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庆斌作品：憨娃

上图：作者房庆斌

诗韵依依

文学微刊

素笔为你写邂逅素笔为己爱停留

憨娃

作者|房庆斌主编|幽梦静美

这个题目会不会让您一愣。其实之前还想了几个题目：“傻二愣”、“傻到家”、“迷茫”、“懊悔”等，不知哪个更能够概括本文内容？或许把这几个题目并列起来更妥，比如“傻二愣的懊悔”。下面的故事会把这几个词意展开。

一九六六年，大约是冬季。一天，一个被推举为“司令”的男孩，率领一群戴着“红小兵”袖章的小伙伴，到了自己家大门口。只见男孩搬来一根木杆，像猴子一样利落，爬上了院子的门楼瓦房上面。在伙伴们的一片欢呼声中，将房顶两端的“琉璃瓦兽头”相继搬掉、扔下，瞬间摔得粉碎。

紧接着，男孩又上了自家西房的二层阁楼上，从窗口向院内抛下一摞旧书籍，随后下来，划了一根火柴将其毁之一炬。那种敢对自家物品痛下狠手的英雄壮举，使得跟前的小伙伴们心悦诚服。这个男孩就是我，那年我十二岁。

这还只是开始，其他“小英雄”也不甘落后。只见他们又先后到其他伙伴家，如是一番地“大显身手”，尽情地展现了“对自家下手更狠一点”的勇敢精神。几天内不知有多少被视为“四旧”的珍贵物品、“传家宝”，包括瓷器、木器、书籍、“家谱”等毁在了这班“小祖宗”的手里了。当然，小家伙们也是趁大人不在家时偷偷干此“好事”。现在想想，是不是个傻到家的“憨娃”？

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是因为他们有后台--县里来的“造反派”的“头头”，在村民大会上号召革命小将冲在前列，带头“破四旧，立四新”、“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于是，尚不分青红皂白的小将们的战斗热情一浪高过一浪。不明真相的群众，有的看不惯却敢怒不敢言，有的随风倒跟着瞎起混。

村子的墙壁上帖着大字报；高音喇叭里的“…就是好呀就是好…”之类的歌曲和口号震耳欲聋；今天这个会、明天那个班没完没了；青少年们佩戴红五星、红像章、红袖章、红语录全副红色武装…。一派“烈火遍地烧”的景象。

村支书和几个村干部一夜之间成了走资派，动不动就被揪出来批斗一番--遭唾骂、站凳子、挨拳头…；几个成分不好的村民，也时而就被押着游街示众--戴纸帽子，挂大牌子，拖扫把子…。真不明白，一直同大家一起参加生产劳动的他们，也不知道突然犯了什么罪？

在一次村民大会上，一位持有国家“伤残证”的老农、曾经的抗战老兵发言时说了一句：“五八年、六零年饥荒时饿坏不少人，我在泔水桶里捞东西吃”。当场就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揪出来批斗。根本不念其抗战时出生入死的功劳，也不明白老人的话错在那里？

还记得那年临近春节的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放鞭炮玩，点着后往一户院里扔。没曾想县里的“头头”和村干部，正在该院屋里开会。随即出来把我们几个小孩“抓进”屋里“审讯”。其中两个孩子，一个是家庭成分不好，一个是父亲解放前当过“伪村长”。“上杆上线”说是家里大人蛊惑，当晚就将两家的一位父亲、一位堂兄“拉出来”大会批斗。

那时，我们小孩们总是踊跃参加各类批斗活动，总是傻不愣登地跟着举拳头，扯开嗓子喊口号。

当时“停课闹革命”，我们小学大概停了两三个月。我们七八个小伙伴，成立了一个叫什么“战斗队”，将学校的几张桌子板凳，搬到我家一孔闲置窑洞里，门上还用毛笔写了“总部”两个大字。还把村里的锣鼓乐器借来敲打。想起当时我们这些世界观尚未形成，对是非黑白没有分辨能力的孩子，只能说是一腔热血当“混账”，赤胆忠心入“迷途”！

好在当时有父亲对我的约束。向来不爱出门，不爱说话的父亲对这种“运动”采取了不议论、不参与的态度。本来我摔了自家“瓦兽”和烧古书后父母就非常疼惜，对我多有责备。因为：我家老院大门的结构及其那两樽“张嘴瓦兽”是本院地位的象征，据说是清代出过什么秀才还是进士级的人物；还有那一摞打包的古书也是很有价值的“传家宝”。因此，“鞭炮事件”后，父亲怕我出去闯祸，更是加强了对我的制约，给我增加了劳动任务，还给我借书促使我学习。那时从父亲的表情和行为上，看得出他对这种运动的消极和无奈。

本有“要文斗不要武斗，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的指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多的“歪嘴和尚念经--走偏了”。

想起当年稀里糊涂地参加批斗会，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受了伤害、受了冤枉……；又愣头愣脑地参与“破四旧”，损坏了不少物件和传家宝……真是追悔莫及，“懊悔”万分啊！不过，那段懵懂年龄、迷茫年代、荒唐的经历，对后来自己思想觉悟、观察能力、鉴别本领的提高，产生了深深的触动和促进。

正是：

阳光总在风雨后，清醒总在狂热后。

心志总在逆境后，智慧总在彻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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