只有自己知道。四百多个日子的陪伴，它像孩子一样，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唐哥把七千三百元钱放到桌子上，对我说：“圣经上说牛羊就是给人间共享的”，但我的心里并不能心安理得。

大黄走后，唐哥不到一个月又给我们家买来了一头草牛，就是母牛。大黄给我们家赚来了第一桶金。母牛花了三千元，已经成年，来我家不久就怀上了小牛。它在我们家待了十多年，生过六七胎，我家最多的时候养过七头牛，这里面有大黄的功劳。

2008年，我们家盖新房，卖掉了所有的牛，看着它们一个个离去，经历了一次次生离死别，再也不愿意养牛。它们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张树云，网名（涓涓溪流）。山东省高唐县人和街道岳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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