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天地】张书军 ｜ 扫地出门（组诗）

扫地出门（组诗）

文/张书军

思恋

推土机郑重宣告占领者的胜利
不久，骄横的挖凿机将点种森林
一个败退者，依然思恋老梨木花纹记忆的民初
前清的捶布石，青砖灰瓦间蛐蛐的原生态寓言

别了，孙女清新的童年倩影，我三十年的履痕
别了，青石桌上的楚河汉界，一条鸿沟
阻断了一万零九百五十个星夜幽梦
西风里苹果笑脸切换哭脸，甲虫蚂蚁无路可逃

我依然思恋，月亮阴晴圆缺日头东升西落
我依然思恋，竹披晨露树影摇碎残星
我思恋，枣红七月柿染斜阳
石榴提纱灯扮靓仲秋
我思恋，蜂蝶热恋花间蚱蜢新婚草丛
我甚至思恋蚊虫刻骨铭心的刺痒热吻……

再不见，夜鼠春晚偷食供果的闹剧
再没了，剌猬挈妇将雏出巡的仪仗
一切都成为过去，不堪回首
影壁墙前半圆鱼池毁弃，明年
再不会上映鱼跃荷照的皮影童话
一切的一切都埋入记忆、思恋
于泪浸的梦中渐行渐远……

走吧走吧

相依为命的狸花猫，随我走吧
怎么又逃回老宅
这是我第几次寻你？
这个地方已在一沓纸钞中变换主人
招摇的杏黄旗改换门庭
那忠诚的老黄狗，每天
固执的趴卧残垣旧院
不弃不离
我送上饭菜，不闻不问
揪心呐！

我已在斗室开凿通道，搭建眠床
等你回家。别人的领地
你撕心裂肺的叫
只能换来驱赶与喝斥
远处雷声隐隐
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个地方已不属于我们
新建房将迎接新的主人
将思念打包把记忆埋进黄土吧
再留两滴泪半片心
走吧，咱们走……

最后的道别

谁愿使用这不吉利之词
主呵，我已无路可走
“回头是岸”。那岸
十里烟瘴，百千荆棘

我只能告别。告别
我的林花草木，我的春雨秋霜
告别我灵动的甲虫，诗意的蝉语
别了，庭院方步的悠闲
别了，朝日斜阳的温欣
别了，青春的荷花鱼池
别了，壮年疲惫的老屋

最后一次开合窗扇
最后一次洒扫庭除
最后一次鸟鸣洗面
最后一次与小贩议价垃圾
老屋呵，让我最后一次为您洗身净面吧
即便西出易水，不改壮士风度……

一切都成为必然，成为最后
我已无话可说
只有这几行歪诗凉拌泪水
一声无奈的叹息！

麻雀

你是怎么找来的，我的朋友
我们相隔半城雾霾，半城风雨
曾经晨昏相伴的朋友，瑟抖窗外
土布麻衣珠露点点，是雨是泪？

是来看我还是邀我回共同的家园
悲凄地望着我沉默不语
那个地方已不属于我们了
地易房圮，没了生机
来年，春风再不能唤醒地下的草根
不会有鸟语温暖这片土地

我当然想念那个地方，那一亩三分地
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
立春小满、秋分冬至依章循序
你跳跃枝头草丛，时而跳进我的诗行
调皮的变幻顿点、冒号
给我的诗注入灵动飘逸
那里风懂平仄雨讲韵脚
云有抑扬顿挫轻重缓急
一个警叹号一切倾刻乌有
只剩下冰冷的删节、残缺的省略……

街头无限的闹
心头无限的空
我开窗迎你入室，你飞走了
是否嫌我的租居缺乏诗意？
我呆立，双眼空惘
两行清泪，十里秋雨……

作者简介

张书军，笔名舒钧，山东省莘县人。曾任乡镇党委书记、市直中等专业学校校长，中文高级讲师。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青年文学》、《山东文学》、《绿风》诗刊、《黄河诗报》、《大众日报》等几十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300多首（篇），多次在省内外获奖。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省楹联艺术家协会会员。1992年出版诗集《梦的五色花》。上世纪末曾中断创作十余年，2008年重返诗坛，散文、组诗散见《山东文学》、《中国诗歌》、《中国作家》、《绿风》、《飞天》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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