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韵依依
文学微刊
素笔为你写邂逅 素笔为己爱停留
朦朦胧胧的记得,五岁那年,我跟随父母经常搬家。以前搬到哪里,住在谁家,我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因为我还不记事儿。
父母在新中国成立前结婚,家里很穷,据说没有被盖,只有一件破大衣。父亲哥们五个,大伯、二伯早亡,三伯住在江北,寡妇奶奶领着四伯、我父和排行老六的叔伯六伯一起过日子。哥仨和睦相处,三间西厢房倒有一些大家风范。
树大要柯衩,哥们早晚要分家。奶奶跟着四伯,我父和六伯净身出户。六伯为了分到一个炕桌,不惜寻死上吊,奶奶执拗不过,只好就范。我的父母只分得一口铁锅、四个瓷碗、一个木箱,外加一床麻花被子。至于住房更是无从谈起了。一年之内,到底搬过多少次家,谁能记得清楚?
此次搬到村东吕家,住在北炕。那年月,生活困窘。大人将酱缸里的大蛆捞出,用铁锅干炸一下,吃起来糊香糊香的。大人给我几只蛆,我从内心感激,虽不言谢,但是谁给我吃的,我便认为谁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吕家没儿没女,抱养了一个女孩子,因其脊柱弯曲,落下终身残疾,人们背地里都管她叫“小包”。她的模样很好,比我小一岁。有的大人愿意逗孩子玩,问我: “满仓,小包给你当媳妇行不行?”我边哭边说: “不行不行,谁要小包啊!”大人们赶紧哄我,说: “别哭别哭,刚才是逗你玩呢!”我才停止了哭声。
在吕家住了两个多月,我家又开始折腾,从吕家北炕搬到村西一间小马架子里。记得搬家那天,天下瓢泼大雨,我坐在牛车上,顶着锅盖无济于事,浇的浑身响透。这小马架子,大人伸手能摸到房笆,转身能碰到屁股。不管咋说,以后不必经常搬家了。这小马架子年头不少,坐东朝西,大半天见不到阳光,阴暗潮湿。有一天,狂风暴雨,窗户纸淋湿以后,呼呼嗒嗒,很快变成大窟窿。大雨点子像石头似的砸到炕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景况吓蒙了,畏缩在炕旮旯纹丝不动。妈妈赶忙用破麻袋片子去堵,在几平方米的地场开展了抗灾抢险战斗。还有一次,父母正在包西葫芦馅高粱面蒸饺,边包边摆到锅里的帘子上。妹妹趴在火炕与锅台相交的隔壁墙上,身子一蹿,一头扎进铁锅里,将饺子砸得稀扁,好在没有生火,妹妹幸免于难。
在小马架子居住大约三四年时间,我度过了那一段吃糠咽菜的难忘时光。直到我上小学二年级时,才告别了那座趴趴屋。
省吃俭用的父母亲经过多年准备,像燕子垒窝似的,终于盖起了两间正房。然而,这房子檩木都是杨木,没有一棵是松木的。父亲仍不死心,发誓不住松木房死不瞑目。时隔不到一年,机会终于来了,有一位姓刘的社员与弟弟分家另过,分得八根松檩半根松柁,因急于有房住,愿意与我家置换,父亲欣然应允。
在村东的大坑边上,开始盖起了梦寐以求的松木房。父亲托人买了六根松檩以及柱脚、挂椽、门窗所用原木,找来张木匠贪黑起早的干活。父亲配合张木匠拉大锯,我蹲在旁边看着,特别喜欢松木油散发出来的香味。伴随着拉锯的节奏,我嘟哝着: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唱大戏。接姑娘,唤女婿,小外孙也要去。舅母不给饭吃,抓个鸭子抠个蛋吃。”
上房盖那天,我看见粗大的梁柁被四根柱脚撑起,十四根松檩担在梁柁之上,在外间的脊檩上贴着画有阴阳鱼的八卦图,上写“太公在此诸神退位”八个大字,并且挂着一串铜钱和一双红筷。这房子满挂椽,苇子笆,全松木,下扇窗户有玻璃,视野开阔。邻居们羡慕不已,都说是万古千秋。两间松木房建成了,选择了良辰吉日,尽情享受乔迁之喜。
从此,彻底告别了风雨搬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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