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敬新歌
父亲和他的一亩三分地
父亲精于稼穑 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就是他人生的大舞台
一侧身 一挥手
赤 橙 黄 绿 青 蓝 紫
仿佛川剧的变脸 让人赏心悦目
每年春日 父亲都会把种子和心愿
拌着野梆子播进泥土
稻黍稷麦豆 生旦净末丑
一嗓子吼出
好多调皮的庄稼苗
便会顺着垄沟爬上父亲的脸颊
一个满面胡须的老生
在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上
唱 念 做 打
偶尔一句长长的甩腔
扯出村头一缕香喷喷的炊烟
可父亲的一亩三分地最终背叛了他
长出一棵冒烟的大树
让另一个舞台上的人肥得流油
而父亲却瘦成了──
一声苍白无力的绝唱
今晚 飞机从玉米地上空飞过
远远地 有雷声滚过来
我看见一架飞机从玉米地上空飞过
一闪一闪的目光
似飞刀 把黑色的皮肤划出了血
农事总像一根藤蔓 缠绕着我们
飞机飞过去了
我还要继续给玉米浇水
偶尔 还得弯下疲乏的身子
拔掉它们多余的肢体
又一架飞机飞过来了 轰轰隆隆
这来自高空粗喉大嗓的问候
问到了我的玉米们
感动得年轻的苗儿泪水婆娑
远处的村庄
最后一盏灯闭上了眼睛
这个春天的这个夜晚
这个春天的这个夜晚
白日已收拢起她明亮的羽毛
一匹巨大的黑纱
遮住即将发生的一切
猫在叫春
一支发情的小号狂吼着
沿着“芳草碧连天”的古道
缠绵的《思乡曲》从遥远的彼岸飘过来
今夜难眠啊 我无法抵达的牵挂——
一个藏在暗处的春宵
脚下的绿草 抬高着一个苏醒的季节
村庄的鼾声抑扬顿挫
有人在说梦话 有人在看“欧洲杯”预赛……
邻家的夜来香
偷偷爬过墙头与谁幽会
我不知道 这个春天的这个夜晚
我只会傻傻地仰望夜空
一场透墒雨
泪水在哗哗地流 乡亲们
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风也在安慰着相拥而泣的禾苗
有人跑到田野抱住一捆雨
亲啊亲啊
好像抱住了一捆丰收的稻穗
终于下了一场透墒雨 我狂吼着
是想让你知道
在这个词语之前 有多少日子
被旱魃捆绑
啼血的布谷羽毛着火
惟梦行水路 盼望风生水起
而蓬勃的绿
一下子就醉了我的双眸
邻居大伯布满沟壑的额头
被一场透墒雨的熨贴 熨得像一片
一马平川的小平原
村 会
翻开画册 村会 是故乡风俗园中
一株古色古香的花卉
每年那月那日
都要在我心上开得一醉方休
听 锣鼓又敲响了
三里五村的人涌向村东戏院内
看三国 看唐宋元明清
台上台下 你笑我也笑
你哭我也哭
年轻人似乎不屑一顾
说唱戏的是疯子 看戏的是傻子
街道上 买卖声 讨价声
此起彼伏
吃喝穿戴 杈把扫帚……
小小的村会
亮出了乡里的大半家底
待到正午 亲朋好友到齐了
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上
摆满酒菜和礼节
热血沸腾的猜拳行令才真正开始
一直到日西斜
许多人倒下 倒成一句古诗——
家家扶得醉人归……
风吹麦浪
打开季节
我的心开始在麦浪上起伏
五月的彼岸麦笛声声
这淳朴的乡村风景
把唯美的画卷铺向大地尽头
看风吹麦浪
听《风吹麦浪》
我突然想起农民歌手“草帽嫂”
她的歌声
她手持镰刀的模样
多么草根 多么原生态
她和她的丈夫 被《风吹麦浪》的风
吹到首都的大舞台上
而收割机的吼声越来越近
即将分娩的麦子 好似母腹中的婴儿
每一粒 都白白胖胖
就让我也唱一唱《风吹麦浪》吧
这些饱满的音符
一穗一穗 唱得我的心都醉了
敬新歌：河南省长葛市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原许昌市诗歌协会副主席、长葛市作家协会主席。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有500多首（篇）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绿风》、《世界诗人》、《扬子江诗刊》、《北京文学》、《朔方》、《岁月》、《大河诗歌》、《当代人》、《北方作家》、《农民日报》、《河南日报》、《郑州晚报》等。部分作品被收入《中国新诗选》、《中国青年乡土诗选》、《世界华语诗人代表作选》等多种选本。曾荣获“首届中国北京国风诗人端午节诗歌大赛”二等奖、“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诗歌特等奖、第七届“陈贞杯”全国新诗大赛三等奖和许昌市政府优秀成果一等奖等。有作品被收入“中华当代文学艺术作品展藏馆”。已出版诗集《乡恋深深》、《生命的灯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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